一夜过后,岐山县天朗气清,云霞万里。

    月华和付颖醒来后,正同瑶姬院子里的几个小郎君面面相觑。

    小郎君说自己在家里好好的读书,就忽然被逮到了这里。

    在家时还是早春,如今却是仲夏,这段时日恍若梦中,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小郎君面容清秀却身形孱弱,看得月华咋舌,直道“世风日下,妖心不古”。

    付颖因有了三娘子的记忆,知道她只是看到了那年小男孩相似的背影,忍不住将他们带了过来,绝没有做什么不合宜的事情。

    几位小郎君身形如此孱弱,恐怕另有缘由。

    月华听了三娘子的故事后,十分唏嘘:“在岐山县的众多传闻中,有一则青楼名妓守书生的故事恐怕就是讲的瑶姬。”

    “故事怎么说。”付颖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世间会怎样描述这痴心女子负心郎的故事。

    “故事有好几个版本,无非就是多情书生和青楼名妓之间的淫词艳调,只是结局众说纷纭。有说书生高中状元,回乡风光迎娶青楼名妓的;有说书生官路亨通,名妓琵琶别抱的;还有一个说法,书生客死他乡,名妓怨死青楼。”

    月华说话到最后,声音低沉,仿佛忽然陷入了另外一端难以平复的情绪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付颖,眼里有些莫名的意味。

    付颖用指甲戳了戳他的眼皮,不高兴道:“你又被魇魔附身了吗?怎么这样看着我?”

    月华吃痛,捂着眼睛哎哟哎哟地叫。

    其实三娘子确实没有害人性命,身世也着实可怜。

    但是,谁教她撞在付颖手上了呢?

    月华于心不忍:“这妖怪也挺可怜的哈,你怎么能就这样吃了她呢?”

    付颖揉揉肚子,满不在乎道:“怎么着,你还想我吐出来?”

    月华:“可以吗?”

    付颖微笑:“当然不可以,早就消化了!”

    月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付颖:“虽然她现在没有害人性命,可是人失去影子太久,即便不会死,也会变成怪物的。”

    月华捡着台阶就下:“啊?那岐山县的百姓没事吗?”

    付颖看着岐山县漫天的云霞道:“这里人杰地灵,老百姓自有神灵庇佑,应当无妨。”

    几个小郎君怎么也想不起是如何到了这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城中姬府的远房亲戚,近来在府中做客。

    有一个竟然还是当朝五皇子,非要请付颖和月华去姬府做客,答谢救命之恩。

    或许是因为有了瑶姬的部分记忆,付颖对姬府反感得很,正要拒绝,月华却一口答应下来。

    付颖瞪了瞪他,对他趋炎附势的谄媚感到相当的不齿。

    小郎君被姬府的人早早地接走,临走前再三嘱咐晚上设宴报答,请付颖一定要去。

    付颖问月华:“你当真要去姬府?”

    月华:“姬府是岐山的百年大族,向来神秘骄矜,从不接待外人,这可是长见识的大好机会啊!”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百年大族又怎么样,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随意舍弃的家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别啊,人家可是邀请的你,在下去人家门都不给开的!”月华苦着脸道。

    “付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你不是想遍览人间繁华吗?这百年大族,岐山姬府,绝对是人间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说不定能与皇宫相比。”月华继续恳求。

    以前月华还端着自己那清风霁月的君子模样,怎么现在······如此没脸没皮?

    云霞姑娘起的有些晚,同他们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月华还在鼓动付颖进姬府长长见识,在饭桌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许是月华实在说得可怜,云霞忍不住帮腔:“付姑娘,你看月华公子说得如此动容,就带他去吧!”

    付颖端详着云霞的脸——脸颊红润,眉目清澈。

    一点也不像魇魔附身后的样子。

    她一个弱女子,恢复得倒是蛮快的。

    月华赶紧道:“对呀对呀,连云霞都看不下去了,你就带我去吧!我绝对对姑娘唯命是从,马首是瞻。”

    付颖不置可否:“可是云霞姑娘不希望我们住在你家了?”

    云霞慌张否认:“怎么会,我恨不得月华公子一直住下去,只是听他说得实在动容。我从小在岐山县长大,这姬府是百年大族,一向神秘,招待外客的时机确实难得啊!”

    付颖盯着云霞的眼睛,她话音渐渐低下去,眸子也敛了起来。

    月华看出气氛不对,扯扯付颖的袖子:“你别这样看人家,怪吓人的!”

    付颖收回目光,起身离开,心中已经了然——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竟然还可以躲到别人的身体里。

    月华在身后喊:“你去哪里啊?”

    “去晒太阳!”

    世间杂事繁多,还是晒太阳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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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府坐落在岐山县的东南侧,门堂高耸,守门的石狮子威严庄重。

    进门后,廊桥汀园,几进几出,府婢奴才,恭敬有序。

    只是这宅子到底是年代久远了,门房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

    付颖向来生在山间,闻起来不觉得如何,月华则迅速而微妙的用折扇掩鼻。

    接付颖和月华上门的老头子管家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没有丝毫异常。

    付颖看月华明明深深皱眉,却一路朝府婢微笑,忍不住问他:“你这样盖着鼻子,又笑得如此灿烂,到底难闻不难闻啊?”

    月华嘴角泛苦,声音带着些鼻音:“你难道没有闻到吗?这府宅阴暗潮湿之味儿如此浓重,就跟······”他顿了顿,声音放低道,“就跟阴人常年居住的房子一样。”

    付颖挑了挑眉,月华之前说自己修习过一些茅山术数、易经八卦,这样的感觉应当比较靠谱。

    她再次打量起沿路遇见的府婢——面容端正,影脚严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这满屋子的人,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月华向她凑过来:“这岐山县属于北方,常年干燥少雨,就算是年久失修的房子,也不会这么潮湿。何况姬府坐北朝南,建造在岐山县最好的地段,周围一马平川又没有山岭树木,不应该会这样潮湿难耐啊!北方这样潮湿的地方,一般不是停尸房就是······”

    付颖睁大眼睛,十分好奇:“就是什么啊?”

    前面的管家忽然停下来,月华立马收起折扇勾起笑容,恢复了那风度翩翩、温良无害的模样。

    管家回头看我们,苍老的目光微微凝滞。

    付颖甚至以为管家是什么她看不出来的妖怪所化,听到两人说话有所怀疑后,马上就要向他们出手了。

    付颖心道:可怜我刚到岐山县两三天,就没有过过一次清净日子。

    管家一拍脑袋,慢声说:“我这记性啊!真是越老也不中用了。”

    说罢,他朝付颖走过来,付颖手中的如意绳忽隐忽现。

    “不好意思啊,府中许久没有招待贵客了,我带错了路。”管家歉然道。

    月华长舒一口气,付颖则是有些郁闷,这明明就是一个正常的老头嘛!她干嘛要相信月华这个半吊子鬼道士啊?

    老管家带着他们往回走,姬府极大,道路又七拐八拐的,两个人早就记不住路了。

    月华忽然走到管家身旁:“管家大叔,你在姬府当了多少年的管家啊?”

    管家年迈,浑浊的眸子落在月华身上,声音还是慢悠悠的:“公子不要着急,就要到了。”

    太老了,估计有些耳聋。

    月华赶忙说:“不不不,在下不着急,劳动老人家给我门带路了。老人家,你应该在姬府做事有些年头了吧?是从小就在姬府吗?”

    管家还是慢悠悠地说话:“公子呀,就要到了。”

    月华:“一般这种百年大族的管家都是子承父业,老伯您也是这样吗?”

    管家朝月华拱手,老态龙钟的身子骨颤颤巍巍的晃了晃:“公子呀,我已经很快了!您就不要再催了,快到了的。我老了,腿脚没有以前便利了。”

    付颖看见月华向来潇洒的背影微微一滞,然后他放慢脚步,非常受挫的走回她身旁。

    管家老头自顾自念叨着“我老了、老了,腿脚不好了”。

    “噗嗤”一声,付颖实在没有忍住——向来在人群中备受欢迎、无往不利的月华,竟然会有吃瘪的时候,哈哈哈哈!

    月华冲她怒目,她赶紧控制住笑容。月华虽然脸皮厚,但要面子得很,别把他惹急了。

    “哼,也不知道是真聋还是假聋!”月华不甘心的说。

    “你也不怕他就听见你这一句话?”付颖努力憋笑中。

    “听见就听见了,还能拿我怎么样?”月华声音提高。

    话音刚落,老管家停了脚步。

    月华一愣,难道真就这一句叫他听见了?

    管家转身示意:“到了。两位贵客请入席吧!”

    虚惊一场。

    顺着管家的方向放眼望去,矮几方正有序,扩列数行,席面约有数十米长。

    宴席还未开始,但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就坐,两人一到,百十道的视线齐刷刷的扫过来。

    月华忍不住惊呼:“这是举家宴请我们呀?也太隆重了吧?”

    五皇子坐在主位上,最先看到两人,立马起身相迎。

    “付姑娘,你们终于来了。快来坐。”

    付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五皇子拉走了,十二三岁的少年力气还不小。月华乖巧的跟在付颖身后,小声咕哝:“怎么不见他跟我打招呼,对个木头那么热情?”

    木头是说她?

    约莫以为她没有听见,月华若无其事地在付颖旁边坐下。

    付颖冲着五皇子傻笑,心里正盘算着:等会是掌嘴呢还是禁言?要不然先掌嘴再禁言吧!

    “叔父,这就是我说的付姑娘,要不是她今日救我,只怕这次就回不来了。”五皇子指着付颖向一个白胡子都快要垂地的老头介绍。

    付颖看了一圈,这姬府的老头子可真多呀!老管家是老头,这个什么叔父也是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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