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和古宇是从小的好伙伴,这是一段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

    早在古宇还在穿开裆裤时,李沫就会在一旁拿着个拨浪鼓转圈圈了。再大一点的时候,古宇变成了所有孩子中总是第一个下塘摸鱼的孩子,李沫总是冷静地呆在岸边,“水,涨高了,会淹死的,”她劝告着这些小孩。但并没有得到他们的理解与支持,反而是在水中的古宇看到岸上落单的李沫,非要把李沫拽下来一起玩,结果在热火朝天的泼水游戏中,不会游泳的李沫呛了一大口水,她不断扑腾挣扎着,却没有被她的小伙伴发现,要不是后来被偶然经过的渔夫瞧到,李沫可能那日便一命呜呼了。

    事后,李沫看到古宇父母对她穿着官服的刺史父亲不停道歉,然后古宇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噼里啪啦地痛打了一顿屁股,李沫躲在父亲身后,她在一旁哭,被打屁股的当事人却憋着不掉一滴眼泪,“男子汉大丈夫,不痛,一点也不痛。”

    在所有人的眼中,古宇是一个不停闯祸的坏孩子,李沫则是一个懂事礼貌的好孩子。所以没有人想到:自那次挨打之后,这两个小孩都不计前嫌地接纳了对方,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一年又一岁,由春生到秋收,从夏长到冬藏,他们逐渐长大。

    在一棵桃树旁,由砖瓦建成的几个屋子围成了院子,院子的大门口便是由石头垒成的长长的台阶,由于刚下过点缠缠绵绵的细雨,台阶上绿色的青苔湿漉漉的,屋檐的缝隙下也不断滴下雨滴。

    李沫踩着软软的泥土,够着桃树上的桃子,桃子对她来说长得有些高,她只能努力伸手,把树枝往下一拽,然后用力压了一下,“成功,”她开心地握住粉嫩的桃子。

    然后她手一松,竟然有些树杈和枝叶又反弹到了她的身上,她身子一歪,没稳住,差点倒在了地上。

    旁边传来阵阵笑声,李沫一看是古宇,虽然自己也在笑,却话锋一转,指责道:“你光笑着,也不过来帮我稳住这个树枝,”

    古宇走近,“我这不才来嘛,谁知道又看到你这副样子,从小到大,每次一到这个季节都会来偷偷光顾王阿婆家的桃树,”

    “嗯~”李沫撇嘴。“我一到这个季节就想吃桃子,这地方卖桃子的也有,可是数王阿婆家的桃子好吃,”

    然后她说着神色却又一变,觉得非常委屈的样子,“可王阿婆不吃也不卖这些桃子,任凭它们从树上长出,又坠落腐烂在地上。”

    她在心里忏悔道:我就拿了两个,不要怪我,阿婆。

    “你还记得王阿爷吗?”古宇问她,他耳边挂了一根不知从哪儿捡起的狗尾巴草,轻轻斜靠在树上。

    “王阿爷?”李沫的记忆有些模糊。

    “我们小时候他种下的这课桃树,因为王阿婆和你一样很爱吃桃子,但前年王阿爷去世,王阿婆就不愿意再照料这棵树了,她说她一看见这棵树她就想哭,她想起了过去和王阿爷的日子。”古宇回忆起了那年的光景,还是这处屋子,这个临街的院子,白发老妪跪在灵堂前,哭得泪不成声。

    李沫想起来了那个弓着背经常驮着一筐柴爬上爬下的老翁,她动容地说:“我们以后多替王阿爷照顾王阿婆吧,古宇。”

    “好,还有这棵树,”古宇说。

    “还有这棵树,”李沫肯定。

    自小他俩便在这个长长的台阶上来来往往,走走停停,所以稍显陡峭的台阶在不熟悉的外乡人看起来可能会害怕得颤颤巍巍,但对于像他俩这样的本地人,那可是脚步轻快,一溜烟,李沫就往下走了一大段路,古宇追上去,“常言道,南镇的风光俏丽非常,你说咱们过几天去财神庙看看吧,这几日天气凉爽,极其适合出游,”古宇提议。

    “可以呀,”她轻快地允诺。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古宇,古宇带着一种像极哈巴狗的表情望着她。

    “不会吧,你想干什么?”李沫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去财神庙当然是拜财神啦,”他一脸无辜,看起来极其真诚。

    李沫看着他,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仍然答应道:“行吧。”

    在这个地方,总是传来嗲嗲软语,洗衣娘摇摇臂膀,甩甩衣裳,唱出婉转悠扬的民谣。远处是山,山并不高并不大,绵延地趴在大地上,近处便是黑瓦白墙下的万家灯火,许许多多的人在临水的长廊上摆着摊,生意不大,却都是吸引人并且好用的玩意儿,旁边水里的白鹅在脸盆大的荷叶旁结成一个小队伍的游来游去,还能看到些许未开早熟的露出稍许粉色的的荷花。

    李沫和古宇走在这条临水的长廊上,对旁边的摆货卖货的商贩打招呼,“欸,杨叔,欸,张婶,吃了吗?”

    他们这些人也都热情回应,毕竟这俩孩子也算是大家一起看着长大的了,“吃了,你们呢?”

    “正要去吃,”他俩齐声说。

    来凤楼耸立在水边,屋檐犹如飞燕,高高地翘起,巨大的门拱下小厮点头哈腰地迎客。正是晌午,吃饭的人迎来了一批,又送走了一批,如此反反复复,便是酒楼店家最爱看的场景。

    李沫和古宇坐在窗口处,一个喝酒,一个喝茶,喝酒的是李沫,喝茶的是古宇,古宇不爱喝酒,总觉得自己喝醉了难免出丑,只要有一次喝酒误了事儿,那醒来肯定会后悔的,可李沫并非如此,她最爱喝酒,虽然不过量,可是每日必定会喝上一点点。

    二人的桌子上摆着热气烘烘的锅子,旁边是各种蔬菜和肉,还下了一把清汤面条煮得沸沸腾腾,那叫一个香。

    旁边楼下各种吃食的叫卖声不断,周围的客人也在说说笑笑,觥筹交错。

    “小二,小二,”刺耳的喊声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二循声而去,“来了,客官,”

    他一进去,惊慌失措,打眼便瞧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坐在地上,旁边坐的板凳的板凳腿却断了。

    “你瞅瞅,我媳妇大着肚子,结果坐着你家的板凳直接就坐不住,板凳散架了无所谓,摔到我媳妇了。”那个猎户大喊大叫,看起来非常愤怒。

    小二边道歉边安抚着情绪,男人又喊:“你把你们掌柜的叫来,不然我们就报官,”

    小二赶忙溜了,“掌柜的,掌柜的,”他跑到楼上,“底下有人找你,咱家的板凳不知道为啥坏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摔到了地上,”

    掌柜听到之后觉得十分新鲜,板凳腿还能突然坏?他摩挲着手,“我下去看看,”

    接着一身华贵的掌柜很快赶到了这对夫妻所在的包间,他看向地面,地上有一滩血,便在那个女人的衣服下面。

    那男人看掌柜的进来,一下子就拽住了他,“你说这可怎么办?”女人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做出痛苦的表情。

    “你先别着急,我们立马就把她送到医馆去,医药费我们也包了,”掌柜的连忙安抚道。

    “不仅要包医药费,也要给赔偿,”那男人又加了个要求。

    “可以,我给你二两银子,”掌柜的只想息事宁人,毕竟吃饭的人那么多,没有必要把这件事闹大,“赶快赶快,把你媳妇送医馆,”掌柜想去搀扶那个孕妇,小二也连忙上去帮忙。

    “十两银子加医药费,”他说。

    “你,你狮子大开口,”掌柜叫。

    他张牙舞爪地走出去,“这个来凤楼吃饭的板凳把人给摔了,大家来看看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众人议论纷纷,头伸得老远看他们。

    他不断重复着话术,吸引着人群的目光。

    坐在二楼的李沫和古宇闻声下了楼,他们站在楼梯上,所处的位置正好只能斜斜地看到那个男人。

    他把一大堆人吸引过来了,反而又进去了屋内,小二势单力薄地在外劝着围观的群众们:“吃饭,各位,吃饭,各位贵客,”

    李沫和古宇走下去,靠近包房的门口,便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景象。

    里面的掌柜急的满头是汗,也没有办法,那断裂的木头腿子仿佛是利刃一样磨着他的心。

    古宇直接先走了进去,他家是本地有名的富商,与这个酒楼老板倒也熟识,“掌柜,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喝酒的不喝酒,吃菜的不吃菜,反而围成了一团。”

    掌柜说:“贵客,遇到了点突发情况。今天凡是吃饭的都免单,赶快走吧。小店要关门了。”

    掌柜与那男人仍在商议,李沫仿佛充耳未闻掌柜的话,也紧跟着古宇身后进去了,真的所有都变得乱糟糟了,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疯狂,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地上没有人管她,她也并不说话,然后掌柜与那男人在那儿不断威胁与让步对方。一个虽然不大但十分精致的房间,却让李沫感到一种窒息。

    古宇和李沫二人看着对方的脸庞,眼里都是一种同情与无奈。

    李沫想:被坐坏的板凳,大着肚子的女人,地上流了一滩的血,一直正在要钱的丈夫,看似合理,可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是非常不正常的?

    二人同时说着话,李沫说: “女人,”

    古宇说:“男人,”

    李沫上去抓住了女人的手,帮她把着脉,然后古宇帮助掌柜质问猎户:“她是你的媳妇,为啥她坐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你却一点都不关心她?”

    “你没有怀孕?”李沫问。说着她的手伸向孕妇的肚子,孕妇想要躲闪,但是李沫极快地抓住了她,一摸,非常的柔软,是棉花的感觉。

    “假的,”李沫说。

    坐在地上的女人眼睛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假的,报官,”掌柜的也听到了,立马整理自己被猎户拽住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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