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暗恋心事

    闹哄哄一群人,徘徊在门口好半天才打发走。

    姜铭打着哈欠关门:“睡觉,明天咱们两班都要巡逻,得养精蓄锐。”

    徐慕昼侧躺着背对姜铭,手机信号不好,但他可以浏览相册和聊天记录。

    回想这八年,许窈变了很多也有很多不曾更改的。

    变得是音容笑貌,是青涩到极富女人味。

    不变的是她赤子之心,他从不怀疑许窈的爱意。

    徐慕昼一家原本生活在省直城市,小的时候父母工作繁忙无暇照顾他,他就跟随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家里在村里有地,还是按人头分的,所以当时上户口全家都是农村户口,学籍信息也就留在了老家,后来到了高中按要求转入户籍地念书,就回了县城,

    继续跟着爷爷奶奶,他独立又办事稳妥,父母也就习惯了放养模式,他被流放到老家也很自由,为了继续拥有不被父母管束的自由,他就一直保持成绩稳定。

    家里家教严格,严令他高中毕业前不得恋爱。

    但其实对此并没有想法。

    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初二寒假他回来看望爷爷奶奶,县城当时的治安和秩序不太好,有个染着金发的漂亮女生拦住了他,说要做他女朋友,他拒绝了。

    后来她叫来了一群男生,说是要叫她的哥哥们给他一点教训,虽然都没他高。

    但他们胜在人多,且他当时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开始尚且还能反击,后来拳打脚踢完全顾不过来,他只能护住脑袋。

    “喂,警察叔叔,这里有人打架……”

    “你个臭丫头,居然报警,给我打……”

    徐慕昼抬起眼看,那小丫头纤瘦的背影撒腿就跑,拎了一个小摊贩的大喇叭循环播放,声音又大又吵:“各位叔叔阿姨伯伯婶婶,救命啊,这里有人要打人!救命啊!救救我!”

    “谁啊!青天白日的欺负小孩子!”

    “这一群不学好的兔崽子!”

    “这群小王/八羔子!”

    惹得四周的街坊邻居全都过来看,拿扫把的,拿撑衣杆的,齐齐靠拢,乌合之众一看这情势不对,只得散了。

    徐慕昼被打得有些厉害,鼻青脸肿地,手臂和腿上也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痕,这些人一看就是惯犯。

    小巧红润的掌心摊开在他眼前:“起来吧,他们跑了。”

    徐慕昼沿着纤瘦的手臂微微仰头看,错愕。

    居然被小学生救了。

    “……”

    “怎么被打成猪头了?”

    “……”脸上和眼睛大约是肿得不成样子了。

    小姑娘手里拎着那个大喇叭,摘了原本戴在脸上的口罩,还真是机灵得很,既帮了他也保护了自己。

    穿了条水洗到有些发黄的白色连衣裙,扎两个麻花辫,脸上有些肉嘟嘟地,甚至有些看不起他:“还手了吧,那么多人就该直接跑,真是个笨蛋!”

    他擦了擦鼻血,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比那小丫头高了快一个半头。

    “今天谢谢你啊,小妹妹。”

    说话间又从裤兜里摸出零零碎碎的钱,全部递给她:“给你买糖吃。”

    小丫头笑着打量他,一边数一边给他整理好了:“57块诶,你可真有钱。”

    “我们老师说了,要见义勇为而且还要见义智为。”

    她拿走两块钱,剩下还给他:“我爱吃的糖,两块就够了。”

    离开之后她又折返买了药酒、棉签和创可贴,郑重道:“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经14岁了!”

    “谢谢你这位好心的同学。”

    居然是同龄。

    等她走了徐慕昼默默比划了一下她的高度,大概是心口的位置。

    他想了想追上去:“同学你等等!”

    他买了一提纯牛奶递给她,真诚道:“多喝牛奶,可以长高。”

    她似乎很生气,咬牙切齿道:“天杀的!真是谢谢你了!”

    头都不回地就走了。

    气鼓鼓地真是可爱。

    糟糕的是,居然忘记问她的名字。

    原本以为,有些人的缘分只不过是惊鸿一瞥。

    没想到高一那年,他又遇到了她。

    可惜她没认出他,大抵是那天,真的被揍得面目全非。

    倒也庆幸,他那时一定丑得像个大猪头。

    影响市容。

    姜铭是他的发小,虽然初中他转学去了市里,但每年寒暑假他们都还是在一起玩,可谓是深厚的革命情谊。

    这上了高中又是一个班,当然也就更好。

    报名那天,姜铭叫了他一群兄弟来打球。

    还当场给他戴高帽:“我们昼哥,那球技真乃神人也!”

    周围围了一圈女生,他有那次的遭遇后,就开始主动地隐藏锋芒,为了减少些麻烦,他选了古板老式的眼镜,看起来像个书呆子。

    他甚至都打算主动认输,没想装/逼。

    但就是那天,远远地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她长高了很多,青涩似乎也褪去了些,相比之前的稚嫩更加亭亭玉立了。

    没来由地就回忆起那天,嘴角不自觉上扬。

    挺糟糕的居然能被人围殴,挺幸运的被小学生救了。

    明明周围全是人,但好像一切都被屏蔽了,周围喧闹停止,视线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主动来篮球场看男生打球,为谁呢?

    他可是第一次来这里。

    孔雀尚且开屏,他果断就摘了那碍事的眼镜,篮球的确是他的主场。

    自信奔跑、接球、上篮、进球。

    当时他自信地想,这不得迷死她?

    可她居然看了一个投篮就跑了?

    他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魅力。

    甚至问姜铭:“哥不帅吗?”

    “就比哥差那么一点点吧。”

    就不该问。

    接连两次她都像偶然入镜的迷蝶,短暂停留后不留踪迹。

    他扔了球环顾一圈球场,都没有她的身影,怅然若失。

    走进新班级的那天,她居然就在同一个班里。

    失而复得的情绪填满了他整个心房,

    他大概真的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

    但她就看了他一眼,就全神贯注看她的书了。

    怎么这么爱学习?!

    他看了班主任新安排的座位表,记住了她的名字。

    原来,她叫许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开始默默地关注她,一来早恋被父母发现他就更没机会了;二来他怕给人徒增烦恼。

    他的成绩一向出类拔萃,按照平时的情况来看,许窈也是老师的宠儿,想来也会是名列前茅,除了内心的悸动他还有些棋逢对手的期待。

    期中成绩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名字紧挨在一起,是并列,两人还都是全科均衡性选手,徐慕昼被惊艳了。

    初高中的女孩子都喜欢看小说,偶尔他也会听许窈提起一本两本的,他就买了书回家偷偷看,有些还是悲剧,虐得他心肝疼。

    他那时就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把他们变成喜剧。

    哦,那时根据这些小说他还得出个结论,她喜欢那种高冷冷酷拽拽的男主角。

    所以徐慕昼下定决心:以后见到她都要冷脸相对,做到不苟言笑,少说话,精准施策投其所好。

    毕竟招蜂引蝶的花,也是主动释放芬芳,所以只要他释放魅力,必然会狠狠迷住她。

    奈何姜铭就是个大嘴巴,徐慕昼告诉过他自己喜欢许窈这件事,没成想他每天都去班上起哄,倒也给他留了裤衩子,只是没事就当粉头子。

    可惜,许窈是个木头,她不懂。

    不过也得亏姜铭,送给他和许窈的情书、当面告白地几乎全都没了。

    班主任是个老古板,他和许窈都是第一名,拥有优先选择座位的资格。

    但他不允许男女同桌,所以他每次都选择坐许窈的后桌。

    美其名曰:近距离观察对手,互相督促进步。

    他偶尔会忍不住很想多跟她说几句话,但一想到她喜欢高冷拽哥,徐慕昼伸出去的手就又收回了,人设得立好。

    就这么“暗自较劲”的到了高二,所有人都热络起来,他跟许窈的关系还是僵僵的。

    她对别人那是或言笑晏晏或自信大方或可爱活泼。

    对他那是看一眼就低头,避如蛇蝎。

    还没等他主动作为,就看到前桌的空位,她居然去拍戏了?!

    姜铭每天在他耳边念叨,娱乐圈好多大帅哥,许窈要跟别人跑了?

    笑话,许窈还没跟他跑呢。

    但是每次考试她都会回来,徐慕昼推测她不想因此放弃学业,可惜的是功课落得太多,她成绩下跌了好多,落到了中游。

    她每天愁容满面的,徐慕昼知道她一定很焦急。

    是以他每天都写两份笔记,那次是他第一回给她送笔记。

    都说女孩子喜欢好看的本子,他精心挑选过,还偷偷买了点香水喷进去,字迹比自己的工整百倍。

    他紧张地握着笔记,在他们家门口站了坐坐了站,幸好他们家位置有点偏,没人留意他。

    她沿着小路,两侧是不知名的小黄花随风而舞动,硕大的红日在她背后,她从远处走来,就好像她在朝他走来,他是她的目的地一样。

    落日余晖是橘色浪漫。

    那是许窈第一次冲他笑,很明媚,是他脑子里幻想过无数次的样子。

    他完全顾不上什么冷酷拽哥的人设,他想那天他应该笑得很呆。

    后来每个月他都以此为由给她送笔记。

    渐渐地有了线上的联系,她拍戏的空隙还会给他分享片场的趣事,他也会给她分享班里最新的情况或者是女生常爱聊的八卦。

    她的成绩只能偶尔和他并列了,但情况也不算糟。

    徐慕昼是由衷地欣赏她,兼顾两件事然后都做好真的很难。

    高三下学期,她终于把重心回归学业,还是坐他的前桌。

    每天每节课一抬眼就能看见她饱满的后脑勺,或披发、或马尾、或丸子。

    她的脖颈修长,带项链一定很好看。

    空调制冷效果不是很好,他就俯桌佯装给自己扇风。

    冬天冷了他就给前后左右都发暖宝宝小被子,单独给她准备最好的。

    但她好像还是没看出来,什么叫特别照顾。

    她的新剧播出以后,他只要有空就会循环着看。

    许窈真的很漂亮,有时候真的很想把她藏起来。

    十七岁就能演出那种妩媚感,甚至尺度还有些大,荧幕上有些镜头惹人遐想,甚至有些香/艳,她的身材还若隐若现的。

    徐慕昼午夜梦回间还做过缠绵悱恻的梦,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下/流。

    有一回他在网上浏览到有私生饭跟踪明星,图谋不轨的新闻。

    自此,他就每晚远远地偷偷护送她到家才安心。

    没想到居然被她发现了。

    可惜她竟然还是没多想。

    姜铭说他纯粹是一厢情愿,再不表白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他就该哭死了。

    许窈说“喜欢他”的那刻,他觉得是他前半辈子最最最开心的时刻。

    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

    后来许窈悄悄把她暗恋他的秘密分享给了他。

    学生时代的喜欢很纯粹。

    是藏在笔记本里整页他的名字;是企鹅空间每天问候的空气;是藏在每一次回头递卷子、递作业本贪婪、光明正大的看;是藏在心底的暗自悸动与欢喜。

    姜铭突然扬声:“阿昼,你又在想许窈?”

    “嗯。”

    “如果退役她还单着,你要不要重新追她?”

    “当然。”

    “那我放心了,不然我还为你俩遗憾呢,再说我可不想出两份份子钱。”

    “…………”

    “赶紧睡吧啊,你这么多年早把许窈口味养刁了,她还能看得上谁啊?要不哥咋说你是闷骚心机男,温水煮青蛙呢搁这。”

    “…………”

    徐慕昼有时候真想撕烂他的嘴。

    ******

    按照和张导的约定,许窈要在拍戏第一天就拍本剧的重头戏,甚至张导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为了尽快试错,方便更换演员,统一为所有人安排了自己角色的重头戏。

    《女帝》的背景是架空朝代,服化道还是延续唐朝。女主李瑜原本贵为公主,因为她母妃惠妃与当时另一名宠妃嘉妃同时有孕,那宠妃竟使了狸猫换太子之计,后又不忍心亲生女儿受苦,是以又掉包了李瑜和她的亲生女儿。

    原本将她安置在寻常人家里,没成想那个养父居然是个赌徒,把她给卖了,转了几手之后因为受了冻险些夭折,路过的商人救了她,把她带回了西南雪域老家。

    只是家中穷苦,又在雪域,李瑜十二岁的时候才被找回,嘉妃的事败露,是皇帝心中愧疚,寻了她好几年,才凭媒婆说的胎记找到她。

    惠妃和皇帝很是宠爱她,花了三年把她从一个游牧的乡野丫头,调教成知书达礼的公主,但纸包不住火,没想到惠妃寻她回来,是为了送她去和亲,好让她为弟弟增长势力。

    父皇则考虑边疆局势不稳,送公主和亲以求和平。

    所以不常承欢膝下,根本毫无血缘亲情。

    李瑜听说外族都是蛮夷之族,妻子也可以承袭,只是由妻转妾,她还是山高水远毫无庇护的一个人,她恨皇帝明明有能力却不派铁骑踏平蛮夷。

    她恨惠妃利欲熏心,把她当做棋子。

    当然她也痛恨自己,终于机关算尽,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她运筹帷幄把嘉妃的女儿送去和亲了。

    这前半段的重头戏,就是李瑜从柔变成狠。

    许窈凌晨起来化妆,足足三小时,才画好整个妆容,她的服饰也是按照她的尺寸改好的。

    各就各位后,张导就喊了开始。

    这天,李瑜得知皇帝和惠妃的计策,只觉得无比恶心。

    “你们先退下,怀襄留下。”她表面上没有露出一丝端倪,还是那个好脾气的公主。

    待那门都阖上了,她便将挂在墙壁之上,她亲手所绘的,皇帝和惠妃琴瑟和鸣共赏牡丹的画,一寸一寸的撕掉,然后平静地烧掉。

    而后泪从双目迸发,随之她又开始大笑起来,癫狂地令人胆寒。

    她给蛮族王子的酒里下了药,安排宫人让他经过嘉妃女儿回宫的必经之路,然后所有人目睹他失态在先。

    果然胆小懦弱的皇帝,为了息事宁人,保全颜面,只能让她亲爱的姐姐去和亲。

    对了,还要安抚她亲眼目睹这糟心事而难堪的情绪,赏下无数瑰宝。

    “怀襄,我好歹毒。”

    怀襄原本是跟她一同长大的,后来她被接回长安时,非说要贴身保护她,跟她一起回长安的。

    后来嘉妃的女儿看他面清目秀,非要抢了做面首,为此李瑜曾与她大打出手。

    怀襄便挥刀自宫,宁做一个阉人都要护着她。

    现在,李瑜唯一信任的就是他。

    “怀襄,我恨他们,这皇位武后坐得,我李瑜也坐得!”

    李瑜穿得分明是一身清水出芙蓉的清丽宫装,但她本身就是极其妩媚和张扬的相貌,这身衣服压不住她的光华。

    她将那皇帝夸赞端庄大方,清新脱俗的襦裙扔下,套上那绯红绣牡丹的裙衫,金簪宝珠皆饰于鬓间,贵气逼人。

    怀襄跪地:“奴必誓死守护公主。”

    镜头拉远定格,是初具俾睨天下气势的视角。

    张导一言不发,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过”,许窈心中的大石头就算落了地。

    演怀襄的男二朝许窈竖了个大拇指:“代入感很强,我先跪了。”

    张导睨了他一眼,又看许窈:“勉强能看,只是那个笑和哭割裂又矛盾的癫狂感,和最后野心勃勃的状态再足点更好。”

    许窈果断:“那再来一条!”

    张导难得目光流露欣赏:“可以。”

    许窈这边拍得正起劲,梁乐倒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道谁把那天晚宴的视频,泄露了一些出去。

    断章取义的事正在发酵——

    『顶流导演针锋相对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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