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柳清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茶杯盖子。

    她本想跟小镜子商量一下之后的计划,可左等右等等不到人。

    今早在秦府,她还远远瞅见小镜子挤在人堆里看杂耍,怎的杂耍都结束了,她还不回来?也不知又偷懒去哪摸鱼了。

    越等越烦躁,她干脆将桌上的宣纸铺开,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打算把这几日查到的东西好好梳理一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揉了揉酸胀的肩膀,看着写满推测和线索的几大张纸,困意一阵阵袭来。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有人进了房间,又好像被人抱了起来,紧接着,身上一暖,似乎盖上了一层薄被。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终究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很快便沉沉睡去。

    只是这梦里,却不甚安稳。

    睡梦中,柳清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院子里的那棵百年老槐树上,沈之衡手里拿着一把戒尺,正笑眯眯地朝她走来。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吓得柳清一阵哆嗦,连带着牙齿也开始打起架来。

    “沈之衡,你,你要干什么?”

    “哼,还敢装傻?”沈之衡走近她,用戒尺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语气冰冷,“说,你是不是故意接近秦暮,嗯?”

    “我,我没有……”柳清挣扎不脱,说话间都带着颤音。

    “没有?”沈之衡冷笑一声,手中戒尺猛地拍在旁边的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柳清浑身一抖,“那你解释解释,为何三番两次出现在秦府?”

    “我,我那是为了查案……”

    “查案?你夫君就是县令,何需你抛头露面?”沈之衡显然不信,他一把捏住柳清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柳清,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否则……”

    “否则怎样?”柳清梗着脖子,不服输地瞪着沈之衡,眼中满是倔强。

    “否则……”沈之衡凑近她耳边,语气暧昧,带着一丝危险气息,“家法伺候!”

    “啊——”柳清惊呼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洒进来,映照着满室寂静。

    “呼——”她长舒一口气,还好,不过是场梦。

    “咳咳——”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柳清心中一惊,翻身下床,匆匆披上外衣,几步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了房门。

    院中,沈之衡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借着月光,柳清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刚才写满推测的那些纸张。

    沈之衡眉头紧锁,不时地咳嗽几声,似是受了风寒。

    想起方才梦中这人手拿戒尺的模样,柳清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一时竟没敢上前。

    “沈之衡,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她站在门槛边,探长脖子向院中问。

    沈之衡似乎这才注意到柳清,抬起头,目之所及是刚睡醒,还带着几分迷糊的女人,当下愣了一瞬。

    这人是他娘子。

    沈之衡脑中倏地冒出这句话,喉结一滚,嗓子愈发痒得厉害,“怎么醒了?”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压抑。

    柳清觉着沈之衡并未有生气之意,又见他脸色比平日里苍白几分,便顺手拿过挂在门边的大敞走出去。

    “我听到你咳嗽,出来看看。”说话间,她把大敞披在沈之衡背上,手指不经意碰到他脖颈,竟是烫得惊人,她急忙伸手探向他额头,“呀,怎么这么烫!”

    分明今日掉进湖里的是她,怎么病倒的却是沈之衡?

    莫不是因为这几日奔波劳碌,累病了?

    沈之衡反握住柳清的手,不让她乱动,“没事,偶感风寒罢了。”

    柳清面露不悦,嗔怪道:“都发烧了还说没事。”说着便要转身去唤府医。

    谁知还未及迈步,手腕就被轻轻一拽,柳清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坐进沈之衡怀中。

    “诶!”她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沈之衡紧紧搂住腰身。

    “别动……”他将头埋进柳清颈窝,声音低沉喑哑,“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柳清身子一下僵住,一动不敢动。沈之衡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烫的她脸颊也泛起红晕。

    心跳乱了节奏,柳清莫名心软,不再挣扎。

    罢了,就让他抱一会儿吧。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此刻不与他计较。

    柳清一软,沈之衡便笑了。他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她,眼里有光,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清儿,”沈之衡轻唤了一声,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诱人……”

    “你,你胡说什么?让你抱,可没让你发癫,再这样我……”柳清心跳骤然加快,想要别过脸去,却被他一把扣住后脑,温热的唇瓣随即覆了上来。

    他的吻带着夜晚的凉意,却灼热无比。柳清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满心的慌乱和无措。挣扎间,反倒被他更紧地禁锢在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之衡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柳清,他看着她红肿的双唇,眼中晦暗不明,“对不起……”

    “你……”柳清羞恼交加,正要发作,却又被再次吻住。

    柳清想不明白,她明明力大无比,单手提着沈之衡抡都不在话下,怎么眼下却分豪力气都使不出来?

    莫不是这厮给自己下了软筋散?

    思及此,柳清心中暗骂,这登徒子,惯会用些卑鄙手段!待她恢复气力,定要他好看!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柳清忽的听到耳边响起闷笑,她猛然清醒过来,大口把秋夜的冷风吸进肺里,手中暗暗使劲,欲要把人往外推。

    “清儿,”沈之衡将脸蹭在她颈间,呼吸的热气灼得她脖颈发痒,“你可知,你越是反抗,我便越是想要……”

    话未说完,却猛地咳了起来。

    方才的旖旎暧昧顿时烟消云散,柳清气得直咬牙,又不能奈他何,只得转推为抱,把这个病秧子腾挪到卧房内。

    府医大半夜被叫醒,不敢有丝毫抱怨,背着药箱一路小跑来给沈之衡看病。

    “大人,您可是误食了什么?”府医注意到沈之衡手脚冰凉,面色苍白,耳廓却红得突兀,嘴唇也隐约有肿胀之态,还以为是中了什么毒。

    “开些伤寒药就好。”沈之衡随意敷衍着,视线在屋内逡巡,却没寻见柳清的身影。

    原是柳清唤来府医后,便一直在屋门口处吹风冷静,直等到府医看完诊出来,才仓皇着唤小镜子去煎药。

    唤了两声,却不见回应,这才猛然想起,小镜子还没回来!

    屋内,沈之衡半卧在榻上,目光始终盯着门口的方向,唇上还残留着余温,让他忍不住又回味了一番方才的滋味。

    片刻后,柳清脚步匆匆地从外面奔进来,沈之衡还道她是担心自己,心下顿时涌起一股暖意,正欲开口宽慰几句,却听柳清问道:“沈之衡,你知道小镜子去哪了吗?”

    沈之衡听得此言,掩唇轻咳的动作一顿,烧得混沌的脑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眉头一蹙:“小镜子不见了?”

    小镜子虽说是柳清的丫鬟,但两人情同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如今她失踪,整个沈府上下都为之惊动起来。

    入夜的沈府灯火通明,下人们四处搜寻,却始终不见小镜子的踪影。柳清心急如焚,将整个后院都翻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回夫人,奴婢是和小镜子一同去的秦府,中途有个杂耍丫头失足跌入湖中,杂耍便停了。奴婢去湖边瞧热闹,再回头时就不见小镜子了,奴婢还当她先回府了呢!”身边一个丫鬟慌张禀告道。

    几个洒扫的小厮也跟着附和,说最后一次见到小镜子,确实是在秦府,至于后来小镜子有没有从秦府出来,就没人知道了。

    小镜子向来谨慎,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柳清心乱如麻,见沈之衡竟披着外衣也进了院子,忙上前拦住他:“你还病着,先回去休息吧,我来找就行。”

    沈之衡强撑着精神,吩咐下人赶紧去县衙报案,说他稍后就到。

    柳清见他如此固执,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语气也不觉严厉了几分:“你烧还没退呢!把身体作坏了怎么办?找人不缺你一个!”

    沈之衡嘴上依着柳清,转身回了屋,却不过片刻,又换了身厚实衣裳出来。

    他抬手轻抚柳清因焦急而沁出汗珠的脸,温言道:“小镜子既是我府中丫鬟,亦是清河县百姓,我身为父母官,岂能坐视不理?近来县中失踪的百姓不少,多是些妇孺,我恐小镜子之事非同寻常,这便去县衙翻阅卷宗,你且安心待在府中,仔细想想小镜子平日里都爱去些什么地方。”

    清河县竟还有多人失踪?

    柳清心中一惊,思绪还未理清,就见石头也被吵醒,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

    沈之衡还是头一回见这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柳清解释:“这是我从杂耍班子救出来的孩子,他阿姐也失踪了,说是钻进瓷瓶里后就不见了。”

    说罢,柳清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你说这事会不会跟杂耍班子有关?”

    “瓷瓶?”沈之衡沉思片刻,似是心中有了决断,抬脚便往外走,“我会派人探查杂耍班子。”

    走到一半,他又转过身,神色严峻地嘱咐柳清:“你切不可再以身犯险,安心在府中等我,待我查明原委,定当告知于你。若是让我在杂耍班子再瞧见你,定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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