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求存
“店家，来碗阳春面。”初七放下了斗笠，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若要从京城回沧州，最快的便是水路，只需半日就能到达。走陆路不光慢，还需要马匹，她实在是囊中羞涩。
只是春风渡的人知晓她必会去沧州，应该会过来蹲守。
她买了斗笠，又找了碳灰，将自己抹得变了肤色，才敢来码头试试。
虽是正午时分，但乌云密布，骤雨不歇，显得天色更加昏暗。
从窗口的位置望去，即便下雨，码头上仍然人来人往，大多戴着斗笠，更方便她浑水摸鱼。
店家捧了阳春面送到桌上，被初七的脸上的黑吓了一跳，紧接着背过身笑了半晌。
初七心不在焉地吃着面。
她的盘缠不多了，租船就要二钱，等回了晋州以后吃住都要钱。璃儿是被发卖的，赎身也总要一笔钱。
她长叹一口气，而后将碗里的剩面条扒拉的一干二净。
“哟，客官您里边请！本店有上好的烧刀子和酱牛肉，您看要不要来点？”
店家声音谄媚至极，初七循声望去，原来是来了个公子哥。
公子哥一身黑衣，衣袖上不知绣了什么金光闪闪，连腰间的佩剑剑柄都镶着红宝石。
等等，那宝石好生眼熟。
目光再上移两寸，熟悉的面罩，原来是他，那夜的纵火犯。
“大爷您行行好，给点银子吧。”屋檐下躲雨的小乞丐连忙站起身鞠躬作揖。
“去去去，别挡着公子的道！”店家率先发怒，挥手正欲赶人。
傅锦延便掷出一枚银锭，正巧落在小乞丐的碗中。
众人哑口无言，小乞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谢公子，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小的祝您财源滚滚，长命百岁。”
小乞丐跪的太急，几乎有些踉跄，顺势往前了几步，一双黑手便不可避免得蹭到了那人的衣摆。
只见傅锦延脸色厌恶至极，一手压在剑柄上迟疑不定。
伪善！初七嗤笑一声，贵公子愿意大发善心，可不愿意被碰脏了衣衫。
傅锦延听到了嗤笑之声，转头往来，初七立马低头，恨不得将面埋进汤碗里。
“一壶茶，三两牛肉。”傅锦延坐了下来，店家领命而去。
初七戴上斗笠，将斗笠压低遮住了自己的眉眼，这才起身。
若要出店门，必须经过她，初七屏息凝神，直至出了门才敢呼吸。
晋洲是水乡，水陆恒通，是故，很多船只都会路过晋洲。她走向码头，打算挨个问问船家。
初七与人攀谈，好不容易将三钱银子砍到两钱，正欲掏钱之际，就听到了吵嚷之声。
一群黑衣人正举着画像四处盘问行人：“见过这姑娘没？”“若见过画上的姑娘，重重有赏。”
初七攥紧了银子：“我加钱，现在出发。”
船夫狐疑地盯着她，而后摆手道：“姑娘，您这钱我怕是赚不了。”
初七闻言心知肚明，转过身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那船家便叫嚷起来：“大人！这人在这里！”
初七拔腿狂奔，黑衣人反应过来紧追其后，原本熙攘的人群霎时四散开来，生怕被卷进这场风波。
路人的尖叫声响起，下一秒初七头上的斗笠便从身后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染了肮脏的泥。
初七仍然只是跑，那个人肯定还在店里。
雨点落在脸上，落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纷乱的脚步声跟在身后，长剑刺破了她的衣袖，刺得鲜血直流。
模糊的视线里，面店近在眼前，而那道黑色身影仍自顾自地在喝茶。
“少侠救我！我愿意做人证！”话应刚落，她便被一掌打翻在地，满身泥水。
初七被这一掌震出了血，鲜血喷到地上溅起了一朵朵血花。
黑衣人几乎将她团团围住，她转过身，男人不为所动，甚至颇为闲情逸致地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
初七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站起身。
长剑袭来，她转身以挡，顺势一拳打向黑衣人的脸。黑衣人避闪不及，被她打得脸颊青紫。
“一起上，给她个痛快。”
尖刀齐发，初七躲闪不及，很快鲜血混合着雨水滑落，在青石路面落下一滴滴血色。
昏暗的天色里惊起一道闪电，刀光亮起，初七跌坐在地，下意识闭眼。
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溅，带着潮湿的腥味，零星几点洒在她脸上。
初七睁开眼只见原本喝茶的男人正持剑挡在她身前，其余黑衣人都捂着脖颈，四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高大的身影转过身，长剑紧贴着她的面颊，剑上未干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脸。
初七抬眸，正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眼神。
“你不是想逃吗？”
闪电又起，乍起的白光印在傅锦延的脸上一闪而过，足以让她将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熟悉的剑眉星目，纵使面无表情，也堪称俊美无双。
“少侠，只要你肯帮我找妹妹，我愿意为你寻找线索。”
话应刚落，面颊旁的长剑就随之一动，断了三分青丝。
傅锦延几乎是嗤笑：“你是个麻烦。”
“你出于某种目的在找红线奴，我就是，而且是试炼的五十人中，唯一存活的红线奴。”初七抬手，攀上他的剑尖，眼角的朱砂痣红得妩媚。
初七眼见他不答，紧接着道：“变成红线奴的关键是药，我知道那药是从何而来。只要追查下去，您就能找到想要的一切。”
绝处逢生，借势求存。
眼前的人，就是她要借的势。
“可以。”傅锦延收剑转身，“现在，带我去。”
初七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却又脱力而跌坐回原地。
傅锦延并未转头，只向后递了递剑。初七握住剑鞘底，顺势被拽起身。
眼见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围观的群众这才上前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议论不休。
“我当杂役时曾见过运送药材的马车，那马车很特别，只要一眼我就能认出来。送货的人说的是晋洲方言，而且晋洲盛产各种药材，所以我坚信药材来自于晋洲。”
“你妹妹也在晋洲，所以你编造了这一套说辞。”男人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走着。
雨势渐渐转小，初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若我撒谎，您大可以一剑杀了我。”
与动不动要杀她的疯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她时日无多，终归要死，又有何不敢？
死之前，她一定要救出璃儿，还要想尽办法从这人手中拿来足够的钱。
二人径直走到船只聚集处，只是船夫们经过刚才一处，只看着二人不敢言语。
“买船。”傅锦延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原本迟疑的船夫便争先恐后的迎了过来。
“公子，您就坐我的船，保您舒舒服服的到晋洲。”“公子，他的船都老了，您看我这艘，可是最新的。”“公子，我做船夫数十年，我的船是又快又稳，包您两个时辰就能到晋洲。”
傅锦延随手指了一艘船，那船夫便千恩万谢的鞠躬作揖。
紧接着他足尖点地，便衣诀翻飞地落在小舟上。初七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将乞丐碰脏的衣角削去，初七停了胡思乱想，也紧跟上了船。
船夫正要上船，傅锦延便一掌拍向船上的木板，紧接着系在船头的草绳应声而裂，小船飘摇着被河水带走。
“船夫还没上船呢。”
傅锦延直接将船桨递给她，用行动做了回答。
初七认命的叹口气，接过船桨在水中略一用力，在一圈圈水波里，小舟缓缓驶向了河心。
沧州正是河水下游，所以顺着水流，划船也不费力。
恰逢雨停风起，小舟自流。
男人从袖间掏出一个白瓷瓶扔给她，白瓷瓶骨碌碌地滚到她的脚边。
“止住血。”
“多谢少侠。”
“我姓傅。”
“多谢傅少侠。”初七补充了一句，便放下船桨，预备处理伤口。
只是处理伤口要脱衣服，虽然河面上无舟无人，但这疯子毕竟是个男人。
初七眼角余光瞥到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解开了衣衫披在身上。
胳膊上是数不清的疤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
恩公用草药敷过的伤口都开始愈合，凝固成黑红色的血痂。
今日的剑伤大多伤在表面，只是被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现下皮开肉绽，伤口红白交加。
药是好药，所以格外的疼，一洒下去，伤口痛得几乎在燃烧。
疼痛激出了她的眼泪，她对着迎面而来的春风，无悲无喜，不声不响地流了满脸泪。
“去沧州只需半日，傍晚能到。入夜后我们先在城外修整，明日再进城。你最好仔细回忆，来确保你的价值。”
“是。”
初七只应了一声，然而鼻音浓厚，傅锦延心下一动，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
背对着他的少女几近瘦弱，裸露的肩膀莹白如玉，然而伤痕纵横。
傅锦延呼吸停顿了一瞬，艰难地转过头：“我会帮你找妹妹。”
初七将船板上的药瓶递向他：“多谢公子。”
药瓶太小，两人指尖相碰，傅锦延转过头一言不发。
初七这才注意到自己指尖沾了泥，应该是跌在地上的时候染到的。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他面色，一边暗自心想，沾了泥的衣摆要削了，那沾了泥的手指要怎样？
短暂的沉默中，风依然在吹，而小舟停了下来。
初七察觉出异样半蹲下身，原来河水之下连着一条铁索，阻碍了船前行。
紧接着两岸涌现无数的黑衣人手持弓箭，羽箭顶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狗皮膏药，实在是烦。”傅锦延拔剑在水下一斩，金属碰撞之声乍起，然而铁索未断，“等我半刻。”
初七躲进船舱，呼啸的箭雨几乎将小船贯穿，到处都在燃烧。
“傅少侠，我们跳船吧。”
“不，我不喜沾水。”傅锦延转过身，一把拎起她脏污的衣领，“闭眼。”
他足尖一点，正欲飞身上岸，箭矢便直冲他掌下的少女。
傅锦延挥剑断箭，而初七自顾自的挣扎。二人站在船头略一使力，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小舟瞬间裂成两半，紧接着“噗通”一声响起，双双坠河。
初七最初被呛了几口水，而后扶着那条铁索很快便稳住了神。
河中水流湍急而且深不见底，伴有碎石无数。追兵在此设伏，就是赌她们会坠水而亡。
好在她自幼长在水边，而身旁的傅锦延已呛得面红耳赤，还来不及抓住锁链就被水流冲走。
初七看着他的背影，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不喜沾水是根本不会凫水。
不救？他必死无疑。
救他？若松了铁链追去，只怕救人不成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若要从京城回沧州，最快的便是水路，只需半日就能到达。走陆路不光慢，还需要马匹，她实在是囊中羞涩。
只是春风渡的人知晓她必会去沧州，应该会过来蹲守。
她买了斗笠，又找了碳灰，将自己抹得变了肤色，才敢来码头试试。
虽是正午时分，但乌云密布，骤雨不歇，显得天色更加昏暗。
从窗口的位置望去，即便下雨，码头上仍然人来人往，大多戴着斗笠，更方便她浑水摸鱼。
店家捧了阳春面送到桌上，被初七的脸上的黑吓了一跳，紧接着背过身笑了半晌。
初七心不在焉地吃着面。
她的盘缠不多了，租船就要二钱，等回了晋州以后吃住都要钱。璃儿是被发卖的，赎身也总要一笔钱。
她长叹一口气，而后将碗里的剩面条扒拉的一干二净。
“哟，客官您里边请！本店有上好的烧刀子和酱牛肉，您看要不要来点？”
店家声音谄媚至极，初七循声望去，原来是来了个公子哥。
公子哥一身黑衣，衣袖上不知绣了什么金光闪闪，连腰间的佩剑剑柄都镶着红宝石。
等等，那宝石好生眼熟。
目光再上移两寸，熟悉的面罩，原来是他，那夜的纵火犯。
“大爷您行行好，给点银子吧。”屋檐下躲雨的小乞丐连忙站起身鞠躬作揖。
“去去去，别挡着公子的道！”店家率先发怒，挥手正欲赶人。
傅锦延便掷出一枚银锭，正巧落在小乞丐的碗中。
众人哑口无言，小乞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谢公子，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小的祝您财源滚滚，长命百岁。”
小乞丐跪的太急，几乎有些踉跄，顺势往前了几步，一双黑手便不可避免得蹭到了那人的衣摆。
只见傅锦延脸色厌恶至极，一手压在剑柄上迟疑不定。
伪善！初七嗤笑一声，贵公子愿意大发善心，可不愿意被碰脏了衣衫。
傅锦延听到了嗤笑之声，转头往来，初七立马低头，恨不得将面埋进汤碗里。
“一壶茶，三两牛肉。”傅锦延坐了下来，店家领命而去。
初七戴上斗笠，将斗笠压低遮住了自己的眉眼，这才起身。
若要出店门，必须经过她，初七屏息凝神，直至出了门才敢呼吸。
晋洲是水乡，水陆恒通，是故，很多船只都会路过晋洲。她走向码头，打算挨个问问船家。
初七与人攀谈，好不容易将三钱银子砍到两钱，正欲掏钱之际，就听到了吵嚷之声。
一群黑衣人正举着画像四处盘问行人：“见过这姑娘没？”“若见过画上的姑娘，重重有赏。”
初七攥紧了银子：“我加钱，现在出发。”
船夫狐疑地盯着她，而后摆手道：“姑娘，您这钱我怕是赚不了。”
初七闻言心知肚明，转过身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那船家便叫嚷起来：“大人！这人在这里！”
初七拔腿狂奔，黑衣人反应过来紧追其后，原本熙攘的人群霎时四散开来，生怕被卷进这场风波。
路人的尖叫声响起，下一秒初七头上的斗笠便从身后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染了肮脏的泥。
初七仍然只是跑，那个人肯定还在店里。
雨点落在脸上，落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纷乱的脚步声跟在身后，长剑刺破了她的衣袖，刺得鲜血直流。
模糊的视线里，面店近在眼前，而那道黑色身影仍自顾自地在喝茶。
“少侠救我！我愿意做人证！”话应刚落，她便被一掌打翻在地，满身泥水。
初七被这一掌震出了血，鲜血喷到地上溅起了一朵朵血花。
黑衣人几乎将她团团围住，她转过身，男人不为所动，甚至颇为闲情逸致地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
初七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站起身。
长剑袭来，她转身以挡，顺势一拳打向黑衣人的脸。黑衣人避闪不及，被她打得脸颊青紫。
“一起上，给她个痛快。”
尖刀齐发，初七躲闪不及，很快鲜血混合着雨水滑落，在青石路面落下一滴滴血色。
昏暗的天色里惊起一道闪电，刀光亮起，初七跌坐在地，下意识闭眼。
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溅，带着潮湿的腥味，零星几点洒在她脸上。
初七睁开眼只见原本喝茶的男人正持剑挡在她身前，其余黑衣人都捂着脖颈，四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高大的身影转过身，长剑紧贴着她的面颊，剑上未干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脸。
初七抬眸，正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眼神。
“你不是想逃吗？”
闪电又起，乍起的白光印在傅锦延的脸上一闪而过，足以让她将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熟悉的剑眉星目，纵使面无表情，也堪称俊美无双。
“少侠，只要你肯帮我找妹妹，我愿意为你寻找线索。”
话应刚落，面颊旁的长剑就随之一动，断了三分青丝。
傅锦延几乎是嗤笑：“你是个麻烦。”
“你出于某种目的在找红线奴，我就是，而且是试炼的五十人中，唯一存活的红线奴。”初七抬手，攀上他的剑尖，眼角的朱砂痣红得妩媚。
初七眼见他不答，紧接着道：“变成红线奴的关键是药，我知道那药是从何而来。只要追查下去，您就能找到想要的一切。”
绝处逢生，借势求存。
眼前的人，就是她要借的势。
“可以。”傅锦延收剑转身，“现在，带我去。”
初七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却又脱力而跌坐回原地。
傅锦延并未转头，只向后递了递剑。初七握住剑鞘底，顺势被拽起身。
眼见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围观的群众这才上前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议论不休。
“我当杂役时曾见过运送药材的马车，那马车很特别，只要一眼我就能认出来。送货的人说的是晋洲方言，而且晋洲盛产各种药材，所以我坚信药材来自于晋洲。”
“你妹妹也在晋洲，所以你编造了这一套说辞。”男人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走着。
雨势渐渐转小，初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若我撒谎，您大可以一剑杀了我。”
与动不动要杀她的疯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她时日无多，终归要死，又有何不敢？
死之前，她一定要救出璃儿，还要想尽办法从这人手中拿来足够的钱。
二人径直走到船只聚集处，只是船夫们经过刚才一处，只看着二人不敢言语。
“买船。”傅锦延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原本迟疑的船夫便争先恐后的迎了过来。
“公子，您就坐我的船，保您舒舒服服的到晋洲。”“公子，他的船都老了，您看我这艘，可是最新的。”“公子，我做船夫数十年，我的船是又快又稳，包您两个时辰就能到晋洲。”
傅锦延随手指了一艘船，那船夫便千恩万谢的鞠躬作揖。
紧接着他足尖点地，便衣诀翻飞地落在小舟上。初七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将乞丐碰脏的衣角削去，初七停了胡思乱想，也紧跟上了船。
船夫正要上船，傅锦延便一掌拍向船上的木板，紧接着系在船头的草绳应声而裂，小船飘摇着被河水带走。
“船夫还没上船呢。”
傅锦延直接将船桨递给她，用行动做了回答。
初七认命的叹口气，接过船桨在水中略一用力，在一圈圈水波里，小舟缓缓驶向了河心。
沧州正是河水下游，所以顺着水流，划船也不费力。
恰逢雨停风起，小舟自流。
男人从袖间掏出一个白瓷瓶扔给她，白瓷瓶骨碌碌地滚到她的脚边。
“止住血。”
“多谢少侠。”
“我姓傅。”
“多谢傅少侠。”初七补充了一句，便放下船桨，预备处理伤口。
只是处理伤口要脱衣服，虽然河面上无舟无人，但这疯子毕竟是个男人。
初七眼角余光瞥到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解开了衣衫披在身上。
胳膊上是数不清的疤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
恩公用草药敷过的伤口都开始愈合，凝固成黑红色的血痂。
今日的剑伤大多伤在表面，只是被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现下皮开肉绽，伤口红白交加。
药是好药，所以格外的疼，一洒下去，伤口痛得几乎在燃烧。
疼痛激出了她的眼泪，她对着迎面而来的春风，无悲无喜，不声不响地流了满脸泪。
“去沧州只需半日，傍晚能到。入夜后我们先在城外修整，明日再进城。你最好仔细回忆，来确保你的价值。”
“是。”
初七只应了一声，然而鼻音浓厚，傅锦延心下一动，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
背对着他的少女几近瘦弱，裸露的肩膀莹白如玉，然而伤痕纵横。
傅锦延呼吸停顿了一瞬，艰难地转过头：“我会帮你找妹妹。”
初七将船板上的药瓶递向他：“多谢公子。”
药瓶太小，两人指尖相碰，傅锦延转过头一言不发。
初七这才注意到自己指尖沾了泥，应该是跌在地上的时候染到的。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他面色，一边暗自心想，沾了泥的衣摆要削了，那沾了泥的手指要怎样？
短暂的沉默中，风依然在吹，而小舟停了下来。
初七察觉出异样半蹲下身，原来河水之下连着一条铁索，阻碍了船前行。
紧接着两岸涌现无数的黑衣人手持弓箭，羽箭顶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狗皮膏药，实在是烦。”傅锦延拔剑在水下一斩，金属碰撞之声乍起，然而铁索未断，“等我半刻。”
初七躲进船舱，呼啸的箭雨几乎将小船贯穿，到处都在燃烧。
“傅少侠，我们跳船吧。”
“不，我不喜沾水。”傅锦延转过身，一把拎起她脏污的衣领，“闭眼。”
他足尖一点，正欲飞身上岸，箭矢便直冲他掌下的少女。
傅锦延挥剑断箭，而初七自顾自的挣扎。二人站在船头略一使力，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小舟瞬间裂成两半，紧接着“噗通”一声响起，双双坠河。
初七最初被呛了几口水，而后扶着那条铁索很快便稳住了神。
河中水流湍急而且深不见底，伴有碎石无数。追兵在此设伏，就是赌她们会坠水而亡。
好在她自幼长在水边，而身旁的傅锦延已呛得面红耳赤，还来不及抓住锁链就被水流冲走。
初七看着他的背影，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不喜沾水是根本不会凫水。
不救？他必死无疑。
救他？若松了铁链追去，只怕救人不成还要搭上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