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惹得老翁直笑:“看来是老朽老眼昏花咯,老了,老了。”

    初七扫了一眼傅锦延,傅锦延干咳一声,顺势躺在干草堆上,用衣袖挡住了阳光。

    娇气,初七心想。

    “我当初年轻时也同这位小哥一样英俊,我家老婆子只看了我一眼,就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当时还不乐意呢。”老翁说的摇头晃脑,分外得意。“没成想,真叫她降住了。”

    初七看着大爷发量稀薄的后脑勺,砸吧着这句话。

    清晨的阳光正好,傅锦延悄悄将衣袖移开半寸,窥到初七嘴角上翘又故作严肃板着脸。

    阳光洒在她身上,照着少女瓷白的脸颊和一点梨涡。

    她在笑的时候眼角弯弯,同那夜困在牢狱锁链之中时,判若两人。

    傅锦延闭上眼睛,嘴角轻勾。

    牛车晃晃悠悠到晋洲城门口,初七已经被迫知道了大爷大娘的所有恋爱史。

    “多谢大爷,我们就在这下车了。”初七手脚并用爬下了车。

    傅锦延一跃而下,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大爷:“多谢。”

    老翁直摆手,扫了一眼正东张西望的初七:“少年郎,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爷,您误会了。”

    老翁了然一笑,纵鞭策牛。

    傅锦延抬手将玉佩掷到牛车里的干草丛,拎住正要离开的初七的衣领:“别想溜,带路吧。”

    初七点头带路,身后之人则补充道:“先找线索,再找你妹妹。”

    “多谢。”初七应声,若他真心相助,璃儿回来的可能便又多了几分。

    二人通过盘问进了城,正好遇上了每月一次的农市集会,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只是来往之人多是粗布麻衫,傅锦延一身锦衣混在其中分外扎眼。

    初七压低声音道:“他们在晋洲水路上设伏,必料定我会回晋洲,您这衣裳扎眼,路上太引人注目。”

    “不换,我穿不惯麻衫。”

    初七无奈,自顾自的往前走,再过两条街左拐,便是晋洲春风渡了。

    虽然不知道送药的马车来自于哪家商铺,但京城的春风渡与之有往来,那么晋洲的春风渡里必定也有。

    虽然这样说全无根据,可这是她唯一知道的线索。

    若是无果.....初七侧过头扫了傅锦延一眼,他必然会杀了自己。

    “让开让开!”“我家先人出殡!”

    街头传来哭丧声吵嚷声,紧接着扬起纸钱无数,一行人抬着一口棺材径直从街头走来。

    众人略有不满,但碍着死者为重纷纷让行。

    初七一眼扫去,当即认出身穿孝服之人正是当初威逼自己的恶霸之子,便要上前。

    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拽,径直扯向暗巷。

    “嘘!别出声!”身后之人捂住了她的口鼻的一瞬间,棺材在她眼前经过。

    “放开她。”瞬息间傅锦延拔剑相对,身后之人登时松了手。

    初七转头就见一杆算命的布帆,持杆的人一身衣袍过分宽大,带上嘴角两撇胡子,分外可笑。

    “熟人,我和初七认识。”算命先生抬手作揖,“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嘛。”

    傅锦延瞥了初七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收剑。

    “初七,刚才棺材里躺的是赖老三,他们家里人发誓要找到你报仇呢。”

    “我被他卖到青楼,他倒要找我寻仇?”

    “不是。”算命先生挥手,挤眉弄眼示意二人靠近,“五六天前有个大官来找你,结果听说你被赖老三卖了,当场就活活掐碎了他的每块骨头。”

    初七惊愕至极,算命先生仍然面目狰狞的复刻:“那大官看着文文气气,下手是真狠,先是手指,再是胳膊,然后是锁骨,每块骨头都咔吧咔吧响。”

    “赖老三躺着活活嚎了两天才断气——”

    “我不认识什么大官。”初七出言打断。

    “初七,你和哥还藏着掖着,哥又不会贪图你什么。”算命先生抬手正欲搭住初七的肩膀,就被傅锦延抓住了胳膊。

    “大侠,您——”

    “碎骨头,我也会。”傅锦延声若寒冰。

    “是是是,那你们慢聊,我就不打扰了。”算命先生笑容谄媚,拱手作揖,大官为了初七都杀人不眨眼,要是自己能提供初七的线索,岂不是能大发一笔横财。

    “走吧,正事要紧。”初七出了暗巷,傅锦延紧随其后。

    算命先生眼见二人背影消失,这才转身狂奔。

    二人从热闹的店铺间穿行而过,快到春风渡的拐角,忽然冲出一辆马车。

    初七盯得出神,忘了闪避,傅锦延一把将她扯回,这才堪堪避过了马车的车轮。

    “是那种车,车轮上有一样的印记,我记得。”初七话音刚落,傅锦延便扯了她的衣领,足尖略一点地便径直飞上了就近的屋顶。

    马车在街上飞驰,而傅锦延则扯着初七在屋檐上飞奔。

    初七的衣领被揪起,脖颈被衣衫磨得通红:“放开我。”

    傅锦延分出一点余光给她,松手转而隔着袖子搭住她的胳膊:“男女有别,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马车过了几个转角,终于停在一栋宅院的后门。

    即便是后门,门口仍然摆放着姿态庄严的含球石狮,守卫无数。

    自高处放眼望去,竟只能窥见这宅子的小半面目,其中假山嶙峋,角亭错落。

    “裴家。”初七道,“每到春节裴府都会施粥,我领过几回。”

    “有点耳熟,进去看看。”

    自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二人跟着他的行踪跃上裴府的一角屋顶。

    “二掌柜,您先进去等着吧,少爷方才说有事要晚点过来。”中年男子应声等候。

    初七趴在屋顶上,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块瓦片。

    傅锦延原本想瞧瞧屋内的布局,俯视间却看到了她莹白的脖颈上的道道红痕,忍不住失了神。

    初七察觉有异,就见傅锦延盯着自己衣领瞧,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却不小心碰到手边的瓦片。

    瓦片坠落在地,中年男子登时抬头,大声呵斥:“大胆!是谁在上面!”

    院中的守卫听了惊呼瞬间将院子围的密不透风。

    “被发现了,走吧。”初七站起身。

    傅锦延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慢条斯理地拔剑:“来都来了,问了再走。”

    话音刚落,他便持剑落地,杀入守卫群中,所过之处惨叫连连。

    初七估摸着这高度,自己跳下去非死即残,也就安心坐下,看着傅锦延衣诀翻飞的背影。

    这疯子到底在想什么,一边说男女有别,一边偷看自己。

    人群中的傅锦延似有所感,转头遥望她的方向,手下则毫不留情的将试图从背后偷袭的人捅个对穿。

    “住手!一群废物,都给我退下。”

    守卫四散开来,来者身高八尺,一身绛紫衣袍,面目平平唯眉峰浓厉。

    “客人远道而来,裴某自当相迎。”裴既勇挥手,“取我的刀来。”

    “这便是待客之道吗?”

    “客人藏头露尾,竟做梁上君子,难道担得起裴某奉茶相迎?”

    两名守卫抬来一把长柄大刀,裴既勇单手举起,随手一挥,刀锋便展露出锐利的冷光。

    “请赐教。”话音随着刀锋一同向前,锐不可当。

    “好说。”傅锦延面无改色,后退半步避开刀锋。

    大刀破空,似带千钧之力,所向之处扬土飞尘。

    初七看得屏息凝神,这样锐利的刀意,比恩公所授的刀法还要更凶狠。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大概撑不过三招。

    而傅锦延尚未拔剑,就已在刀下避了数十招,几乎是游刃有余,连衣角都没有擦破。

    裴既勇勃然大怒,先是一刀断了碗口粗的樟树,阻了傅锦延的退路,紧接着一刀直劈向他。

    傅锦延偏了偏头,大刀擦着他的耳边劈过,削去他三分碎发。

    初七下意识攥紧了拳,却见傅锦延出剑在刀柄与刀相接之处一挑,长刀便被震起。

    “鬼泣刀,此刀力破山河,刀行狠辣,自虎贲将军的定钧刀法失传后,便被捧为第一刀。只是有一个弱点——”

    初七听到定钧二字,立刻想起恩公所授的刀法。可她实在是难以将蓬头垢面的恩公与传言中威震四海的虎贲将军联系起来,也许刀法名字相同只是巧合罢了。

    裴既勇被震得手腕发麻,几乎攥不紧刀柄。

    “便是刀柄与刀身相接的后三寸极薄,这样才能以蓄力在刀尖,以图威势。”

    “你是何人!”

    “裴兄不认识我了。”傅锦延抬手出剑,剑尖灵巧的令初七眼花缭乱。

    剑随风止,停在裴既勇左胸胸口,浅浅扎破了他的外衫。

    众守卫见此拔刀相向,将二人团团围住。

    剑拔弩张,“哐当”一声,裴既勇竟弃刀大笑:“锦延,武林盟一别多年再见,你便这样戏耍为兄,是不是要先自罚三杯?”

    “裴兄莫怪,我亦不识得裴兄变化,只能凭这一手鬼泣刀相认。”

    “无妨无妨。”裴既勇一把搂住傅锦延的肩膀,眼见房顶之上还有一人,“那位是?”

    “我的......同伴。”

    “既然如此,我便差人请她下来。”

    傅锦延按住肩膀上的手,道:“等等,裴兄,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找人。”

    “找人?贤弟随意即可——”

    既得主人家允许,傅锦延抬手掷剑,惊起守卫们的惊呼。

    人群霎时四散,只见中心处那名中年男子瘫软在地,右手衣袖被剑刺穿钉在地面。

    “说,春风渡的药与你是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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