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位于胶东地区中部,谢铭来这里是给双城守军送粮草的。彼时鞨鞨人已经与朝廷军混战了小半年,战线推进得很慢,鞨鞨人才从白水河畔推进了半个州,抵达双城。

    原本鞨鞨人能推得更快的,只不过跟在鞨鞨人身后的,还有北燕的兵。鞨鞨人在前面抢李焞的地盘,北燕人就在后面抢鞨鞨人抢来的地盘。

    没错,正是因为有这群北燕人在拖后腿,影响了鞨鞨人的推进速度,间接替李焞缓解了不少的压力。

    鞨鞨人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南下就这么不走运,被北燕给缠上了。可出征都已经出了,出到一半又退回去,似乎不划算,只能咬牙坚持,寄希望于能多抢几个城池。

    可是对北燕人来说,这却是难能可贵的,彻底解决鞨鞨人的一次绝佳机会。北燕与鞨鞨人打了一辈子,因为有白水的阻隔,严重影响了北燕的作战能力。北燕灭不了鞨鞨,自己的东北不宁,也影响北燕的南下计划。

    如今鞨鞨人倾巢出动了,不是北燕的机会又是什么?

    但李焞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北燕人在帮自己,因为但凡是被北燕人收走的城池,李焞就别想再收回了。与其说北燕人替李焞缓解了压力,倒不如说北燕军就这样一路跟着鞨鞨军,坐收渔人之利。

    因此,谢铭的双城之行那是相当的凶险,他们面临的敌人,不仅有凶残的鞨鞨人,还有阴险的北燕人。

    谢铭送完粮草,顺便巡查了一遍双城的防务,又与双城的守备了解了一下朝廷军的防御计划后,就和谢朝云在双城住了下来,父女二人准备明日一早再赶回汴州。

    可就在这天夜里,双城破了,有敌军从城门外冲了进来。只不过这次城门是双城守备主动开的——双城守备叛变了。

    不清楚双城守备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北燕人勾搭上的,反正就在这天夜里,双城守备与城外的北燕人里应外合,干掉了夹在两军中间的鞨鞨人,然后大开城门迎接北燕军。

    双城守备甚至准备把谢铭送给北燕人。多亏了谢朝云拼死保护自己的爹,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把谢铭给护送出了城。

    可就在掩护谢铭撤退的过程中,谢朝云被捕了。

    见小女儿被抓,谢铭怎肯独活?跑在前面了重又奔回来自投罗网。护送谢铭的百户急眼了,一拳头打晕谢铭,一行人这才得以逃脱。

    谢朝云被抓后,北燕人很快就发现了谢朝云的女儿身。北燕士兵乐坏了,一盆水泼谢朝云的脸上,发现居然是个极品。

    上品难得,更何况是百年难遇的极品了。被捕不过半个时辰,谢朝云就被囫囵个儿地呈送进了北燕人的中军大帐。

    彼时谢朝云已经被揍得有些神智不清了,她躺在地上,感觉一整晚都有人不停地在搬动自己,还有人开始褪她身上的衣裳……

    谢朝云又急又怕,虽然身上动不了,但她现在的脑子还是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北燕人。谢朝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出自己藏在肚兜里的那只红玉海棠项链,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嘟囔着:“带我……见……岭北王……”

    所以不管现在谢朝云表现出来有多排斥慕容竣,但真碰上麻烦事了,她能想到的,依然是慕容竣,也只能是慕容竣。

    谢朝云的嘟囔总算被人听见了,一名正在扒衣服的军妇看见了谢朝云的动作,凑到谢朝云的嘴边来听见了岭北王的名字。

    那枚红玉海棠项链的底部还有一方印,为保险起见,军妇放下手里的活,叫来一名校尉,让那校尉认印章上的字。

    校尉低头看见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校尉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须臾又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个身披重甲的将军,将军长一身腱子肉,黑壮又粗短,跟头犁地的大黑牛一样——是慕容骁。

    慕容骁来得近前,抬起谢朝云的脸仔细辨认了一番,便笑了。

    “手脚麻利些!洗刷干净,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慕容骁把大手一挥,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那笑声直刺透谢朝云的天灵盖……

    ……

    谢朝云宁愿自己现在就直接死澡盆里,只可惜她被捕后挨了狠揍,现在的她,浑身跟裂了一般,一点动弹不了,想自杀,都不能。

    滚烫的水浇在谢朝云新鲜的伤口上,胰子犹如长了牙齿啃噬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好几次谢朝云被痛得昏死了过去,又痛醒过来。还是一名军妇看不下去了,说俘虏一直在流血,还是少沾点热水吧,省得一会儿弄脏骁王爷的身子。

    军妇的意见被负责清洗工作的人采纳了,谢朝云被人从澡盆子里扛了出来,用块布擦干净水和血后裹起来,送上了一张铺着兽皮的床。

    谢朝云静静地躺在床上,她不准备挣扎了,因为挣扎也挣扎不动。死亡很可怕,可是当真正遇见了,谢朝云反倒觉得不可怕了。

    须臾传来大帐帘子开合的声音,伴随大黑牛哼哧哼哧的□□,是慕容骁进来了。

    谢朝云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从自己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和那自眼角滑落的滚烫泪水。

    “大黑牛”喘着粗气吭哧吭哧来得谢朝云的身边,他对谢朝云说一句,“美人儿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说完便俯下身,直接压了上来……

    突然,自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马鸣,有行走间刀剑撞击盔甲的叮当声,夹杂着混乱人声。

    有人从帐外冲了进来,“慕容骁!你他娘的躲哪里去了?那么多活你都甩手不干,唯独邀功的时候从没见过你这般谦虚……”

    慕容骁慌忙起身,离开了谢朝云,转身就去堵擅闯大帐的人:

    “三弟莫催!三弟莫催!你哥我几天没睡觉,头痛欲裂,头痛欲裂啊!今晚事成,便想小憩一会儿。”

    “小憩……”慕容竣惊讶,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大帐中间那只还在冒热气的澡盆。

    “你居然洗了一个澡?”

    “你他娘的还带个澡盆行军打仗?”慕容竣不可思议地瞪着慕容骁,若非有要事在身,今天他就要先正军法再谈出征。

    “信不信我今晚就宰了你!”慕容竣愤怒,他一把揪住慕容骁的衣襟作势就要抽刀,被身后的部将给拦住了。

    现场一阵慌乱……

    好不容易,慕容骁挣脱了慕容竣的纠缠,两个人分开了。慕容竣被部下给死死摁在了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慕容骁则站在慕容竣的正前方,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

    慕容竣气不打一处来,坐在椅子上咻咻直喘粗气。不眠不休地干了三天三夜,马都累死了,他慕容竣还没坐下来喘过一口气。

    突然,慕容竣感觉到屁股底下有东西正硌着自己,伸手一摸,摸出来一个东西,在闪烁的烛影地下散发出幽光……

    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后,慕容竣的心跳直接漏了半拍。

    他抬起头来看不远处的慕容骁,黑着脸正指挥士兵给他搬椅子坐。

    慕容竣捏着手里那只鸡血石雕的红玉海棠坠子,重又把手放回了屁股底下……

    “二哥你处理好了战俘么?”慕容竣问慕容骁。

    “是的,处理好了!”慕容骁没好气地回答,“男的当奴隶,女的当军妓!”

    突然,慕容竣发现慕容骁的身上还穿着作战时的铠甲,说明他根本没脱过衣服,更没洗过澡。

    慕容竣再度望了望大帐中央的澡盆,便将视线转移到慕容骁身后不远处,那张隐藏在光阴深处的床上……

    床上黑潼潼的,似躺着一个人。

    “那是什么?”慕容竣一边说一边朝黑暗里那张床走过去。

    “没!没什么!”慕容骁一哆嗦,慌忙拿手推慕容竣,试图阻拦。

    慕容竣心下狐疑更甚,一把推开慕容骁就要继续前进。

    慕容骁急了,拦腰抱起慕容竣,拼死阻拦……

    两个人又缠在了一起,大帐内再度陷入混乱……

    这一回慕容竣可算是争气了一把,他挣脱了一群人的阻拦来到床边,透过半开的薄褥只那么扫了一眼——慕容竣的头都要炸了。

    但见他两眼喷着炽焰,直接把刀架在慕容骁的脖子上,道:“你应该感谢我今晚来得及时,可以让你还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我问你是不是想死得很了?无论按军法还是论人情,今晚你慕容骁都值得一条死路!”

    众人疯狂嘶喊:“三爷使不得!”

    慕容骁哆嗦,瞪着脖子上的刀,嘴巴稍微软了那么一点,“我……我又不认识她……”

    “滚——!”慕容竣把慕容骁猛地朝大帐外面推,这样说。

    ……

    大帐里只剩下慕容竣和谢朝云两个人,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谢朝云听见慕容竣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努力睁开眼,却只能睁开一点点——看见了慕容竣在昏黄烛影底下的半张脸。

    “是我,你还好吗?”见谢朝云睁眼,慕容竣兴奋地把脸凑到那两道缝的前面,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不……不好……”谢朝云象征性地横向挪动了一下头。

    “别怕!我先替你看看。”说话间,他一把拉开盖在谢朝云身上的白色小毯……

    “不……”谢朝云痛苦地发出一缕呻吟(一声大喊)……

    慕容竣听见了那一缕呻吟,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谢朝云,冷冰冰地对她说:“这里是军营,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帮你看了。”

    “你是要慕容骁帮你看,还是他帐下的那些兵帮你看?你指个人,我一定帮你叫来。”慕容竣继续这样冷冰冰地说话。

    “……”谢朝云沉默了,这一回她的确选不出来。

    见谢朝云沉默,慕容竣也不再刺激她,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便重又低下了头,掩埋住眼底奔涌的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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