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云被吓了一跳,慕容竣的这个回答实属谢朝云求之不得,但又意料之外的。

    从没想过慕容竣会如此爽快地答应这样奇葩的要求,胜利来得如此突然,谢朝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的谢朝云惊喜交加,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慕容竣。太喜形于色容易被对方看出破绽,万一后悔怎么办?太过板正又有悖人之常情。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沸腾的情绪,谢朝云哆嗦着嘴唇,跟慕容竣确认:“您……确定?推迟数日后再过江?”

    慕容竣颔首,微笑着,很肯定地告诉谢朝云说,他可以考虑推迟过江。

    “记得过去我也曾对你说过,这天底下没什么不可以谈,只要是我慕容竣能够做到的,二月都可以提出来试试。休战以我一己之力做不到,但推迟过江,我慕容竣还是能够做主的。”慕容竣说。

    “……”谢朝云激动,搓着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好。毕竟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肯束手就擒的敌人?

    就在谢朝云内心狂热踯躅不定的时候,突然,慕容竣的声音再度响起,“本王能做的让步已经摆出来了,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谢朝云语塞,她身无分文,也带不了什么好处给北燕。本身这次谈判就是抱着慕容竣单方面让步的目的来的。

    霸王餐吃的时候容易,想走,就不大容易了。

    被慕容竣这样一追问,谢朝云就傻眼了。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对慕容竣表明,这次谈判就是纯打他慕容竣的秋风来着的。

    “安排你过江那个人没有告诉你他能给的条件是什么?”慕容竣惊讶。

    “……”谢朝云能做的,只有难捱的沉默。

    “那个人什么都不给,就让你过江来对我下一个令?”慕容竣难以置信。

    “不是对您下个令……谁敢对您下令……”谢朝云尬笑着试图解释,但其实她也解释不了什么。

    “……”

    谢朝云低头,不敢看慕容竣的眼睛,她想,对方现在看她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嘲讽。

    一直等不到谢朝云的回应,慕容竣笑了,只那笑声里颇有些物伤其类的幽怨。他告诉谢朝云,对方只把你当工具来着,可真是坏透了。

    谢朝云沉默,她当然明白自己只是工具。这里喘气的每一个人有谁不是工具?时安是工具,谢铭是工具,就连慕容竣自己都是北燕王的工具。

    就算没人来要求,谢朝云也会主动抢着当这个工具。国耻家难当头,有机会当工具是每一个中原人的幸事,怕的是连当工具都无门,只能当一具死尸。

    但现在并不是跟慕容竣辩论工具不工具的时候,谢朝云明白当一个工具该有什么觉悟,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起身来到慕容竣的身边跪下。

    她双手高高举起这杯茶送到慕容竣的面前,“如今国事多艰,父亲带兵驻守汴州,也无甚好东西给您,二月只能把自己的一颗心,送给三爷……”

    慕容竣一愣,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伸出手,握住了谢朝云送过来的茶杯,也握住了谢朝云的手。

    “无妨……”他接过茶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握住谢朝云指尖的那只手却并没有松开。

    慕容竣手上一个用力,把谢朝云从地上拉了起来,拢近自己胸前。

    眼看谢朝云没有拒绝,慕容竣笑了,他轻飘飘地问谢朝云要自己缓几天?

    “五日?还是六日?”

    慕容竣的气息就在谢朝云的额前盘旋,他的手紧紧包裹住谢朝云的手,滚烫又粗粝……谢朝云的心跳得厉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住腿的傻狍子。

    “可以……多几日吗?”谢朝云咽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

    “当然可以,你说几日?”

    “十……十日,三爷可以么?”

    “没问题,十日就十日!我慕容竣,等得起!

    ……

    慕容竣叫人把谢朝云带去后院他的房间。

    “这里没有婢女,回头我安排人给你烧水,你自己洗漱一下。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晚点回房,等我……”

    慕容竣的声音依旧那么不疾不徐,给人以沉稳威严的感觉。但现在的谢朝云已经开始害怕了,只可惜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谢朝云停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她攥紧拳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对着慕容竣深深道个福:

    “是,三爷。二月等您……”

    ……

    这是一处装饰奢华的所在,摇曳的烛火把谢朝云的背影投射在房中细腻润泽的黄花梨木的博古架上。

    架子顶上摆满了蓝田玉花瓶、玉鼎,下首一对掐丝珐琅双龙纹如意尤为典雅凝重。左右对称放着一对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太平象三足薰炉,淡淡伽楠香随那薰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四散开来。房间西首一面紫檀雕百鸟朝凤嵌玉石座屏风,屏风后一张黄花梨木雕花拔步床,红底金丝百鸟朝凤缂丝帐幔繁复华美……

    看来慕容竣这一路走来得了不少的好东西,一路走一路收,房间都快摆不下了。

    或许是一种巧合,房间里的幔帐都是红底金丝百鸟朝凤的纹样,红彤彤的就差挂个“囍”字——谢朝云为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恐怖念头所震惊,她一直在抗拒这样想法,或许是因为害怕,越是逃避什么,那魔鬼就越是要见缝插针地跳出来吓人。

    谢朝云越来越害怕,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

    她想跑,但不在这里呆够十天,谢朝云是绝对不可以离开的。

    谢朝云脱下脚上的新马靴,从里面摸出来一把玄铁匕首。

    抽刀出鞘,摸着透出微微寒气的刀锋,谢朝云胸中那颗乱跳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谢朝云捧着刀,覆上胸口,感觉总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了一会儿刀尖的寒气,谢朝云总算平静了下来。她站起身,走到那挂着红帐的拔步床前,褪去衣衫,钻了进去……

    谢朝云不知道慕容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因为她就那样抱着匕首睡着了。待谢朝云被床帐外慕容竣说话的声音惊醒,她突然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匕首,又赶紧把匕首塞进了枕头旁边的床缝里。

    好在慕容竣也是才刚回房,他吩咐兵曹去把净房收拾了,他已经沐浴完,要歇着了。

    不受控制地,谢朝云想起去年在慕容骁的大帐里,慕容竣与慕容骁大打出手,慕容竣痛叱慕容骁居然带着澡盆来打仗,要对慕容骁行军法的场景。

    所以严于律己的慕容竣是肯定不会带澡盆行军打仗的,那么今天晚上他用的,便是从慕容骁手里抢过来的澡盆啰?

    没想到慕容骁的澡盆居然成了北燕军队里最热门的抢手货。

    真是口是心非的伪君子!谢朝云在心里暗自痛骂,直到——

    慕容竣揭开床帐,两个人四目相对。

    身体不受控制地再度开始发抖,谢朝云缩在床的一角,攥紧褥子的手,都捏得发白……

    慕容竣看见了谢朝云那只用力过度的手,他轻轻一笑,转身吹灭案头的火烛。

    四周一团漆黑,看不见慕容竣的脸,谢朝云好像没那么怕了。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慕容竣钻进了被窝。

    谢朝云竖起耳朵通过声音捕捉慕容竣的每一个动作,她紧紧缩在拔步床和墙壁的缝隙里,绷直了身体,像一只随时准备反击的炸毛猫。但听得黑暗里传来慕容竣的声音,“你先睡吧,我累了,休息一会。”

    听见慕容竣这样说,悬在谢朝云心口的大石头轰然落地。感恩忙碌的军旅生活,让慕容竣累成了狗,没力气再干坏事了。

    不过警惕的谢朝云,坚持继续警觉地“站了一会岗”,慕容竣果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枕边传来他清浅的呼吸声,见对方只顾安稳地睡觉,谢朝云慢慢放松了警惕,逐渐沉入梦乡……

    就在谢朝云马上就要见到周公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把谢朝云从周公的家门口给拉了出来——慕容竣挤了过来,压在她身上。

    谢朝云慌乱,问他,“你不是要休息一下吗?”

    “唔,是呀,刚刚不是休息过了么?”慕容竣的嘴里嘟囔着,手底下则动作不停。

    谢朝云震惊,原来男人的“休息”跟自己理解的休息不一样。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高兴得太早。军旅生活还不够累,让他还有精力干坏事。

    谢朝云害怕,又不敢得罪他,左支右绌却只能眼看着失守的地方越来越多……

    直到身上最后一块布料被他扔去了一边,谢朝云的所有阵地都宣布失守,他立在城门口,控住了谢朝云的手。

    “你别害怕,我很快的,很快就好。”

    慕容竣的鼻息声又粗又急,像头饿急眼的野狼。光听这声音谢朝云就怕了,她哆嗦着哀求慕容竣轻一点。

    慕容竣嘴里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便破门而入……

    谢朝云的心瞬间揪紧了,缩成一团。

    剧痛,那是接天的剧痛如海啸瞬间把谢朝云带走。

    谢朝云惨叫一声便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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