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云远远地朝沈衔青示意莫急,这件事交给她来处理。但见谢朝云走上前,分开人群走到两名少年的跟前,二话不说“唰”一声抽出腰间的剑。

    “放开这老妪!”谢朝云冷冷地说,“我在茶水铺子一直瞧着的,是你们打人在先,还想讹人,先问我手里这把剑同不同意!”

    “……”少年愕然,他们这正办事,突然出现一个人,话没说两句直接掏家伙,搞什么名堂?

    少年怒目,冲谢朝云吹胡子瞪眼:“干你屁事!”

    谢朝云也不与人废话,不等少年的话音落下,直接一个移步换影,两名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原本两人正架着沈娇娘胳膊的手就被卸了下来,乖乖放在头顶,两个人被谢朝云用一把剑齐攒攒地给摁跪在了地上……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叹。

    这么俊的功夫,今日是有好戏看了!

    “我有事,很忙,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两条路,第一,你们跟我打,赢了我给你们钱,第二,你们滚。选一条。”谢朝云说。

    “……”两名少年哑口无言。当中一人还想与谢朝云理论,被另一个眼疾嘴快给制止了。

    “我们滚!谢谢女侠!”这名少年跪在地上虔诚地看着谢朝云,用非常真诚地语气这样对谢朝云说。

    这名少年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手被谢朝云给按住了,居然怎么都抽不出来。再一扭头看见谢朝云的腰间,别一把嵌玉的匕首,上篆“奉天”两个大字。

    少年家中也是有人在朝廷里做官的,看见这把匕首就知道来者不善,他家连天子殿门都进不去的小官可招惹不起这样的大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少年拼命朝自己的伙伴眨眼睛,示意对方听自己的,赶快闭嘴。

    在这名少年的组织下,这一伙纨绔子弟们可算是统一了思想,齐刷刷地跟谢朝云磕了个头,旋即拍屁股跑路。

    见没有了好戏看,众人散去,至此,这桩发生在沈府门口的纷争总算了结。

    可就在谢朝云收刀入鞘准备离开的时候,瞎眼的沈娇娘突然唤了一声“姑娘留步!”

    谢朝云止步,她看见远处的慕容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站在沈衔青的身后,一只手提溜着沈衔青的衣领,防止沈衔青乱跑。

    就算看清楚了沈娇娘的脸,慕容竣脸上也全无见到亲人后该有的反应。

    谢朝云沉默,转身看沈娇娘步履蹒跚地朝自己摸索着走过来。

    “你……”沈娇娘看向谢朝云方向的双眼空洞,却闪着点点泪光,因为过于急促导致沈娇娘的言辞有些不流畅:“你是……”

    “我不认识你。”谢朝云冷冷地提前回答沈娇娘的话。

    “你也不认识我,我只是从这里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谢朝云一字一句地对沈娇娘强调。

    “……”沈娇娘呆呆地“看”向谢朝云的方向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里那原本闪亮的东西如潮水般飞速褪去。

    她沉默了片刻,对谢朝云远远地道了个福,“谢……姑娘了……”

    “不客气!”谢朝云颔首,再不久留,便转身朝慕容竣的方向而去……

    直到三个人消失在路的尽头,一旁的婢女走上前扶住了沈娇娘的胳臂:“大小姐咱们回去吧!”

    “方才,奴婢好像瞧见了少东家。就跟救咱们的那个女大侠走到了一起,可少东家不是两天前就去大食国了么?”婢女有些疑惑。

    “少东家只与那女大侠一人走一处么?”听见婢女的话,沈娇娘却这样问。

    “是……”婢女点头,旋即又摇头道,“一起走着的,似乎还有一个男人,背影瞧着挺高大,也不知是谁……”

    “你看花眼了。”突然,沈娇娘打断了婢女的话,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兀自抬步朝沈府走去。

    婢女一愣,跟沈娇娘解释说自己没有看花眼。

    殊不知沈娇娘竟突然开始生气,她呵斥婢女不懂事:“叫你回家便回家!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府里的活你还干不过了!午时庭玉少爷的新先生要来,府里要招待客,二房那边抽不出人来,你得过去帮忙……”

    ……

    三个人一路向北,一路上,谢朝云都与慕容竣走在一处,阻绝了沈衔青与慕容竣单独相处的机会。

    沈衔青不是傻子,与慕容竣和谢朝云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自然发现了慕容竣和谢朝云之间的不对劲。

    终于这一天,趁着慕容竣去河边抓鱼,谢朝云留在当地起柴火堆的时候,沈衔青对谢朝云摊牌了:

    “二小姐,我沈衔青固然有罪,是你们的俘虏,但我依旧还是你们的舅舅,对不对?”

    谢朝云听言一愣,沈衔青是慕容竣的亲舅舅没错,但谢朝云并没有嫁给慕容竣,沈衔青其实与谢朝云是没甚关系的。

    可谢朝云总归还是要念沈衔青当初的好,她没有反驳沈衔青的话,倒是点了点头说:“是的,少东家有什么话请直说。”

    “二小姐,你实话告诉我,三郎他的脑子……”沈衔青忧虑,眉心都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三郎他是不是不记事了……然而二小姐您……”

    沈衔青踯躅片刻,似是鼓了一番勇气,才接着道,“沈某猜不出二小姐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瞧出来了,你想让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三郎替你干你想干的那些事!”

    话音刚落,谢朝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转过身来直视进沈衔青的眼睛,沉默了一瞬后,谢朝云开口了:

    “沈家少东家,我敬重你,并不是因为你是我谢朝云的长辈,你明白吗?”

    看见谢朝云那满含警告的眼神,沈衔青一愣,但仅仅也就愣了那一瞬,沈衔青便又挺直了腰杆,他鼓足了勇气朝谢朝云的方向上前一步,再干净利落地对着谢朝云深深拜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三郎都是我沈衔青的外甥,作为他的亲舅舅,衔青恳求谢二姑娘看在过去衔青与姑娘尚可的交情份上,放我家三郎一马,切莫让他在不知觉间干下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啊!”

    在师姑静慈和乔晟面前发过发么多誓言的谢朝云,怎么可能因为沈衔青的一句话就放弃自己的信仰?

    谢朝云自然是不肯的,她警告沈衔青,沈衔青现在就是自己的俘虏,在没有获得自己允许的情况下,不准沈衔青主动开口说什么或做什么。

    “你要搞清楚!若非看在过去你救过我的份上,你这个两面三刀卖主求荣的贱人哪里还有机会活到今天!”谢朝云捏紧沈衔青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对准他的鼻尖咬牙切齿地说:

    “陛下留下你的狗命,是陛下糊涂,这般糊涂的陛下怨不得他的江山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但我就不一样了,留着你的狗命,只为慕容家那小子需要你引路。待你唯一的使命完成,若你还跟今日这样,不该说的话偏说,不该走的路偏走,看姑奶奶我怎么让你们沈家满门生不如死……”

    不等谢朝云把话说完,自身后传来人奔跑渐近的脚步声。

    眼底的戾色如潮水般褪去,谢朝云松开手,把沈衔青丢在了地上,当她转身迎面看向自路的那一头奔过来的慕容竣时,她的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

    喉咙里的“哥哥”两个字来不及吐出,只见慕容竣一把丢开手中的鱼篓,挥起拳头就把才刚站起来的沈衔青给一拳撂倒在地:

    “说!你这混球干了什么又惹二姑娘不高兴了?”

    ……

    或许慕容竣真的实在太讨厌沈衔青这个人,慕容竣对沈衔青的每一次下手,都是死手,谢朝云早已经见识过了。

    这次依旧不例外,若非谢朝云发力阻拦,难得一次主动找谢朝云为慕容竣争取权利的沈衔青,就要被慕容竣给直接打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慕容竣要谢朝云不用对沈衔青讲什么道理,这小子坏透了,若他对你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往死里打即可。

    慕容竣表现出来对沈衔青的仇恨有些超乎正常的反应,谢朝云劝慕容竣对待沈衔青的态度平和一点,毕竟在眼下这个阶段,沈衔青至少还是他们的人,也有在真诚地替慕容竣考虑。

    谢朝云说出这样的话是有确切事实依据的,但慕容竣并不知道这个事实依据,他指着沈衔青的鼻子告诉谢朝云,跟湛英一样,沈衔青也是北燕人的鹰犬。

    或许湛英那段经历确实给慕容竣带来非常糟糕的感受,听见慕容竣拿湛英与沈衔青作比,谢朝云便不再作声,她告诉慕容竣,打死了沈衔青,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救回父亲了。

    好在还有“救谢铭”这个理由可以镇压住慕容竣,他点点头答应了谢朝云,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保证沈衔青全全乎乎地上北燕。

    “兄妹”二人就这样当着沈衔青的面,毫无顾忌地敲定了关于沈衔青的生死问题。沈衔青瘫倒在一旁的草地里,默默地听。一边笑,又一边哭,口中一直念念有辞,仔细听去却是在说——

    “老天爷你瞎眼了……荒唐……荒唐……着实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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