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的工夫,穆青已经将文远伯府的情况弄清楚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交代秋桂,继续打听文远伯府的动向。

    他想看看阮言薇对于这门婚事的态度,也想看看文远伯府其他人对文远伯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大少爷,还有一件喜事昨儿过节,忘记与您说了,”秋桂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周将军派人传话给奴婢,说是当年为咱们夫人开药方的大夫已经有他的下落了,将军派人去寻了,也让人放出消息了,文远伯府的一个管事今日一早离京了。”

    秋桂的话证实了文远伯府确实跟他娘当年的事情有关,穆青咬了咬唇后,双手紧握成拳。

    “让舅舅帮忙继续派人盯着,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了吗?再过几日我就要用上了。”

    一听到穆青问起让准备的东西,秋桂两眼一亮,点头如捣蒜。

    “少爷吩咐后我就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需要,告诉我一声就好。”

    穆青才刚拿起手里的书,管家就急匆匆站在穆青书房外求见。

    “大少爷,刘御史在正厅等着您,您快去一趟。”

    听到御史,穆青就想到了定然是今日早朝御史弹劾了跟他有关的事情,不疑有他,穆青站起身来将温习的书做好了记号,就跟着管家去了正厅。

    正厅里,一位面容肃正的中年男子端坐,听到脚步声敏锐的抬起了头。

    管家立即赔笑上前:“刘大人,小的已经将我们大少爷带过来了,有什么话您可以问了。”

    刘御史颔首:“穆大公子,今日早朝,邹大人弹劾文远伯治家不力,阮大公子当街对令慈不敬,更声称令慈英年早逝是该死,可有此事?”

    “刘大人,是不是邹大人听岔了?我们表少爷跟大少爷是中表兄弟,他们闹着玩时说的话怎能算数?”

    刘御史重重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看向穆府管家。

    “御史台办案,闲杂人等无需多言,本官问的是穆大公子,只穆大公子回话即可。”

    穆青站的端正笔直,朝刘御史拱手回话:“确有此事,当时有位御史台的大人经过,全程听到了,周围围观的百姓亦可作证。”

    刘御史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请穆大公子跟本官走一趟罢。”

    穆青跟着刘大人出了尚书府,坐上一辆青色毡布马车,马车一路径直去了御史台。

    有御史台的人将刘御史和穆青说话的内容做了详尽的口供注解,穆青只需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即可。

    很快,那份签字画押的口供被送走,穆青被留在御史台的待客室,看着御史台各位官员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穆青反复演练自己心里早已打好的腹稿。

    约莫一柱香的工夫,有内侍前来领穆青去御书房旁边的东暖阁。

    这是穆青穿越后,第一次入宫,宫廷巍峨,其富丽堂皇令他不敢直视,想到即将要面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内侍身后坦然入内。

    穆青进御书房旁边的东暖阁时,里面站的人齐齐朝他看了过来,他神色不变,继续跟着内侍往里走,而后端身请安行礼。

    “学生穆青给圣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坐上首的皇帝穿一身龙袍,冠冕上垂下的珠帘挡住了他的眉眼,穆青只悄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故而看不清皇上面上的反应。

    “今日早朝邹御史弹劾文远伯一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刚刚御史台的人也跟你确认过了,确有此事,作为苦主,你怎么说?”

    穆向远失望的看向穆青,若不是在御前,穆青相信他老早就冲过来质问自己了。

    “回皇上,学生以为此事虽然是文远伯府的公子言行无状,却跟文远伯无关,还请圣上明断。”

    皇上将坐的端正的身子朝一旁倾斜些许,若有所思的看向穆青:“你是这么想的?”

    “是,学生确实是这么想的。文远伯虽是一家之主,然他还肩负朝中重任,不可能言传身教到家中每一个人,阮大公子业已弱冠,且有他父母亲教养,若说全然将此事归结为文远伯治家无方,学生以为有失偏颇。”

    穆青解释完后,垂首不言。东暖阁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皇上抚掌大笑。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朕没想到穆大公子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心胸和见识,”皇帝眼睛一眯,看向穆向远,“穆爱卿,你这个儿子远见卓识,非常人所能企及啊!”

    穆向远受宠若惊上前两步,带着穆青一起谢恩。

    “皇上谬赞,是圣上以仁善治天下,犬子有样学样罢了。”

    穆向远的话领皇上龙颜大悦,对于邹御史的弹劾,皇上也惩罚了阮弘,责令他去邹芸娘墓前磕头认错,并在市集向穆青道歉。

    至于文远伯,虽然没有治家不严的罪名,却有监管不利之责,罚俸半年。

    弹劾一事有了结果后,穆府里一下子就清净了,穆青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除了去寿春堂请安,平日里基本上不出府。

    穆青安静的过完了整个八月,京城的天,才九月初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寒凉肆意了。

    穆青从柱国将军府知道九月初三是他娘的寿辰,早早就跟穆老夫人说过,那日他要去宝华寺为他娘祈福,穆老夫人怕邹府追究邹芸娘的死,不仅答应了,还派仓嬷嬷陪他一起去。

    九月初三这日一早,穆青早早让阿九套好了马车,去寿春堂请过安,便带着仓嬷嬷一起去了宝华寺。

    仓嬷嬷年纪大了,因着是柳氏早年嫁给穆志远时,送给穆老夫人宁氏的人,所以如今在寿春堂身份与旁人不同,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陪着宁氏解闷说说话。

    这次柳氏和穆志远进京,虽说仓嬷嬷并没有跟柳氏相处多久,但毕竟是多年的主仆情谊,只消几个眼神就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会子坐在马车上,仓嬷嬷打量着穆青,不时叹气。

    “实在是像啊,难怪大夫人一看到你就想到了你娘,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良善之辈……”

    穆青倒了杯茶递给了仓嬷嬷:“嬷嬷,您喝茶润润。”

    仓嬷嬷接过茶盏,又叹了口气:“孩子,你听嬷嬷一句话,你娘的事你心里清楚就好,以后别在尚书大人和老夫人跟前多提,你们虽是一脉相承的亲人,可人与人也是不一样的。”

    知道仓嬷嬷是在开解自己,穆青承了她的好意。

    “嬷嬷,您说的我都记住了,”穆青又将面前的枣糕往仓嬷嬷面前推,“这是我院子里的人自己动手做的,嬷嬷您尝尝。”

    仓嬷嬷摇了摇头:“你没将嬷嬷的话听进去,这枣糕我不吃。”

    “你以为你私下里查你娘当年的事,你爹不知道?当年他才刚刚入仕,尚且有胆量对你娘下手,还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会大意到这等地步?”

    穆青喝茶的手一顿,到底还是继续将茶吞进口中。

    “只说你爹高中后,一路青云直上,你以为只有文远伯的帮衬吗?你错了,他能从穆家村的秀才之子一步步走到礼部尚书之位,心机手腕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仓嬷嬷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面前的案几上,语重心长的劝穆青。

    “你想要科举,就专心读书,等来日高中,有了跟他抗衡的本钱,才能为你娘报仇,你现在操之过急,只会将你自己折进去,懂吗?”

    穆青端着茶盏,对上仓嬷嬷那双浑浊的眼,抿了抿唇,垂下头去。

    “嬷嬷,多谢你跟我说这些,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娘的事是我心头的一根刺,这仇报不了,我便一日寝食难安。”

    “可你已经找回你外祖家了,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体谅他们,倘若你将自己折进去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你又要失去你,得多难受?”

    仓嬷嬷想起穆老夫人叮嘱她的那番说辞,到底还是没将话说出口来。

    “且你大伯和大伯母还等着你的好消息,你若有什么不好,可想过他们?”

    穆青没有回答仓嬷嬷的话,他在思考他在穆向远面前演的戏真的有那么拙劣吗?

    仓嬷嬷说他知道,若是他真的知道,他会愿意陪自己一同演戏吗?

    “罢了,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愿这个能帮一帮你罢。”

    仓嬷嬷说着,从贴身的衣襟里取出一个缝的严实的平安福,当着穆青的面取下簪子挑断了平安福的丝线,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看那纸张的颜色,有些年头了,穆青心头狂跳,难道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药方?

    “这是当年老夫人让邢嬷嬷收着的药方,那时候邢嬷嬷还年轻,我寻机会找她吃酒,趁她醉后拿走药方找人誊抄了一遍,她手里的是誊抄下来的,我手里的这张药方才是大夫开的,你且找人查一查这药方罢。”

    穆青看着手里的药方,只觉得药方有千斤重。

    “嬷嬷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我娘的病情真相大白,这张药方是至关重要的。”

    仓嬷嬷目光复杂又不忍心。

    “说起来这事还是当年尚书大人和老夫人将事情做的太绝,他们让你大伯母去照顾你娘,一开始就是打算将此事推到你大伯母头上的,我是你大伯母救下来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害我的救命恩人呢?”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一段因果,穆青站起身来朝仓嬷嬷行了个大礼:“晚辈替大伯母和我娘谢过嬷嬷。”

    “罢了罢了,若没有你大伯母救我一命,我也没机会收着这药方,只是往后,你在尚书大人和老夫人面前一定要谨慎些,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派人去问我,我虽年纪大了,但却不是那等眼瞎心盲之辈。”

    穆青心中感慨好人果然是有好报的,仓嬷嬷留下的这张药方不仅救了大伯母,无意之中也为他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

    “嬷嬷的叮嘱我都记下了,不过我若派人去寻嬷嬷,老夫人会不会起疑?”

    毕竟穆向远和宁氏都是多疑的人,穆青也担心他若是频繁去找仓嬷嬷,他们会不会怀疑到仓嬷嬷头上。

    “傻孩子,你就不会派眼生的人去,每次都派不一样的人么?”

    仓嬷嬷笑的慈祥,不过仔细去看,嘴角挂的笑容意味深长。

    “况且,你如今年纪大了,知道要孝顺老夫人,去问一问我老夫人的喜好,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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