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下墙根的黑暗,浦玉顺着地图指引的方向来到了一处空地。

    蓬莱皇宫里错综复杂,因为坐落于高山皇宫地势起起伏伏,浦玉藏匿于屋檐下却发现与另一处高地齐平,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无奈浦玉只得弓着腰贴着墙根走,一身夜行衣与墙角阴影融为一体。

    大雪迷眼,地面上白雪深一步浅一步,直直从宫门延伸到她的脚下。

    为了方便轻功施展,浦玉出来时穿的并不厚,月光下女人弓起的腰身有一丝僵硬,面具下的一张脸被寒风吹着,不过一会儿就变得煞白。

    她将地图顺手塞进怀里,掌心搓热贴紧了她的脸。

    谁家好人大冬天的不在被窝里好好躺着,要出来在外面受罪。想当初她就不该这么容易就松口,让蓬莱这般早就来接她。

    “起码也要到初春过后……”浦玉埋怨道耸了耸肩,身上顿时升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这里吧?”

    走至一处庭院,浦玉拿出地图仔细端详,望着远处似有湖水在波光粼粼,隐约听到有僧人传颂经书的声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处的是蓬莱皇宫西北处的一处废弃的妃子庭院。

    再往后应该就是地图上所画的太湖了吧。

    “……”

    浦玉握着地图的手慢慢攥近,一双好看的眉毛却蹙起,所以她竟一夜横穿了半个蓬莱皇宫,途中却未有侍卫发现过她?

    月光下,这处废弃庭院在大雪中格外凄凉,院中那处空地似乎是以往种花种草、妃子嬉笑的地方,此刻却被整个连根拔起,成了一处荒地。

    只见那处空地上面厚厚地积了一层雪,除此之外却与地图所述一致,庭院内的房屋方位,建筑摆设,似乎都与地图息息相关。

    望着手中那份几近详细的地图,浦发压低了眉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父皇对于蓬莱长生之术,看来是势在必得。

    天寒地冻,速战速决,确定好地方后浦玉便纵身越上高墙,月光下女人身姿飒爽,动作敏捷,像只矫健的狸猫悄无声息。

    庭院里阴风阵阵,像是牢笼一般禁锢了寒风,浦玉刚接触地面便感觉背后一凉,一股妖风乱窜,仿佛身后有什么在注视着她一般,她转头却未见端倪。

    “奇怪,这院子这么大,为何无人居住?”

    浦玉面上怀疑,蓬莱王佳丽众多,膝下子女无数,这么大的院子背靠道观风景极好,离养心殿也近,如此风水宝地为何却无妃子居住。

    如此可见怪异。

    往里走,只见庭院内最大的一处房间上一张破旧的牌匾,隐隐约约可见“韬光居”三个毛笔大字。

    浦玉轻手轻脚推开房门。

    房屋内一股腐朽尘土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更加刺骨的阴气,浦发急忙跳开用衣袖捂住口鼻。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一扇花窗透出窗外月光,隐约可见其室内情况。

    进门便是一道不知放了多久已经发黄质变的屏风,屏风上的画面已经看不清楚,屏风后的布局倒是与东宫一致,浦玉走到了那道珍珠帘幕前,珍珠在月光下依旧色泽明亮,只是上面附着一层细灰,可连接它们的细绳却早已摇摇欲坠。

    浦玉伸手触碰到了帘幕。

    突然,细绳再也不堪重负,帘幕像是水滴溅落一般四分五裂,梦幻又惊悚,“噼里啪啦”地落下在寂静的长夜格外清脆突兀。

    浦玉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觉这声音不绝于耳,似乎分散在房间各个角落,耳朵里的声音被无限拉长放大,将整个房间的格局清晰呈现在她的脑海,女人眼底闪过一抹惊慌,那股被窥探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谁在那里!”

    她将手中匕首紧握,身体呈防御状,眼神犀利扫过房间每一处角落。

    她不信鬼神之说,只信事在人为,这股窥探之意不是凭空出现,而是在她踏入这方庭院才跟随着她的。

    “……”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最后一颗珍珠清脆的声音渐远,慢慢滚落在一处黑暗。

    浦玉后背生出冷汗,下意识朝那处黑暗看去,房间里一片漆黑,眼前尽是虚无,让她心里没底。

    “你是谁,出来!”浦玉低声呵斥,手中匕首露出森森刀锋,蓄势待发。

    那处黑暗中似有东西发出了响声。

    “砰砰砰……”

    浦玉瞳孔紧缩,却看到那处黑暗尘土飞扬,突然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出现在她视线,直直冲着她去。

    伴随着一声细弱的怪笑,那颗圆圆的东西滚落在她的脚下,浦玉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深色的鞠球静静躺在地上,早已看不清花纹,所行之处却留出一道痕迹。

    是还未干涸的血迹。

    有人。

    浦玉心脏狂跳,表情却迅速冷静下来,她抬手将匕首横在面前,小心翼翼朝黑暗走去。

    “哈哈哈哈哈——”

    突然,寂静的房间被一道刺耳的笑声打破,黑暗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窜出,却见是个五六岁的稚童,横冲直撞冲进浦玉怀里。

    “站住!”浦玉急忙敛去刀锋,幼童不比大人的力量,她一把攥住了孩童脖领的衣服迫使他停下。

    “放开我放开我!”

    孩童突然在她的怀中变得暴躁,不受控制地抬手撕扯着浦玉的手,像只凶猛的小兽,叫喊声凄厉响彻了整个房间。

    浦玉吃痛一声放开了他。

    她抬手望去。却见白皙光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不知何时多出两道破皮的划痕,那孩童却失去束缚一蹦一跳朝那个鞠球跑去。

    “你……”

    望着凭空出现的男孩儿,浦玉心中疑惑,她不是来找东西的吗?

    为何这荒废的庭院夜半却出现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她搜寻了一圈却也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难不成是王明朗给的地图不对。

    浦玉顿感危机四伏,周身泛起一股冷意。

    月光下,只见小男孩儿穿着一身宽大的囚衣身影单薄,胸前一个大大的囚衣几乎占据他半个身体,男孩儿心满意足地拿到了球,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浦玉这才看清那鞠球上染着的点点鲜血,而他宽大的衣服上似乎也被血浸染却毫不在意,将手中的鞠球抛向空中。

    “砰砰砰……”

    房间里再一次响起鞠球滚落的声音。

    浦玉表情很难看,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孩儿好像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自顾自玩着手中粘血的球,动作神态……仿佛是个痴呆儿?

    为何会有个孩子出现在这里?

    地图是假的,王明朗叛变了吗?

    刚刚是这个孩童一直在观察着她吗?

    “……”

    所以引起她草木皆兵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痴呆儿。

    浦玉刚想松一口气,可突然那个带血的鞠球正中她的小腹。

    一股腐臭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浦发不禁屏气,“唔……”

    “嘿嘿嘿嘿。”男孩儿见打中了她脸上升起一抹满足的笑。

    腹部传来阵痛,她竟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劲,当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儿!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男孩儿有些胆怯地看着她,浦玉面目狰狞却只能装作强颜欢笑的样子。

    “来,姐姐这里有糖果。”

    她再次摆手引诱。

    “我不。”男孩儿摇摇头将球拿走。

    “噗哧——”

    黑夜中只听一道几乎是气声的嘲笑,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浦玉敏锐地捕捉到。

    她就知道,那股窥探的目光并未在男孩出现后消失,这间房子里极有可能藏着另外一个。

    “谁!”浦玉表情一变,下意识将手中匕首甩了出去。刀刃带着杀气与刚刚被戏弄的怒意,直直刺向那处声音的方向,紧接着便听到刀刃正中柱子的声音。

    沉闷的一声带着力度,黑暗中那道潜伏的身影微微一颤,似乎是没想到浦玉竟真的下了死手。

    “公主殿下好身手。”

    “我要是没猜错,公主殿下手上应该什么兵器也没有了吧。”

    那道男声幽幽道,语气里带着狡黠与猖狂,黑暗中男人穿着夜行衣的身体闪了闪,似乎在给她打招呼,却并未轻举妄动。

    “你大可试试。”浦玉冷冷道,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黑暗,像是露出爪牙的老虎蓄势待发。

    今夜可真够热闹的。

    一秒,两秒……

    房间里只余鞠球的声音以及男孩儿嬉笑的声音。

    浦玉脚站得发麻却不敢轻举妄动,而男人亦没有轻举妄动。

    “……”

    不知为何,浦玉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恍然间,她想起刚刚那道声音,似乎听着耳熟,他好像叫她——公主?

    “你是谁?”脑海中似乎有了答案,浦玉面上一松却还是不敢懈怠,只是静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回应。

    “公主殿下聪慧,定是猜到我是谁了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他亦心知肚明。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浦玉脸上一黑,没好气地说道,彻底应证了内心的答案。

    她与他不熟,这般问是什么意思。

    男人没回话,不知在想什么,浦玉没工夫陪他打哑谜,上次他帮了她,浦玉暂且将他视为同类,如今他竟也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在找什么东西。

    “卫烬?”她道,却是肯定黑暗中是他。

    “出来吧。”

    只见那道身影在她说完犹豫片刻后却也不再伪装,慢慢悠悠从黑暗中走出,月光下男人一袭与她如出一辙的夜行衣眼中擒笑,四目相对浦玉认出男人那张极其普通又气质不凡的脸。

    “卫烬,真的是你。”

    浦玉松了一口气。

    卫烬不知何时将浦玉那把丢出的匕首捡走,只见男人表情玩味靠在墙壁,匕首在手心把玩,月光下男人手指修长,低头嘴角上扬,直勾勾望向她,“我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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