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萧裕抗了旨,回了京,结果他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整天美滋滋,这也因此招来不少的闲话。

    有人说萧裕是仗着军功正盛,所以才有恃无恐,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也有人说,萧裕和陛下的关系好着呢,人家可是陛下的亲姐夫,之前打发他去蓟州做太守可能只是陛下做做样子而已,说不定此次回京都是陛下暗中召他回来的呢,人家是皇亲国戚,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岂容别人置喙?都散了都散了!

    至于赵昀,他当然不至于真的生萧裕的气,毕竟萧裕对他有倾囊相授之恩,在他夺储时出了不少力,往大了说,是从龙之功也不为过,何况三年的期限也快要结束了,他也不好抓着这点小错误不放,最多小以惩戒,以堵住悠悠之口。

    所以,赵昀最终决定,将他禁足在驸马府。

    对,是驸马府,不是公主府,赵昀还特意将赵玉梳和萧裕分开了。

    赵玉梳那日进宫看赵昀,顺便对着这件事提了自己的意见,赵昀要将萧裕禁足,这可以,毕竟萧裕是真的抗了旨,赵昀是真正的皇帝,赵玉梳没打算让自己亲弟弟做傀儡皇帝,所以有些事不宜驳了他的面子,但赵玉梳希望他们能各退一步,还是将他禁足于公主府为好。

    赵玉梳对赵昀说:“你姐夫才刚刚回京,他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的,风尘仆仆,吃了不少苦,我想将他留在府中好好照看一些时日,我们夫妻俩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赵玉梳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没想到竟然遭到了赵昀的拒绝。

    赵昀说:“姐姐的意思朕明白,但朕以为,姐夫才抗旨,这个时候,姐姐应该避嫌才是。”

    赵玉梳眯了眯眼:“十一,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而已,姐姐不用动怒,朕说的也是实话,姐夫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受人关注,朕只是希望这次的事情顺利地过去,以免节外生枝,姐姐应该理解朕的苦心才是。”

    “十一,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以前对我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朕应该是什么样子,姐姐莫不是忘了,朕现在是皇帝了,姐姐与朕说话的时候最好也顾及一下彼此的身份,这样对我们都好,难道朕是应该像以前一样,事事对姐姐言听计从吗?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赵玉梳听了赵昀的话,她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说:“是啊,陛下今年二十有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小孩子,心思总归是多些,你登基,立了皇后,纳了妃嫔,后又有了皇子,你与我越来越远,又或是,你还在因为邓婉蓉的事恨我,你有了心爱的女子,姐姐在你心里就算不得第一位了。”

    赵昀把头别了过去,他对赵玉梳的这番话产生了肢体上的抗拒:“姐姐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朕早就将蓉儿忘的一干二净了,高氏温柔又善解人意,姐姐挑中的人总是不会错的。”

    “呵,”赵玉梳苦笑着:“你若真是觉得高环比邓婉蓉好,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你口口声声说你忘了邓婉蓉,可你脱口便称蓉儿,对高环只称呼高氏。”

    “姐姐揪着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朕只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而已。”

    “十一,不是我要揪着这些细枝末节,而是我们女人都心思细腻些,你只说了几句话,我便能从你的称呼中听出你内心的态度,你心中爱的是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邓氏死后,你去皇后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多宠幸了几次低阶的妃嫔,还添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你瞧,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有些人明明是虚情假意,可被骗的人却乐在其中,不愿醒来,有些人一腔真心,却只换来真心错付的结果。

    “十一,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姐姐作为过来人告诉你,一个爱你的女人,不只愿意与你谈论风花雪月,亦愿意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柴米油盐不如诗词歌赋来得高雅,但人们就是离不开这些东西,我们生在皇室亦是如此,我们只是不比寻常老百姓辛苦而已,但也是需要吃穿用度的。

    “当然了,姐姐并不觉得女人就必须劳累,必须什么都做,我自己也是女人,邓婉蓉她可以做得少,但她不能一点都不做,她那时贵为太子妃,一堆人伺候,也没有人会累到她,她整日里那么清闲,竟然连一次糕点和茶水都没往承恩殿送去过,你们一点都不像是夫妻。

    “满了的东西是一定会溢出来的,一个满心装着爱的人,那个被爱的人不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就像围着火堆就一定会感受到温暖一样,我和萧子羡之前总是吵架,但每次吵完之后他都说我是爱他的,还总说我嘴硬,是小骗子,爱是能被看出来的,是能被感受到的,你若是感受不到,被爱的人若是察觉不到任何益处,那么这就不算爱,你扪心自问,你有真的感受到邓婉蓉爱你吗?还是她只是口头上说说,你便就信了,还许她太子妃和皇后之位,你长大之后愈发小心谨慎了,连姐姐也开始防着了,怎得在邓婉蓉那里便如此不设防,她那么拙劣的伎俩,你竟也由着她骗你。”

    “姐姐,你别说了,蓉儿……不,邓氏已经殁了,她是真心是假意又有何区别,伤心的都是活着的人,咱们不是在说姐夫的事吗。”

    “我的确是扯得有些远了,好,那咱们再说回萧子羡,十一,姐姐今天要与你谈的不只是这次禁足的事,你真以为有些事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两年,你趁着子羡不在京城,暗中招兵买马,不断削弱和分散他的兵权,而子羡呢,先不说他人远在北地,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他有心也无力,即便他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他也不会阻止你什么,他理解你身为皇帝的无奈,姐姐自然也理解你,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也应该够了,他此次会贸然回京也是因为我的事,我也有错,所以你看在姐姐这么恳求你的份上,这一次就宽容他一些,将他禁足于公主府,好不好?”

    赵玉梳说了这么多,赵昀却似乎没有半分的动容,他依旧道:“姐姐和姐夫既然能够理解朕,那也不妨再继续理解一下,咱们双方都做了这么多努力,姐姐你也不希望在这紧要的关头姐夫再度成为众矢之的吧,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朕的旨意已经下了,姐姐这个时候以不该再劝朕了,还是……姐姐想要像当初父皇临死前那样,不断插手圣意吗?”

    “十一!”

    赵玉梳没想到赵昀竟然连父皇都提起了,他们两个人在说下去,只会越来越离谱。

    “看来陛下今天是铁了心要将子羡一个人禁足了。”

    “是,姐姐不必再多言了。”

    赵玉梳深呼一口气:“那好,陛下既然意已决,本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我还想再嘱咐陛下一点,不是嘱咐,也可以说劝告。”

    “姐姐请说。”

    “陛下可以与我有隔阂,但陛下切勿因为我们的矛盾迁怒子羡,杀邓婉蓉是我一人所为,与他无关,你要怨,就怨我好了,在你姐夫被禁足的这些时日,你多想想他以前传授你箭术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今日的军功,陛下也只是一个宫闱之中不起眼的皇子,可那个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赵玉梳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只看赵昀怎么想了,希望一切事情不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姐姐的嘱咐,朕会记住的,朕也有一件事情想与姐姐商量。”

    “陛下请说。”

    “依照父皇遗诏,姐姐监国三年,如今姐夫回了京,遗诏的期限也要到了,姐姐什么时候退出朝堂,不再听政?”

    赵玉梳见他如此说,放慢了呼吸。

    “姐姐别误会,这原也不是朕的意思,只是有些朝臣总是喋喋不休的,退了朝还要上奏折,朕当然也希望姐姐能永远稳坐朝堂,一直陪着朕,可朕不是姐姐一个人的皇帝,更是各位朝臣乃至天下百姓的皇帝,有些事朕不能视而不见,不能不管。”

    “陛下的意思,本宫明白了,陛下放心,等监国之期一到,我便会遵循父皇旨意,回到我自己的地方,也给各位大臣们一个交代。”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咱们姐弟果然一条心。”

    “陛下自便吧,本宫告辞了。”

    “姐姐先等一下。”

    赵玉梳欲走,赵昀便抢先一步叫住了她。

    “陛下还有何事?”

    “姐姐,其实朕一直好奇一件事,父皇当年在遗诏中真的写了让你监国三年吗?这三年到底是父皇的旨意,还是姐姐您自己的意愿?”

    “陛下为何会有此疑惑,先帝的遗诏乃是国之大事,岂是我能够更改的?”

    “没什么,姐姐别急,朕只是随便问的,实在是那个时候父皇一直卧床不起,所有从承恩殿出来的诏书都要经过姐姐的手,所以朕才有此疑惑而已,姐姐别放在心上。”

    赵玉梳转过身来,认真地与自己的弟弟对话:“陛下当皇帝当的久了,也别忘了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时三哥被废,我之所以想立你为太子,不就是因为我们是亲姐弟吗,要不然你于我和赵洵相比又有何区别,我又为何偏偏扶你上位?陛下请牢牢记住这一点,陛下的皇位我也出了不少力,有些事咱们彼此心知肚明,陛下也不用总是以皇权相压,搞得咱们日后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何必呢。今日的事,我就依了陛下了,也请陛下看在我今日妥协的份上,往后各退一步,不要将场面弄得太难看。

    “对了,还有一件事,陛下应该不知道,那我也不妨告诉陛下,父皇临死之前,一开始属意的太子人选其实并不是陛下,而是咱们那个不起眼的七哥,我说为了陛下的皇位出力,是真的,陛下好好想想吧。”

    ……

    其实只是禁足而已,原也不打紧,期限也不长,只需要静静等待解禁就好,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在萧裕被禁足的时期内,又发生了一件荒诞的事情。

    赵玉梳怀孕了。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怀孕,毕竟前后两世她都没有妊娠的经历,她第一次呕吐的时候,只以为是最近吃多了,肠胃不适而已,连太医都没请,就这么过去了。

    后面有一次,她邀高裴来府中小聚,当着高裴的面,她又吐了一次,高裴看着她呕吐的样子,察觉不对,便开始拽着她问东问西的。

    她问:“璎璎,你这么呕吐有多久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

    “有一段时间了吧,身体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最近有些嗜睡而已,不要紧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从小就不怎么生病,不用担心。”

    高裴看着她,依旧皱着眉:“璎璎,你这样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这个样子倒像是……”

    赵玉梳也奇怪起来:“是什么?”

    “倒像是……怀孕了。”

    她说出口之后,赵玉梳也是一惊。

    “我没有瞎猜,你倒是真有这个可能,毕竟你有丈夫,还有一个面首。”

    “你为何会这么猜,你也没有妊娠的经验……”

    “嗨,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虽然没怀过孕,但我见过别人怀啊,我嫂嫂前不久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呢,论怀孕,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你看你,只是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身体没有其他症状,还嗜睡,你这哪里像肠胃不适嘛,我敢说,十有八九,你这就是怀孕了。”

    赵玉梳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她也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怀孕,毕竟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验证一下,心中的疑虑不好消除。

    请太医的话,也是一件叫人头疼的事,毕竟这件事比较棘手,为了防止消息不胫而走,赵玉梳没有叫宫中的太医,而是请了京城东边的太医,为她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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