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方好一直靠在燕州身上,把想知道他却没有宣之于口的话全都倒豆子一样说出来,拉着他问个没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亲我啊?喜欢我的话又为什么不答应我?你就是个流氓,就是想占我的便宜,你比柏林还混蛋。”

    燕州不反驳,顺着她的话应道,“嗯,我不是好人。”

    方好破罐子破摔,又仰着头唱,“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唱到一半想吐,感觉刚上来就被燕州看出来了,赶忙弯腰问:“方好,你是不是想吐?”

    于是那刚冒头的感觉又瞬间消失了,方好抬起手就结结实实拍他一巴掌,响声特别清脆,她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给他揉:“你很烦啊,我晚上就只吃了一点东西,我吐了不就是白吃了。”

    燕州无奈地扶着她,“好,那我们不浪费。”

    她本来还想再逛一会儿,但燕州觉得她现在的状态不行,完全一副醉鬼的模样,他固执地要打车送她回家,上车后燕州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方好扁着嘴用审视的目光看他,“你是不是想骗我,把酒换成水骗我喝了好占我便宜?你这个人好下流啊,根本就比不上燕州,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也不要和我说话。”

    她说着扭过头不再跟燕州说话,从余光里瞥见燕州想跟她搭话,她就扭头看车窗外,但不说话又闲不住,主动跟司机搭话,“司机叔叔,你知道什么是真爱吗?”

    司机淡定地从后视镜看了方好一眼,眼神格外犀利,大概是见多了酒鬼,冷漠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爱,但你得知道,吐车上二百。”

    世界总是很冷漠,话语总是太伤人,方好不想说话了。

    但二百块钱到底还是赔了,因为在下车的前一刻方好还是吐了,司机师傅拉下脸来,方好垂着头看不到他的神情,燕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她不明所以地戳了戳燕州的胳膊要水。

    燕州动作很快,在司机师傅开口之前,他把水递给了方好,空出来的手扶住她的胳膊,另只手摸到衣服口袋里找钱。

    方好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头倒是不痛,只是很渴,她下床把窗帘拉开,阳光并不刺眼,因为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山巅了。去客厅喝水的时候乔佳音正在厨房洗水果,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她,“醒了?难不难受?”

    方好说话时嗓子有些哑,“不难受,就是有点想不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乔佳音端着水果出来,笑说,“这也能忘啊?是燕州送你回来的,你还又哭又闹的,还吐了人家一身。”

    方好闻言险些把水吐出来:“啊?”

    脑海里浮现出几段有些陌生又隐约觉得熟悉的回忆,零零碎碎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荒谬的故事,完全就是她单方面耍酒疯,还趁机亲了燕州。

    乔佳音把酸奶放到她手边,笑看着她大脑宕机的表情:“现在想起来多少?消化消化那些事,别忘了晚上还要去景园参加聚会。”

    方好无心理会聚会的事情,现在那些荒唐的事她全都想起来了,喝醉后的电话,缠绵的视线与拥吻,维护面子工程的胡话,耍酒疯的胡言乱语。

    此刻大脑过载,她有点儿承受不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想静静。”

    方好静静的方式是去洗漱,把冷水拍在脸上的时候她才回神,抬头对上镜子中自己的脸颜,完全没有刚睡醒的迷茫,都是对已发生事实的无奈和崩溃。

    更崩溃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肿,八成是接吻搞的,她难以想象激烈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嘴弄肿。

    酒精真是可怕得很,让她的心死了,但嘴巴还富有生机。

    冷静过后方好给燕州发了个消息,发消息的过程中她磨蹭着吃完早饭,只编辑出三个字。

    【Good:醒了吗?】

    发出去没到一分钟,燕州打了电话来。

    方好慌乱地接听,因为自己的失礼紧张到语无伦次,“昨天晚上谢谢我送你,不对,谢谢你吐我,不是,对不起。”

    燕州那头有风声,大概是在外面,他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女朋友生气。”

    “没生气就好。”方好松了一口气,顿了两三秒才重新捕捉到重点,那口气又提上来,悬在喉咙口,她觉得现在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被这口气噎死,“女朋友?”

    “你昨晚要的答案。”燕州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和你做陌生人,想做你男朋友。”

    她还在紧急换气,听着燕州问道:“可能过了时效,所以这次我问。”

    方好有些不可置信地屏息细听,与此同时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生疼,还红了一大块,看来不是梦。

    燕州的声音还在耳畔,认真又温柔地问:“方好,你愿意让我追你吗?”

    看来是昨晚她的行为把燕州刺激到了,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现在要反过来追她了,现在两人地位互换,方好心中雀跃却又故作矜持地说,“那我再想想吧。”

    燕州也并不着急,只是说:“那等你想通了,下楼一趟好吗?”

    方好闻言立刻跑到阳台,看着楼下站着的人,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正仰着头往上看。

    她隔着玻璃,隔着高楼的距离,点了点燕州的鼻子。

    未等她说话,燕州补充道,“我要的答案,时限很长,你慢慢想。”

    还慢什么,她想了好多次了。于是匆匆跑出去,电梯迟迟不上楼,她于是改成走楼梯,说走也不太合理,因为心情控制不住的兴奋,她是跑下去的,气喘吁吁地到他身前。

    燕州扶住她的胳膊,在阳光下笑得很温柔,“怎么得跑这么急?”

    她发现他大衣里穿了一件白衬衫,手腕上还圈着一根红绳,她想起什么,抬眼直直地看他的嘴唇。

    也有一点肿,这样才公平。

    方好气还没喘匀,回话倒是快:“如果不是为了亲你,我像个傻子一样跑十几层楼梯下来干什么?”

    然后在她即将要踮起脚的时候,燕州故作矜持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清了清嗓说:“现在还不能亲。”

    方好觉得他这样就很做作,明明昨天晚上亲得嘴都肿了,现在还要装清纯,于是恼羞成怒,很不满地发出抗议:“你躲什么?又不是没亲过,以后不是也要接吻,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耍我?”

    燕州对她笑了笑,“我的话还没说呢,你不是说了么,告白的话要在你清醒的时候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想先说给你听。”

    方好这才想起来,燕州过来是为了走流程的,现在接吻是没有听他说那些肉麻的情话重要,她想要看看燕州能说出什么浪漫的话语来,所以她决定短暂地配合他一下,于是往后退两步,假装刚出现,很做作地用双手捂住嘴,“哇,好漂亮的花啊,是送给我的吗?”

    “是姬金鱼草。”燕州说话时把花递给她,一大束花,她捧在怀里用手摸了摸花瓣,抬眸看向燕州时他偏离重点地解释:“不是我从花店里拿的,是我买的,也是我包的。”

    “嗯,我知道。”方好笑完又故意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姬金鱼草?”

    燕州本来是有些紧张的,被她逗笑,叫她的名字:“方好。”

    方好于是就站好,安静地等着他对自己说些爱语,因为期待,她微微歪着头,笑得很甜。

    她在给燕州发消息的时候设想过,燕州会装作昨晚的事没有发生,或许是装作没有看过她的消息,从此之后躲着她,但当下的情况在她的设想之外,却是她最想要的结局。

    燕州看着她,眨眼的速度都变慢,大概也是想要将她的表现都记下来,他对她说道:“方好,我知道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肯定都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你能看到我,我很开心。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如果我今天不说这些话,你以后大概都不会再想见我了。我也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后你有接受不了我的地方,我都会改,如果觉得我们不合适,那就随时喊停,我不会纠缠你,哪怕我们没有好的结果,我也希望你不要对爱情失望。”

    方好认真地听他的话,与此同时她发现他的眼里并不是苍凉的,有明媚的阳光,也有绚烂的色彩,隐隐有泪光闪烁,比夕阳还夺目。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总是喜欢看燕州的眼睛,从第一次被他眼中的网捕捉时,她便总能在他的眼中读到各种情绪,他凝望着她时一双深情的眼眸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或许称不上爱,只是喜欢,但也宛如烈酒浇喉,令人醉得畅快淋漓。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镜花水月,她怕只要有所动作就会打破幻梦。于是任由心中潮汐随风翻涌,都表现得极尽平常,令人丝毫看不出她已然溺在水波中。

    “我想了很多,还是决定跟你说,我不能保证你以后不会遇到更好的人,或许也有人像我一样爱你,我怕我廉价的喜欢配不上你的喜欢,而能给你最好的爱的人又刚好出现。但是现在这些喜欢你的人里,我最有能力学你想要的一切。”他说得很是诚恳,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滴地砸在她心上,看似只是淋湿了她,但其实水滴石穿,能砸出来一个洞,让她窥见他的真意,“我现在已经没有负债了,也在努力赚钱。我有的东西不多,以后可能会多一些,全都愿意给你。我的条件不太好,但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不让你委屈,我什么都听你的。”

    燕州有些紧张,说到此处忍不住笑了,笑眼弯弯,“所以如果你还对我有好感,也不嫌弃我的耳朵,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吗?”

    “你可以拒绝我,如果你不愿意,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我绝对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燕州说完,很快地补充一句,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但是如果你来找我,我不会拒绝你。”

    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十成有八成是演的,但燕州说这话,方好能听出他十成十的真诚。

    方好想了想,喟叹后说:“算了吧,省省时间。”

    她看见燕州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往后退了一步,嘴里低声地重复她的话,没有意外,没有疑问,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方好看着他退回本来的位置,觉得如果她不说话,他会目送着自己离开,当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会一步三回头。

    那样的情景预设一下就够了,方好往前两步,他们又回到刚才的距离,她笑着往下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吧。”

    燕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被欣喜冲昏了头脑,眼里闪烁的光远看像泪水,还没反应过来,方好已经给了他一个拥抱。一滴湿润砸在她的衣料上,谁也没有发现。

    他们的怀抱之间夹着一束花,呼吸时能嗅到花的馨香,手环住方好的腰,就在感受到她体温的当下,他心里生出一丝苦涩的庆幸。于是他稍稍加了一点力气,抱住他毫无波澜的半生中最想拥有的风景,治好了那场长期潜伏在身体里隐忍不发的病症。

    方好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左耳垂,柔声跟他说了句话,他没有听清,偏头看过来,轻声问道:“什么?”

    她就笑,说:“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燕州却当即摇头拒绝了,他有自己的理由,“有些不好的声音,我不想听见。只要你站在我的右边,我能听到你的话就好了,其他的声音都没那么重要。”

    他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总有他不想听到的声音。不解,质疑或是谩骂,听不见反而少了许多烦心事。方好对上他深邃却又澄澈干净的双眼,每一次看到他眼睛时他都在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当下的情境,她从他的眼里读到了摄人心魄,旁人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听你的。”方好勾了勾手指,“那右耳凑过来一点,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

    他依言偏过头,未等他反应过来,方好猛然抓住他白衬衫的衣领,吻住了他的唇。这一次是和昨晚不同,矜持地轻轻啄了一下,而后抬眸对上他的黏在自己唇上的目光,从中感受到了他的意犹未尽,于是捧起他的脸,在他的注视下含住他的唇,昨晚醉酒胡乱来的那一套她忘得精光,所以当下还是格外生涩。

    燕州也没什么经验,但两人都不愿意轻易结束,于是在生涩中慢慢摸索到缠绵那一步,被燕州占了上风后方好往后退了一点,笑看着他的眼眸,结果刚看了一眼,就被他扣住后脑勺按回去继续接吻。

    这下换成燕州直接主动,他不甘示弱的劲头令她心跳如擂,心脏在胸腔里来回碰壁,总有破壁而出的风险,又被他缠绵的吻压下来。压她在后颈上的手燥热,贴着的唇也温热,她被夹在独属于燕州的温度中,在花朵的馨香中渐渐软下来,却又不肯对他服软。越是想要占上分就越显得青涩,越青涩才能越缠绵不休,像是令她难以忘却的那一次缠绵对视,或许从那时起,又或许更早,命运的红线就将他们缠绕在一起了。

    最后还是方好败下阵来,轻轻推了燕州一下,声音很低很模糊:“好了。”

    燕州闻言放开了她,他们四目相对,静静地凝望着彼此眼里的笑意,用眼神隐晦地问对方刚才的感受如何,大概是这眼神太过直白,于是两人一同笑出声来。

    燕州有些别扭地说:“你是我的初恋,我以前从来没有过,所以不太会。”

    方好则坦荡地点点了头,他看着也不像有过感情经历的样子,一撩就脸红,没经验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把重点放在他后半句话上,故意逗他说,“没关系,男朋友,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她靠在他的肩头,耳畔是风声,和他的话音:“以后都会好的,我们共勉。”

    方好刚要笑他,耳边就感受到了他的温度,是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对上燕州的眼睛忍俊不禁:“那就说好了,男朋友。”

    燕州幼稚得和周云鹤没差,主动伸出手说:“拉勾。”

    “好,拉勾。”方好伸出手配合他勾住尾指,盖上他的拇指,凑到他耳边笑说:“记住了,爱你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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