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往沈玉书那边赶,刚走到房门外头,就听见里面的……一言难尽的动静。

    里面原先是奏着乐的,可是这弹着唱着正好,甘霖就听见“咣啷啷“杯子落地的声音。

    然后是“啪嚓”盘子砸碎的声音。

    最后是”咚”的一声闷响。

    祝小柔熟悉得很,那是板凳被踢翻的声音。

    “骨碌碌——”

    那是圆凳在地上滚的声音。

    不巧,正滚到门口。

    在一双绣花鞋前面停下。

    门帘一挑,随即传来女子轻柔柔的声音:”怎么又动这么大脾气?我这不是来了吗?“

    挑帘的美人偏头往门里看,看见屋里一片狼藉的惨状,好看的眉头当时就蹙了起来。

    祝小柔将杏眼一瞪,脸上原先的笑意当时不见地干干净净,甩袖子就往外走。

    这回里头的人急了,急忙忙追了出来就拉住她袖子。

    “好姐姐,小柔姐姐,我错了。你别走啊?“

    祝小柔凉凉地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你错了?你哪里有错?是我的不对……我今天就不应当来。“

    她将袖子甩开来,又往外走:“倒亏我日日夜夜地盼着你来……祖宗,你一来就和我玩这一出?“

    少年急忙忙转了个圈圈,拦在她前头:“我哪里敢?要怪就怪那些粗笨丫头没眼色,不会照看人……“

    “欸?姐姐方才说什么?“

    “你管我说什么,让开了。“

    “姐姐说是日日夜夜盼着我来是不是?我可都听见了!“

    “小柔姐不要怪我……我也是太想见你了不是?我好容易瞒着我爹溜出来一趟,那些丫头就知道拖着我不让我找你去……我还怕你是不想见我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祝小柔抿着嘴,盯了他半晌,到底是端不住架子,眼波盈盈地一转,没忍住笑了出来:“再瞅,可要将我瞅出个洞来了。“

    “小柔姐好看。“

    “别的本事不见长,嘴上功夫倒厉害得很呢?油嘴滑舌。“

    “小柔姐姐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祖宗,我什么时候同你生过气?“

    对面的少年一下子笑得五官都舒展开了,一下子抱住了祝小柔,亲昵地将头在她颈窝蹭。

    就这么任着他抱了一会儿,祝小柔将他轻轻放开,领着他坐在屋里说话。

    “背着你爹跑出来的?回去让你爹知道又要挨训。”她蹙着眉头,明明祝小柔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在沈玉书面前,似乎自然而然就端起了这样的架子。

    她声音柔柔的,语气却坚定:“下回可不要偷偷跑出来了?你出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姐姐不希望你因为我为难,知不知道?”

    少年笑嘻嘻地听着:“我爹,我能怕他?骂便骂了,打便打了,又能怎样?”

    “你不知道心疼自己,我也不知道吗?”祝小柔轻轻地弹他的脑袋,“上回罚你跪祠堂,膝盖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我皮糙肉厚的,好得快。”

    “你啊,怎么不拿自己上心些?”祝小柔伸手就在枕头底下摸索,拿出一块一角绣了一本小书的手绢递给沈玉书,“收着。”

    “你要是下回想见我,就看看这手绢。“

    “然后就更想见姐姐了!“他抢答道。

    祝小柔气笑了,她又弹上沈玉书的头:“是让你知道我也想着你的好呢,你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别再偷跑了?“

    他的语调一下子委屈起来了:“小柔姐姐——“

    “玉书,你也十五岁了不是?“

    “个子也高了,都比我高半个头了,长得那么快……“

    “你长大了,以后也是要当家主事的人,你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对不对?“

    “你以后能去的地方还很远,要见的人还很多。

    “你不用急着什么时候见我,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就在这等你。“

    “下次来,可不许砸我的东西了?“

    人工客服眼见得祝小柔三言两语把能参加《变形记》的叛逆少年哄成了翘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吗?祝小柔不是乐妓吧?是训犬师吧?这玩我不得和玩狗一样?

    甘霖:哪能一样?训狗要用鞭子,而你是自愿的。

    人工客服:。。。。。。

    人工客服瞅着像大型犬一样黏在祝小柔身边的沈玉书,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得像螺旋桨。

    人工客服:不是,这哥们比我还上道啊?

    甘霖:知道什么叫作因材施教,分类讨论吗?

    人工客服:啊?

    甘霖:祝小柔这个人可怕的嘞。沈玉书从小母亲就过世了,他爹对他非打即骂又是望子成龙,人又木讷古板的,祝小柔这个知心姐姐的样子……其实是为了弥补沈玉书缺失的母爱吧?这都是人设啊人设。

    人工客服:啊??

    甘霖:祝小柔已经完全成为那哥们的白月光了吧?

    实际上此话不假,他俩第一次见面祝小柔就已经把他的背景家庭摸了个透。

    沈玉书某天逃学被他爹一顿胖揍气急之下离家出走,身上没有带钱,寒冬腊月的,又狠着心咬着牙不愿意服软回家。

    他性子骄傲,也不希望自己落魄失意的样子让旁人看见,干脆也没去当铺典当了东西,就那么破罐子破摔赌气似的蹲在某个隐蔽的巷子里,一是躲人,二是避风,三是想起自己早逝的妈,蹲在墙角里头抹眼泪。

    好巧不巧让祝小柔撞见。

    本该是很偏僻的所在。

    但是祝小柔习惯在这里喂猫。

    于是祝小柔就将冻僵的少年偷偷带了回去。

    虽然沈玉书脾气坏得厉害,一直阴阳怪气地用难听的话呛她。

    但是毕竟在大雪纷飞的夜晚露宿街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所以他也就真的跟着祝小柔走了。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且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这都是储存在祝小柔回忆里的事情。

    虽然她那天能遇见沈玉书确实是个巧合,但沈玉书离家出走的事情却是她提早就知道了的,沈玉书的家庭背景和性格也早就是她摸清楚了的,在大雪天出门也并非是她临时起意的。

    甘霖:敬业,实在是太敬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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