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灵云公主吃了吗?”

    喜婆皱眉,突然发怒道:“什么灵云公主,姑爷别还想着你那老相好,若是公主知道了……”

    果真是不对,她猜测着说出当朝公主的名字,那喜婆像是没听过一样,就算是个乡野村夫,对公主的名讳也是知道的,又为何生这么大的气,说什么老相好?

    沈乐风挡住了虞听晚的视线,柔柔说:“嬷嬷别生气。姑爷只是担忧公主罢了,想来是说错了。“

    “哼,希望如此。”

    沈乐风这具身体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圆脸杏眼,此时弓着背,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方才姑爷还说公主今日必是累了,说公主名字好听,夸了好些,只可惜奴婢愚钝,全然忘了。”

    喜婆听了他的话,面上带上几分笑意,与有荣焉道:“那是,晋阳公主天仙一般的人,好了,姑爷快些吃吧,吃完我也好向公主回话。”

    虞听晚探头出来,手还未动,听见沈乐风压着声音对她说:“不要吃。”

    她放下手,装作拍着衣摆,“放那吧,我等会便吃。”

    喜婆依旧说着,脸上的神色依旧,“姑爷还是快些吃吧,公主还等着呢。”

    喜婆端着托盘走近,虞听晚闻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灰味,细看她瞳孔竟是条竖直的线,包裹在白眼眼球中间。

    托盘抵在沈乐风肩部,碟子撞动发生轻响。

    沈乐风作痛后退几步,“嬷嬷放在这吧,等会儿我便看着姑爷喝下去。”

    她一手接着托盘的另一边,另一手护住虞听晚,“发怒。”

    虞听晚立刻踹倒一旁的凳子,仍是不敢看那喜婆,侧过身怒吼:“放肆,你这是要干什么?滚出去。”

    喜婆不动,木托盘仍是抵着,气氛一时陷入僵滞。

    这时,一道幽幽的女声在屋外响起,“嬷嬷,姑爷不想吃就算了。”

    “是,公主。”喜婆听了她的话不再说什么了,又恢复到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接过托盘的沈乐风说:“晴云,好好看着姑爷。”她一只脚踏出门,头突然扭过来,说:“别忘了,你是公主的人。”

    “奴婢知道了。”

    门外突然出现一双苍白的手,合上门。

    沈乐风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从怀里取出个手帕盖在手心上,拉起坐在地上的虞听晚。

    虞听晚结结巴巴开口:“你看没看见,她,她的眼睛。”

    他叹口气,“我看见了。”

    “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吃那吃食?”

    沈乐风拿出藏起来的木偶放到桌子上,原先嘴角流血的木偶此时换了样子,束起的头发披散,胸口插着把利剑,鲜血和大红的喜袍融为一体,看起来鲜艳夺目。

    他们两个人看到木偶的样子都是一愣,沈乐风眉头叠起,食指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玩偶嘴唇原是深紫色,加之吐血,是中毒之状,所以那媒婆让你吃那东西的时候我便起了疑心,后来,她一个婆子以下犯上都要逼你,我就猜必然有毒。”

    “这到底是哪里?”

    “我也不知。”沈乐风细细思索,慢慢开口,“昨日我本是在白云寺上香,求签之际突然到了一个林子里,在那里遇见了你。”

    虞听晚单手支起,红色的衣袖落下。

    吱吱嘎嘎的声音。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

    色彩鲜丽的诡异人形木偶平躺在桌面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虞听晚手腕处的手镯。

    上了黑色染料的瞳孔像是黑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虞听晚呼吸急促,极力秉着呼吸,拽下手腕处的手镯,用力朝门口扔过去。

    手镯摔落,碎成几截。

    手镯,这手镯有问题,一切的开始,就是那个掉落在地被她捡起的手镯,从她碰到的那一瞬,一切都不一样了,想到这,她问:“你在白云寺有没有遇见一个男人,穿着,穿着……”

    该死,她想不起来了。

    “什么样的男人?”

    虞听晚没有回答,屋外热闹的声音衬的屋内极为安静,那声音比之前清楚许多,就像是慢慢靠近这房间一样。

    沈乐风心底产生一个不好的猜想。

    虞听晚不再思索上午那男子,重新理清今日发生的不寻常的事。上午的喜轿周围除了自己和沈乐风皆穿着白衣,奏的音乐哀婉凄凉,轿帘被吹开时她看着那轿夫,也不像个活人,而现在,那喜婆明明怒极,怎会因为轻飘飘几句话就放弃了,若是公主,何不直接进来?

    如果说这形同真人的木偶预测的是她的死法呢?食物有毒,但自己没吃,所以原先中毒而死的死法变了。

    所以说,他们是想杀了自己,那为什么不直接杀?

    是有什么限制吗?

    沈乐风按了按眉心,“我在白云庙确实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沈乐风刚才便准备回想遇见的那个奇怪男人的面貌,他的记忆力一贯是好,昨日之人的面貌皆能记起,只那一人,独独想不起来,脸色有些难看,说:“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

    “这也就能说明,我们很可能遇见的是同一个人。”

    虞听晚点头,指着那碎在地上的手镯,“他撞了我丢落这个手镯,我捡了准备还他,追到林子里就看见你,而后就在喜轿里了。”

    沈乐风眉头轻蹙,“我倒未曾与他接触。”

    “先别说这些了,你听,屋外的声音是不是大了很多?”

    此时屋外的声音比刚才又大了许多。

    如果不是沈乐风阻拦,在那喜婆的逼迫之下她极有可能吃了端过来的吃食,然后中毒而死,然而她没吃,自然活得好好的,这也就说明死亡是可以规避的,那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要置这具身体本人于死地,既然是要她死,直截了当不是更容易吗,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多?

    沈乐风听着虞听晚的话,说:“如果是有限制呢?”

    他走到门前站住,倾耳细听门外的动静,两手推门,推不开,“如果这门就是限制,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逃不了,他们也杀不了我们,只能采取别的方式。”

    “想要杀了我们就要按照规矩来,新婚之夜能进婚房的人少之又少,喜婆是来送吃食,因此可以进来,但“新娘”则是到了时间才能进来。”

    屋外的声音越发大了,像是要盖住什么。

    沈乐风四处望了望,最后只找了个秤杆儿当作防身的工具,递给虞听晚,说:“但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一切都要等这扇门开了之后才能确定。

    铃铃铃,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咯吱一声,他们二人扭头看去,一位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婀娜走来,一双柳叶眉微弯,眼波流转自带柔情,羞怯地低下头,声音放的很软,酥的人骨头都软了,“相公。”

    沈乐风站起身,双手交握,听见新娘对他说:“你下去吧。”

    这可不能下去,等他走了,你要杀我我不一定躲的过,虞听晚心想。

    “相公,天色已晚,我们歇息吧。”说着她便走向前,伸手拉着准备接开虞听晚的腰带。

    虞听晚按住她的手,那手实在冰人,像是寒冬腊月里冻过一样,她抖着声音回她:“我还不累。”

    沈乐风掩身躲至昏暗处,余光盯着新娘,递给虞听晚一个安心的眼神。

    虞听晚用力握着秤杆儿,身体后仰。

    新娘轻启红唇,低头抬眼,眉间自带风情,扯着将开未开的腰带与虞听晚坐在塌上。

    屋外合时宜奏起歌,“良辰美景奈何天……”

    她食指卷着虞听晚的腰带,慢慢抽出,另一只手拔下头上金嵌宝蝶赶花银脚簪,说出来的话粘腻湿滑像是深夜里吐着蛇信子的蛇,“夫君,良宵苦短。”

    虞听晚心里发抖。

    银光一闪,新娘手中的簪子化成一把短剑,疾速朝虞听晚心口刺去。

    沈乐风拽下挂着的红绸,绕着剑刃缠了一圈,单手向下,剑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光影。

    他伸手揽住虞听晚的腰,单脚蹬着床脚退至方桌旁。

    “没事吧。”

    “还,还好。”虞听晚看着新娘,她说完之后发觉哪里不对,指着说:“她笑得好奇怪。”

    沈乐风抬眼看过去,新娘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惊声喊,可依旧在笑着,“来人啊,抓刺客。”

    门外闯进一群手拿刀剑的壮汉,像本就在屋外候着,沈乐风握住红绸的手一抖,提起卷着的剑挡住斜过来的大刀。

    屋门敞开,人源源不断地涌入。

    沈乐风手腕转着剑,打在来人的手臂,那人吃痛松手,接着胸口一通,整个人被一脚踹出去,带倒身后的一群人。

    虞听晚慌忙之中搂起桌上的碟子,眼疾手快地抓起糕饼朝新娘眼睛砸过去,然后被沈乐风推着转身、前进,最后将碟子砸在刚进门的大汉脸上。

    踏过门槛,四周都是抄着武器的叫着涌过来的人。

    沈乐风脚尖点地,拎着虞听晚跃上屋顶,虞听晚体力开始不支,但也知道现在不能全靠沈乐风一个人,便咬牙跟紧沈乐风。

    跃上最后一个屋顶,只要出了这道门,他们就算安全了。

    然而,等他们即将越过最后一道房顶的时候,就像是碰上了一道屏障,猝不及防摔了下来。

    虞听晚眼中的光暗了下来,她爬起来,用力想要推开门,房门就如同她困在轿子里掀不开的帘子一样。

    脚步声慢慢传过来,虞听晚他们对视一眼,分开去试哪一间房门能被推开,在那群人到来之间,虞听晚终于推开一扇门,冲着沈乐风小声说:“快来。”

    “人呢?”

    “找,他们出不去,肯定还在这里。”

    一扇扇门被推开,虞听晚和沈乐风压着身子躲在门后,那群人经过的时候略过这件房,声音逐渐变淡,虞听晚听到新娘吩咐他们分开去找,等到天亮就来不及了。

    种种疑惑如暗影般盘踞在她心口,为防他们去而复返,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屋外静悄悄的,虞听晚耳朵贴着门,没听见什么动静,伸手尝试推出一条门缝,但这门就和喜房那门一样。

    沈乐风:“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他说的是之前猜测杀人是有限制的。

    这杀人的限制暂时救了他们,虽说沈乐风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但毕竟他们人多,虞听晚又是个不会功夫的,时间一长,任他再厉害也是难逃一死。

    但这限制既救了他们,也困住了他们。

    偌大的府邸像是逃不出去的迷宫,他们在这迷宫里躲藏,宛如猫捉老鼠,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沈乐风收回揽在虞听晚腰间的手,清冷的月光落在窗纸上,半明半暗中他的耳尖似在发红,话放得很轻,“虞姑娘,情急之下多有冒犯。”

    虞听晚笑,“现在你是女子,我才是男子,若说冒犯,也是我冒犯了你才对。”

    沈乐风从怀里掏出木偶,借着月光一看,果然那木偶变了,胸口处那把利剑消失的无影无踪。

    虞听晚皱眉,相互对视一眼,接着二人又翻看木偶,“这木偶身上无伤。”

    他们之前猜测的木偶的死法就是虞听晚的死法,新娘刺向虞听晚的利剑对上了木偶胸口处的剑,但现在,这木偶看着好好的,是说明他们安全了,还是他们猜测错了?

    如果是安全了,那为什么出不去?

    但他们所知道的信息实在是过于少,连这些都是猜测得来,沈乐风侧眼看她,说:“别急,兴许是我们漏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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