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灯，你今天生意不错嘛。”
少女今日带来卖的孔明灯所剩无几，她翘着脚坐着，正在专心致志地数手里的铜钱。
听到妇人的话，何映灯抬头狡黠一笑，还是谦虚道:“也就这几日快过节才有的卖。”
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说的就是她，虽然她制灯手艺不错，但除了节日婚嫁，都卖不了几盏。
妇人一脸苦恼，看着自己摊上的一堆胭脂水粉无人问津，颇为无奈:“现在的姑娘们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进了不少新货，摆了一天也没卖出去几盒。”
这边何映灯已经数完钱，颠了颠鼓鼓囊囊的荷包，心满意足一笑，伸了个懒腰来到妇人摊前。
“胡婶别急，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那天有的是公子小姐约会。到时你多做些花环，跟着这些胭脂水粉一起卖呗。”她眼睛一转，俯下身凑到妇人耳边，“记得卖贵些，有姑娘在，那些公子不会讲价……”
“还是你有主意。”妇人心领神会地一笑，拿起摊上一盒脂粉递过去，“这是我从城里进的上等胭脂，拿去试试。”
“诶，谢谢婶子。”
何映灯大大方方收下，收起摊子准备回家。
“映灯，你乞巧节要不要约会呀？婶子给你介绍！”
妇人在后面问，这时何映灯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她头也没回，潇洒地摆摆手。
“不去！我要卖灯。”
夕阳西下，天边还留有余晖，洒在这蜿蜒的小路上，整个镇子里人来人往，小贩吆喝，路人交谈。
说书先生今天似乎又讲了个新故事，一群人围着听得津津有味；茶馆里是不是上了新茶，镇里是不是又来了一些游学的读书人。
自何映灯记事起，她就跟着爷爷和娘亲一起生活，爹爹在她幼时参军，至今未归，娘亲思念成疾早早离开人世。
爷爷去世前将这门手艺传承给她，勉强维持生计。
今年她虽二十有二，但仍然对儿女感情之事避之不谈，只想早日赚够钱，完成爷爷的心愿——打听到爹爹的消息并且有朝一日能够回到爷爷的祖地湘乡。
每逢佳节灯会，生意都还不错，袋子里沉甸甸的，她的脚步却是轻快得多。
此时此刻，在桥对面的茶楼上，一位儒雅的青衫公子正在品茶听书，随从打扮的人坐在对面，撑着头昏昏欲睡。
他朝窗外眺去，小桥流水，人群熙攘。
忽的一位少女就走进了他的视线，她身着朴素的淡蓝布裙，一头秀发清爽挽起，虽扛着箩筐，却步伐轻盈，面带微笑。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句诗格外应景衬人。
“公子？公子？”
一道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公子，茶凉了。”
“无妨。”
谢载舟再朝外看，那位少女早已走远了，只剩下熙熙攘攘的古镇。一想到那清秀坚韧的身影，他的脸上就不自觉泛起淡淡笑意。
这边何映灯可不知道自己突然就入了某位的眼，欢欢喜喜地走到自家门口，却发现原本紧闭的屋门不知何时可怜地倒在一旁。
星星点点的血迹从竹林一直延伸到屋内，里面还传来了蟋蟋蟀蟀的声音。
“不会是进贼人了吧。”
邬镇虽然一向平和，但也不排除有些意外。
她强装镇定，轻轻放下箩筐，抽出扁担牢牢握在手里。
看样子贼人应该受了伤，躲在屋内。
她常年砍竹制灯，力气不小，这一扁担打下去，定叫那贼反抗不得。
何映灯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悄无声息地朝屋子里挪。探头一看，果真有个浑身狼狈的男人。
他蜷缩在角落里，正在啃食着什么东西。
深吸一口气，她举起扁担狠狠敲下去。
男人闷哼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她将男人翻过来仔细一看，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卖灯之前吃剩下的包子。
“呸，饿死鬼投胎偷到你姑奶奶/头上了。”她把外面的箩筐拖进来，找了个凳子坐下打量，又踢了那人一脚，“赔我的门！”
这个人脸上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用料似乎不错，不过也是脏兮兮的。
尝试拖这个人出去，但她力气有限，只好找了根绳子将人绑起来，出了屋子去隔壁灶房里准备晚饭。
还好没动我的鱼。
她暗暗庆幸。
这可是前几日涨水从上一户的鱼塘里冲到她门前的，一直没舍得吃，正好今日赚了钱，犒劳犒劳自己。
不过一想到她那悲惨的门，她还是怒气难消，回到屋子里又踢了那人两脚。
不踢还好，这一踢竟然直接从他身上掉出来一块漂亮石头，天蓝色的，看起来价格不菲。
何映灯眼前一亮，拿起来对着日头细细观察，这石头颜色特别，在光下如同瓷器一般莹润，看起来价格不菲，要是拿去卖了……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要是被人发现，我肯定会被当成小贼抓起来。”
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蹲下身想把石头给人揣回去。
“你在干嘛？”
赤那朔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而他此刻手脚被绑，动弹不得。
这个场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啊！”
何映灯被突然睁眼的男人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又踩了他两脚，躲到桌子后面，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还被她绑着，她松了口气又强装镇定地在凳子上坐下，不满地看着这人。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干嘛？莫名其妙弄坏了我家的门，还吃了我的包子，这是偷盗，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
赤那朔扶着昏涨的脑袋回忆了一下。
自己昏迷之前饿得不行偶然发现这处没人的林间小屋，打算找些吃食——不过自己还没吃完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看着面前的女子年龄不大，一脸愤慨地讲述着他的“罪行”，赤那朔自知理亏，换上温和的神色，陈恳道:“逃难至此，饥寒交迫，还望姑娘海涵。”
“哦？逃难？”
何映灯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字，面前这人衣料不错，又身怀价格不菲的石头，难不成是哪家富贵公子？要是救了他，说不定还能讹上一笔。
不过他家乡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灾情，竟让他一路逃到这个边陲小镇上来了。
他看起来又灰头土脸的，说是逃难，倒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她决定先以礼相待，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我虽然家徒四壁，却也算是个有善心的人。不过你踹了我的门，就得给我修好。”
“一定！”
赤那朔保证道。
得到承诺，何映灯抬手给他松绑。
唉，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正感叹着，一股快要糊掉的味道从灶房里传来，她突然想起自己锅里还煮着鱼，两下解了绳子，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捞。
幸好没糊太多。
端着鱼上桌，她又跑去厨房炒了两个小菜，一并端了过来。
“喂，吃饭了。”看男人还坐在地上思考，她没好气地朝他喊道。
赤那朔回过神，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先去缸里洗了把脸，才不慌不忙地过来吃饭。
“你这人还挺讲究……”
何映灯话音未落，突然双眼放光，没想到他洗干净了脸，还颇有几分姿色。
面前之人五官深邃，线条清晰，眉毛浓密有形，一双桃花眼却清澈明亮，给硬朗的五官添上了几分柔美，肤色不算很白，细看脸颊上还有一个小痣，身材壮实有力，身量挺拔。
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更像是草原那边的人。
“咳咳，坐下吃饭吧。”
何映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招呼了一句，便开始低头扒饭。
赤那朔则是一边夹菜一边打量着她。
女子肤色白皙，面容清秀，眉毛弯弯，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脸颊边染着云霞，手上因为常年做灯有些茧子。
记忆中，除了他额莫，别的女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肤色偏黑，面容坚毅。
“怎么不吃鱼？”何映灯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从前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明白鱼肉之类对于这样一个孤女来说得之不易，所以只夹些素菜，鱼肉分毫未动。
“不好吃吗？虽然有点糊了，味道还不错。我的厨艺没问题呀……”
看着面前这人一边不解的毛毛细雨，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直到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还在夹鱼肉。赤那朔忍不住笑出声来，换得何映灯不满地瞪了一眼。
她一把将装鱼的盘子往自己这边带。
“不爱吃就别吃，我自己都不够。”
这人简直有病！
何映灯一边想，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
不识货！
没眼光！
她三两下把鱼吃完，又狠狠刨了几口米饭，这才满足地放下碗筷摸着肚子回味。
赤那朔也没闲着，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主动端着碗筷和盘子去洗。
“不错，孺子可教。”
何映灯对男人的自觉行为十分满意，一边撑着脑袋剔牙，一边盘算着今晚要做多少只灯才够明天拿去卖。
等会儿得再去劈些竹条，不知道宣纸还够不够，不够了改天还得去买……
赤那朔洗了碗过来坐着，何映灯撑着脑袋，开始盘问。
“你是草原来的吧？”
“是。”
“叫什么名字？”
“朔。”
“姓氏呢？”
见赤那朔不答，她也懒得再追问，又说:“那我叫你阿朔吧。你把我门给弄坏了，是不是该赔我点东西？”
赤那朔点点头，自知理亏，确实该赔偿。在身上摸了一圈，只找到了那块绿松石。
不过他们草原上，绿松石都是额吉额布给的。他这块不仅是他们给他留下的礼物，还是他在草原身份的象征。所以即使他一路流离，还是没有打算将它换了。
“一路仓促，没什么钱，家也没了。”
他手里握着那块石头，神色低落。
何映灯突然萌生了一点其他的想法。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对我来说，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你也看到了我要做灯，但是没人打打下手，实在是效率不高。”她适时露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砍竹子又是劈竹子，我一个弱女子要费许多力气……而且修门也很累……”
赤那朔看着不远处一地的竹条麻绳，了然地点点头，自己一时半会回不了草原，离开这里又恐再遇追杀，不如暂时留在此处，给面前这人打打下手，也能混口饭吃。
“我有力气，可以做很多活。”
“不错不错！”
何映灯拍手站起来，背着手领着赤那朔到外面的院子，她指了指门口的一块空地。
“你去劈点竹子竹条，整齐码在这里，我等会要在这里做灯，动作麻利点，我速度很快。”
“好。”
赤那朔应下，拿了柴刀就跑到竹林里砍竹子，破竹之声在何映灯听来十分动听，她满意的点点头，把材料从屋子里搬进来，开始做孔明灯。
不一会儿就做了好几个，何映灯揉了揉酸痛的手，余光却忽然瞥见地上几滴干涸的血迹。
“等等，他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少女今日带来卖的孔明灯所剩无几，她翘着脚坐着，正在专心致志地数手里的铜钱。
听到妇人的话，何映灯抬头狡黠一笑，还是谦虚道:“也就这几日快过节才有的卖。”
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说的就是她，虽然她制灯手艺不错，但除了节日婚嫁，都卖不了几盏。
妇人一脸苦恼，看着自己摊上的一堆胭脂水粉无人问津，颇为无奈:“现在的姑娘们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进了不少新货，摆了一天也没卖出去几盒。”
这边何映灯已经数完钱，颠了颠鼓鼓囊囊的荷包，心满意足一笑，伸了个懒腰来到妇人摊前。
“胡婶别急，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那天有的是公子小姐约会。到时你多做些花环，跟着这些胭脂水粉一起卖呗。”她眼睛一转，俯下身凑到妇人耳边，“记得卖贵些，有姑娘在，那些公子不会讲价……”
“还是你有主意。”妇人心领神会地一笑，拿起摊上一盒脂粉递过去，“这是我从城里进的上等胭脂，拿去试试。”
“诶，谢谢婶子。”
何映灯大大方方收下，收起摊子准备回家。
“映灯，你乞巧节要不要约会呀？婶子给你介绍！”
妇人在后面问，这时何映灯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她头也没回，潇洒地摆摆手。
“不去！我要卖灯。”
夕阳西下，天边还留有余晖，洒在这蜿蜒的小路上，整个镇子里人来人往，小贩吆喝，路人交谈。
说书先生今天似乎又讲了个新故事，一群人围着听得津津有味；茶馆里是不是上了新茶，镇里是不是又来了一些游学的读书人。
自何映灯记事起，她就跟着爷爷和娘亲一起生活，爹爹在她幼时参军，至今未归，娘亲思念成疾早早离开人世。
爷爷去世前将这门手艺传承给她，勉强维持生计。
今年她虽二十有二，但仍然对儿女感情之事避之不谈，只想早日赚够钱，完成爷爷的心愿——打听到爹爹的消息并且有朝一日能够回到爷爷的祖地湘乡。
每逢佳节灯会，生意都还不错，袋子里沉甸甸的，她的脚步却是轻快得多。
此时此刻，在桥对面的茶楼上，一位儒雅的青衫公子正在品茶听书，随从打扮的人坐在对面，撑着头昏昏欲睡。
他朝窗外眺去，小桥流水，人群熙攘。
忽的一位少女就走进了他的视线，她身着朴素的淡蓝布裙，一头秀发清爽挽起，虽扛着箩筐，却步伐轻盈，面带微笑。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句诗格外应景衬人。
“公子？公子？”
一道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公子，茶凉了。”
“无妨。”
谢载舟再朝外看，那位少女早已走远了，只剩下熙熙攘攘的古镇。一想到那清秀坚韧的身影，他的脸上就不自觉泛起淡淡笑意。
这边何映灯可不知道自己突然就入了某位的眼，欢欢喜喜地走到自家门口，却发现原本紧闭的屋门不知何时可怜地倒在一旁。
星星点点的血迹从竹林一直延伸到屋内，里面还传来了蟋蟋蟀蟀的声音。
“不会是进贼人了吧。”
邬镇虽然一向平和，但也不排除有些意外。
她强装镇定，轻轻放下箩筐，抽出扁担牢牢握在手里。
看样子贼人应该受了伤，躲在屋内。
她常年砍竹制灯，力气不小，这一扁担打下去，定叫那贼反抗不得。
何映灯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悄无声息地朝屋子里挪。探头一看，果真有个浑身狼狈的男人。
他蜷缩在角落里，正在啃食着什么东西。
深吸一口气，她举起扁担狠狠敲下去。
男人闷哼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她将男人翻过来仔细一看，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卖灯之前吃剩下的包子。
“呸，饿死鬼投胎偷到你姑奶奶/头上了。”她把外面的箩筐拖进来，找了个凳子坐下打量，又踢了那人一脚，“赔我的门！”
这个人脸上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用料似乎不错，不过也是脏兮兮的。
尝试拖这个人出去，但她力气有限，只好找了根绳子将人绑起来，出了屋子去隔壁灶房里准备晚饭。
还好没动我的鱼。
她暗暗庆幸。
这可是前几日涨水从上一户的鱼塘里冲到她门前的，一直没舍得吃，正好今日赚了钱，犒劳犒劳自己。
不过一想到她那悲惨的门，她还是怒气难消，回到屋子里又踢了那人两脚。
不踢还好，这一踢竟然直接从他身上掉出来一块漂亮石头，天蓝色的，看起来价格不菲。
何映灯眼前一亮，拿起来对着日头细细观察，这石头颜色特别，在光下如同瓷器一般莹润，看起来价格不菲，要是拿去卖了……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要是被人发现，我肯定会被当成小贼抓起来。”
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蹲下身想把石头给人揣回去。
“你在干嘛？”
赤那朔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而他此刻手脚被绑，动弹不得。
这个场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啊！”
何映灯被突然睁眼的男人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又踩了他两脚，躲到桌子后面，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还被她绑着，她松了口气又强装镇定地在凳子上坐下，不满地看着这人。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干嘛？莫名其妙弄坏了我家的门，还吃了我的包子，这是偷盗，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
赤那朔扶着昏涨的脑袋回忆了一下。
自己昏迷之前饿得不行偶然发现这处没人的林间小屋，打算找些吃食——不过自己还没吃完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看着面前的女子年龄不大，一脸愤慨地讲述着他的“罪行”，赤那朔自知理亏，换上温和的神色，陈恳道:“逃难至此，饥寒交迫，还望姑娘海涵。”
“哦？逃难？”
何映灯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字，面前这人衣料不错，又身怀价格不菲的石头，难不成是哪家富贵公子？要是救了他，说不定还能讹上一笔。
不过他家乡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灾情，竟让他一路逃到这个边陲小镇上来了。
他看起来又灰头土脸的，说是逃难，倒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她决定先以礼相待，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我虽然家徒四壁，却也算是个有善心的人。不过你踹了我的门，就得给我修好。”
“一定！”
赤那朔保证道。
得到承诺，何映灯抬手给他松绑。
唉，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正感叹着，一股快要糊掉的味道从灶房里传来，她突然想起自己锅里还煮着鱼，两下解了绳子，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捞。
幸好没糊太多。
端着鱼上桌，她又跑去厨房炒了两个小菜，一并端了过来。
“喂，吃饭了。”看男人还坐在地上思考，她没好气地朝他喊道。
赤那朔回过神，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先去缸里洗了把脸，才不慌不忙地过来吃饭。
“你这人还挺讲究……”
何映灯话音未落，突然双眼放光，没想到他洗干净了脸，还颇有几分姿色。
面前之人五官深邃，线条清晰，眉毛浓密有形，一双桃花眼却清澈明亮，给硬朗的五官添上了几分柔美，肤色不算很白，细看脸颊上还有一个小痣，身材壮实有力，身量挺拔。
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更像是草原那边的人。
“咳咳，坐下吃饭吧。”
何映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招呼了一句，便开始低头扒饭。
赤那朔则是一边夹菜一边打量着她。
女子肤色白皙，面容清秀，眉毛弯弯，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脸颊边染着云霞，手上因为常年做灯有些茧子。
记忆中，除了他额莫，别的女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肤色偏黑，面容坚毅。
“怎么不吃鱼？”何映灯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从前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明白鱼肉之类对于这样一个孤女来说得之不易，所以只夹些素菜，鱼肉分毫未动。
“不好吃吗？虽然有点糊了，味道还不错。我的厨艺没问题呀……”
看着面前这人一边不解的毛毛细雨，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直到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还在夹鱼肉。赤那朔忍不住笑出声来，换得何映灯不满地瞪了一眼。
她一把将装鱼的盘子往自己这边带。
“不爱吃就别吃，我自己都不够。”
这人简直有病！
何映灯一边想，一边风卷残云地吃着。
不识货！
没眼光！
她三两下把鱼吃完，又狠狠刨了几口米饭，这才满足地放下碗筷摸着肚子回味。
赤那朔也没闲着，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主动端着碗筷和盘子去洗。
“不错，孺子可教。”
何映灯对男人的自觉行为十分满意，一边撑着脑袋剔牙，一边盘算着今晚要做多少只灯才够明天拿去卖。
等会儿得再去劈些竹条，不知道宣纸还够不够，不够了改天还得去买……
赤那朔洗了碗过来坐着，何映灯撑着脑袋，开始盘问。
“你是草原来的吧？”
“是。”
“叫什么名字？”
“朔。”
“姓氏呢？”
见赤那朔不答，她也懒得再追问，又说:“那我叫你阿朔吧。你把我门给弄坏了，是不是该赔我点东西？”
赤那朔点点头，自知理亏，确实该赔偿。在身上摸了一圈，只找到了那块绿松石。
不过他们草原上，绿松石都是额吉额布给的。他这块不仅是他们给他留下的礼物，还是他在草原身份的象征。所以即使他一路流离，还是没有打算将它换了。
“一路仓促，没什么钱，家也没了。”
他手里握着那块石头，神色低落。
何映灯突然萌生了一点其他的想法。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对我来说，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你也看到了我要做灯，但是没人打打下手，实在是效率不高。”她适时露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砍竹子又是劈竹子，我一个弱女子要费许多力气……而且修门也很累……”
赤那朔看着不远处一地的竹条麻绳，了然地点点头，自己一时半会回不了草原，离开这里又恐再遇追杀，不如暂时留在此处，给面前这人打打下手，也能混口饭吃。
“我有力气，可以做很多活。”
“不错不错！”
何映灯拍手站起来，背着手领着赤那朔到外面的院子，她指了指门口的一块空地。
“你去劈点竹子竹条，整齐码在这里，我等会要在这里做灯，动作麻利点，我速度很快。”
“好。”
赤那朔应下，拿了柴刀就跑到竹林里砍竹子，破竹之声在何映灯听来十分动听，她满意的点点头，把材料从屋子里搬进来，开始做孔明灯。
不一会儿就做了好几个，何映灯揉了揉酸痛的手，余光却忽然瞥见地上几滴干涸的血迹。
“等等，他是不是哪里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