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边停下,狭长的山路里一个身影朝着黑黢黢的树下走去。

    林许鹿躲在岩石后面听见另一个拍了下车厢说:“老实点。”

    他朝萧听寒点了下头,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离弦而出,树下的人痛呼一声,与此同时萧听寒也已经悄无声息地窜出去一大段路。

    “强子?出什么事了?”守在车边的同伙拔出长刀警惕地朝暗处看。

    江雨音踢车厢踢得更起劲了。

    “有蛇。”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萧听寒吓唬人没得逞,同伙挥刀砍向他。

    “哎呀,开个玩笑,你就生气。”萧听寒侧身避过刀光,反手把刀击落,回身将人按到在地。

    林许鹿甩开门帘钻进车厢,江雨音被绑得像一只蚕蛹,嘴里塞着布,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被绑架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是梦里林许鹿的遭遇,大雪纷飞的那个冬天,他一去不回的夜晚。

    预知梦的轨迹已经面目全非,不论是时间或是别的都难以验证。这一路上她设想林许鹿是否也是这样被掳走,是不是苏星繁联合林子乐设下的圈套,是有心还是无意,林子乐有没有为林许鹿拿出赎金。

    她在想从前他们的关系是有多差,她连被讹诈的机会都没有。

    江雨音想遍每一种可能,也想过自己会死在这个还来得及没浓重的秋。

    此刻林许鹿红着眼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拿出她嘴里塞着的布,江雨音有心安慰他,把手举到林许鹿面前撒娇说:“手有些麻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天亮你才能到呢。”

    林许鹿把她的手放回到江雨音的膝盖上,低着头闷声不吭地解绳子,逼仄的车厢里江雨音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听见他克制的吸气声。过了一会儿林许鹿才说话,声音干哑,语气是强压的平静:“抱歉,我……没保护好你。”

    “这种事谁都预料不到,我不是好好的吗,一根汗毛都没伤着。”

    说完这话江雨音感觉手上一松,腕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但林许鹿的动作却停住了,江雨音隐约瞧见手腕上醒目的青红色勒痕暗道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瞬手心接到了几滴滚烫的水滴,林许鹿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低着头,闷头解她脚踝上的绳子。

    林许鹿抬手胡乱抹了一下眼睛,侧头把自己的脸朝向车厢的暗处说:“下山我们去看大夫。”

    江雨音抬脚把门帘合上,钻进林许鹿怀里凑到他耳边笑着说:“林许鹿,我刚刚接到小珍珠了。”

    黑暗里带着草木香的怀抱一下紧绷,林许鹿羞愤地“你”了一声,最后无奈地出了一口气:“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

    萧听寒按着人好一会没等到江雨音和林许鹿出来,终于等不住在外面提醒道:“再不出来天要亮了。”

    一阵窸窸窣窣,林许鹿抱着江雨音下了马车,他把脚边的包裹扔给萧听寒,等他把人绑好了说:“另一个中箭了跑不远。”

    萧听寒任劳任怨地追到林子里抓出另一个五花大绑,这时第二拨安排好的人也到了。

    “少爷!苏星繁抓到了,如何处置?”久恒身后跟好几个练家子,苏星繁被扔到地上一声闷响。

    林许鹿扫了他一眼,往边上的山谷看去,黑洞洞的沟壑里好像有什么十分吸引他。

    苏星繁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危险的意味,他挺直腰杆强装镇定:“我未伤及江夫人分毫,只是求财,你们若是将我杀害了,苏家不会善罢甘休。”

    江雨音回他:“苏星繁秋猎坠崖,与随从三人葬身虎口。”

    “徐南槐会来找我的,他爹是县令,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星繁急道。

    江雨音不信徐南槐会为了他大动干戈,也没打算杀人。

    她抬头问林许鹿:“苏星繁跟你要多少。”

    “三千两,拿回来了。”林许鹿妥帖地加上了后半句。

    江雨音嘶了一声,三千两相当于她现在一半的积蓄,她看着苏星繁绕了一圈说:“我一个人值三千两,他们三个应该也能值三千两,不如押到苏家换钱。”

    “好主意。”萧听寒第一个答应,“我算命可不能白算,白算要担因果的。”

    月上中天,江雨音的后背放松地靠在林许鹿的胸口,一伙人带着一辆马车停在了苏宅正门口。

    久恒哐啷啷地敲着门,等了一会儿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提着灯笼开了条门缝,烛光漏到门外,苏星繁那张脸贴着门缝肉都被挤变了形。

    老头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认出人,他拍着胸口说:“五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堵在门上的脸被撤开,林许鹿把苏星繁丢到边上,站在月光里像镀了层霜:“苏星繁偷了我三千两,苏家是要送官还是送钱。”

    老伯忙去开门:“林公子请……”门越拉越大,老伯收了声。

    苏宅门前地很是宽敞,路过的平头百姓都说气派。此时沿着台阶一字排开三个被绑成螃蟹的男人,中间林许鹿牵着江雨音,萧听寒抱臂懒散地斜站着,后面杵着一排整齐健硕的练家子。

    “各位里面请,我这就派人去通报。”

    “不用忙,我们就是来要钱的。”萧听寒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示意添茶的婢女退下。

    苏临明板着张脸走路生风,连礼节也没顾上,上来就踹了苏星繁一脚,他走不紧不慢地走到主位坐下,不动声色地扫视厅上的人后说:“口说无凭,你们怎么能确定就是苏星繁偷了钱,不是你们污蔑?”

    林许鹿嗤笑,抬手勾了下食指。三个练家子齐刷刷把人一拎就要走。

    “爹,我偷了。”苏星繁缩了下脖子,瓮声说。

    苏临明松垮的眼皮下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苏星繁的侧脸看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看来是我误会了,你偷了多少?”

    “三……三千两。”

    “三千两,真有本事,两个你都不够三千两重。”

    “……三个人偷的。”

    “苏老爷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来烦心事应该不少,夜深了早些休息才好,还请了结此事,让我等也好把心放回肚子里。”萧听寒又打了个哈欠,“苏星繁具体做了什么,您大可私下去问,保证值三千两。”

    出了苏家的门,萧听寒把一千两的银票揣进怀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弟妹,你怎么就知道苏星繁要绑你?”

    “有备无患,这趟不白来吧?”江雨音说。

    “不虚此行。”

    回到林宅,管事赵毫等在门口:“少爷少夫人,老爷夫人在你们院厅上等着。”

    江雨音已经憋得不行,压低声音跟林许鹿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先进去。”

    林许鹿摇头:“我陪你。”

    江雨音脸上烫了一下,刚要拒绝,想了想说:“你站远点。”

    “母亲,父亲,二哥。”厅上坐着三人,各个脸色都不好看,落针可闻。

    直到江雨音和林许鹿走进门,卫施珑跨着大步离开座位握住江雨音的手抱住她说:“让你受苦了孩子。”

    林进宽跟在后面朝她点了下头:“回来就好。”

    林子乐一个人站在座位边上,向来挺直的肩背跟断线一样散了,他朝门口看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往前走。

    “这件事说到底是因子乐而起,雨音许鹿,你们要怨便怨,我把他叫来了。”林进宽往边上让了一下,江雨音和林许鹿同时看了过去。

    “弟妹,许鹿,对不住。”林子乐紧着脖子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他没什么道歉的经验,心理的愧疚和自责也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只能隔着老远微微弯腰低头。

    林许鹿记忆里的林子乐好像从来都是意气飞扬的,即便遇见比他厉害的对手,也会在擦肩而过时低头对林许鹿说:“你看着,我以后肯定比他强。”

    比起林进宽和大哥林遵行,小时候的林许鹿更崇敬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二哥。

    他信任,翘望林子乐。

    回来的路上林许鹿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子乐,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甚至有些抗拒。

    直到他望见林子乐远远地站在那里,林许鹿好像重新认识了一次林子乐。

    那些幼年时刻仰头才能看到的光景其实如门窗上的木格子一样平常,只是外面的光透进来时亮得晃眼。

    林许鹿收回视线没有回应,江雨音也沉默了。

    林进宽朝林子乐挥了下手说:“你回去吧,往后沉稳些。”

    林子乐的垂下眼,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只是捏紧了袖口。

    江雨音踌躇了片刻,握住了林许鹿的手腕看向林子乐:“二哥,人活着胜过千言万语,好在没走到绝路。”

    江雨音洗漱过沾上床就睡了,虽然她下午休息过一会儿,但紧张了一天放松下来眼皮就打架。

    林许鹿坐在床边,轻轻地把她的手从被子下拿出来,搓热了药酒小心地圈住江雨音细细的手腕,两只手都重复了好几遍。

    然后依葫芦画瓢又给她的脚腕上了药才吹灭灯爬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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