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茧壳内,男人周身缠绕着黑气,如同夜色中最深沉的墨。

    他彻底摒弃外界的一切纷扰,将自我关押在这处囚笼内,陷入永无止境的孤寂和沉睡。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的意识随波逐流,浮浮沉沉。

    恍然间,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那道声音化作一根细线,牵着他的食指,想将他从识海深处扯出来。

    是谁?扰的他不得安宁。

    黑茧被撕开一个小口,一束明亮的光线射入他混沌的识海内,将黑暗的一角驱散。

    他听到少女的声声啜泣。

    那哭声饱含着悲伤和哀愁,化作雨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识海。

    他的意识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谁在外面?

    是她吗?是那个女人吗?

    “啪!”

    缠绕着食指的细线断裂,男人猛地睁开眼。

    一个小小的铃铛串着断掉的红绳,在他面前飘荡。

    他用神念化作大手,一把将铃铛捞过来。

    这是......

    那个女人给他买的。

    他没听错,真的是她!

    她回来找他了!

    枯竭的心田被爱意浇灌,种子一瞬间破土发芽,再次长成参天大树。

    黑茧寸寸破碎,围绕在周围的黑气,被悉数收进体内。

    男人看到深渊底下,无数雾隐妖围着一团月白的光芒攻击。

    他释放威压,雾隐妖四散而逃,露出光芒内一具披头散发的惨白尸体。

    一刹那,男人气血翻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扭曲而狰狞,像是痛苦到极致的痉挛。

    “都死!都死!我要你们都死!”

    神念一动,散落在烟波渺的所有雾隐妖,被肢解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碎肉。方圆千里的大小湖泽,沁出一汪汪血水,无数断肢残臂浮上水面,散发着恶臭的血腥味。

    男人将少女摄到跟前,看着她毫无生机的躯体,神智几近癫狂。

    他神念化刀,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狠狠落下一刀。

    胸膛上的血肉被破开,又在强大的愈合力下迅速闭合,他再次落下数刀,硬生生剜肉剔骨,将胸膛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口子。

    血肉模糊的胸腔内,心脏在里面不停地跳动,发出有力的声响。

    一颗鸡蛋大小的绿色光点藏在心脏中间,似乎和里面的血肉长在一起,随着心脏的搏动而闪烁。

    男人双眼泛红,血丝密布,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他一声不吭,用神念钻入跳动的心脏内,一刀接着一刀,忍受锥心之痛,将粘连的血肉剥离,从中撕扯出一颗冒着绿光的晶石。

    他将晶石小心翼翼地喂入少女嘴中,然后咬破舌尖,以嘴对嘴封住她的唇,借着自己的血液,帮助少女吞服炼化晶石。

    奇迹发生了,少女冒着莹莹绿光,像是枯死的树木重新得到滋润,胸腔内的心脏再次跳动,将混合绿光的血液泵入四肢百骸,唤醒每一个细胞的生机。

    而随着晶石离体,男人强大的自愈力开始发挥作用,伤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血肉从他干枯的身躯上重新长出。

    先是光滑富有弹性的皮肤,接着是浓密而黑亮的长发,肌肉和骨骼迅速恢复往日的饱满和力量,像是被重新锻造过,线条分明,充满了爆发力和韧性。

    一张恍若妖神的俊美脸庞渐渐浮现,仙姿佚貌,却又妖艳动人。

    ”少女死而复生,此时面色红润,呼吸均匀,闭着眼沉入睡眠。

    男人缓缓伸出手,如同对待珍宝一般,细致而痴迷地描摹少女的眉眼。

    他蹭掉她眼角的泪珠,放在嘴中舔了舔。

    “果然是咸的。”

    男人轻笑,紧紧搂着少女,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中。

    “太好了,太好了。”

    “以后再也不让你跑了。”

    两人的发丝在水中纠缠不休,他右手扣着少女的后脑勺,低头吻上她的唇,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气息。

    良久,他才一脸满足地松开嘴,抱着少女飞出深渊,来到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湖面上满是血肉碎块。男人皱皱眉,朝周围轻轻一吹,将难闻的味道连带着厚重的雾海吹散,又用法术将湖面清理干净。

    月色如水,静谧无声,没有雾气遮盖的烟波渺景色优美,众多湖泊或紧密相连,或遥遥相望,各自映照着月光,在夜色中交相辉映。

    男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把少女揽在怀中,静静地等待她苏醒。

    ——

    冯秋兰好似睡了一个冗长的觉,再次睁眼,她看到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好美的天使......

    所以她已经死了?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清越动听。

    冯秋兰呆愣一瞬,发现自己躺在天使怀中,而且天使还没穿衣服,感觉好羞人。

    她急忙坐起来,不去看那片紧致的肌肉,红着脸问道:“你好,我这是到了天堂吗?”

    “天堂?”

    “不是天堂,难道是地狱?”

    男人露出温柔的笑意:“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冯秋兰差点被对方的笑容晃花眼,稳了稳心神,疑惑地问:“难道不是吗?”

    男人解释道:“你当然没死,我们还在烟波渺。”

    她环顾四周,浓雾不见了,她差点没认出这里。

    “那你是?”

    男人脸上笑意更深:“我是......许天逸。”

    冯秋兰震惊了,等等,面前这个美如天神的男子,竟然是她一路上照顾的干尸先生?

    一想到那具犹如木乃伊一般的干瘪躯体,还有丑陋更甚丧尸的面孔,她就怎么也无法将面前的男子和许天逸联想起来。

    “你该不会是骗我吧?”冯秋兰警惕道。

    “不信你看——”男人伸出左手,让她看手腕上的鸳鸯铃铛。

    冯秋兰看到熟悉的铃铛,以及上面亲手编织的红绳,沉吟了片刻。

    接着,她又趁对方没注意,视线悄咪咪下移,看到他下半.身熟悉却变得鼓鼓囊囊的兜裆布。

    她的鼻血唰一下飙出来了。

    靠!不争气!

    男人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啊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水土不服。”冯秋兰慌里慌张地转过头,用衣袖挡着脸,飞快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帕子,将鼻血擦干净。

    轻咳一声,冯秋兰重新变回刚正不阿的严肃表情,然后放下衣袖。

    “好,我相信你了。那么,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记得当时我们都在水中,你在一个奇怪的黑色茧壳内,我被雾隐妖包围,差点淹死。”

    男人丝毫不带停顿,将自己如何在湖底遇到机遇,之后重塑肉身恢复修为,又带着她平安离开的整个过程,以一种温和又细腻的语调,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冯秋兰面露了然。

    想不到啊想不到,许天逸恢复肉身后,居然是个如此温润如玉的美男子,比她想象中的神仙还要美。

    可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冯秋兰好奇地问他:“我看你对我一点也不陌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温柔地看着她:“你叫冯秋兰,这一路上,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冯秋兰惊道:“原来你一直都有意识啊!”

    男人点点头。

    “那我这一路上做的所有事情,包括洗澡换衣服,你都知晓?”

    男人又点点头。

    完了完了,其他也就罢了,但她一想到自己每天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洗澡,就感到无比的羞耻和尴尬,尴尬到脚趾头立马可以在地上抠出一套豪宅,巨人进去都要迷路的那种。

    男人见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安慰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其实我躺在床上动不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听到声音而已。”

    “那就好,以后我会注意的。”冯秋兰松了口气。

    她站起来,取出车马放置在面前的空地上,继续说道:“许道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浓雾不知何时再来,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她动作利索地套好缰绳,却见许天逸坐在地上没有动。

    “怎么了?”

    “我虽然恢复了肉身和修为,但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因此除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是不能动。”男人神色黯然,抬头看向她的时候,深邃迷人的眼眸里,充满了哀怨和自责,“冯道友,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冯秋兰瞬间感觉浑身过了一遍电,忙不迭地摆手:“哪里会给我添麻烦,你别想太多,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

    她将许天逸抱进马车,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床铺,让他睡在床铺上,再细心地给他盖好被子。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再给你买几套衣服。”她眼神游移,不敢去看他光洁如玉的肌肤。

    “我知道了,谢谢你。”男人双手平放,乖觉地躺着。

    “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我再给你几本书,你要不要看?”

    “不必,我想好好休息,早点把身体养好。”

    “嗯,那我去外面驾车了,有什么需要你就喊我,或者摇铃铛。”

    冯秋兰坐回车辕上,凝出一面水镜,准备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

    谁知刚一照镜子,就看到自己的嘴唇惨不忍睹,惊呼道:“啊,我的嘴唇怎么肿成这样!”

    车厢内,男人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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