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记者新闻现场报道,我市白云区金玉街,今晨四点发生一起爆炸。”

    “截至目前已有1人死亡。”

    寸土寸金的京市,一方古朴小院不断滚出浓烟,各种烧残的农具、军械散落一地。

    绵绵细雨中,女记者浑身湿透却全然不觉,她手持话筒,侧身露出身后罩着白布的救援担架。

    “遇难者名为虞昭月,是这所私人研究院的老板。”

    “虞大师生前致力于复刻古人智慧,近十年来复刻出将近六百多件遗失的器具,并全部上交国家,感谢虞大师为保护传统文化做出了卓越贡献。”

    “在此,我们向遇难者表示沉痛的哀悼。”

    密布阴霾的凤凰城上空,乌云摇晃,泄出金光。

    “排队进城,五十两银一人。”

    “擅闯者,格杀勿论!”

    城门口,为首的士兵高大魁梧,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如鼓响,只震得穷苦百姓瑟瑟发抖,哀嚎哭泣声压于喉咙。

    不同于这里的寂静,城门不远处的黄土路上,充满了混乱与嘈杂。战乱中逃生的余惊尚未散去,惊慌失措的行人拖家带口涌向城门。

    路旁跪着许多粗布麻衣的流民,数不清的脏手摇着豁口的碗,向过往的人群求施舍。

    这其中,一个安静的少女便显得格外打眼,她两弯烟眉微蹙,眼眸紧闭,契着补丁的男式粗麻衣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似跪地良久,她端着陶碗的细弱手臂不停发抖。

    自古以来女子皆无户籍,无论长幼,若有跪地者,定是家中主人欲将其发卖。如此鲜嫩美人,置于往常必有人上前询价,眼下众人只粗粗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他们的钱要留着缴进城费呢,自是不能买无用的东西。

    也有人于心不忍,扔半个白胖馒头在少女碗里。

    那只小手颤得更凶了。

    手腕很沉,虞昭月缓缓睁开眼,她呼吸急促,实验爆炸时迸发的耀眼白光似乎还充斥着她整个脑仁。

    她感觉不到疼,全身上下的灼烧痛感似乎化作腹中饥饿,眩晕中她木楞楞地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洁白贝齿还未碰到软甜的馒头,余光中,一只巨手向她袭来,她躲避不及,馒头被人抢走。

    虞昭月本能伸手去夺,被一只大脚踹翻在地。

    “饭桶投胎的贱女,不吆喝买卖,就知道吃!”

    “老子等着银钱进城,天黑之前,你若还未将自己卖出去,老子直接掐死你。”

    跌飞出去的瞬间,虞昭月看到一个棉袍黑履的男人,他满脸横肉,留着大把黑胡子。

    古代扮相?

    虞昭月心中警惕,一股腐臭气味直冲天灵盖,垂眸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位中年男人身上。

    他平躺在地,一样的古里古气,他双眼紧闭,露在外的四肢僵硬发灰。

    是具死尸?

    虞昭月瞳孔微缩、寒毛倒竖,意识瞬间恢复,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来不及震惊,她发现自己穿着破烂丑衣,瘦得皮包骨头。胸平、腿短、手小。

    指甲边缘的翻起的死皮像尖锐的小刺,与她每年花百万保养的手不同。

    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卖身葬父。

    她活了。

    活在别人的身体里。

    虞昭月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她刚要呕吐,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涌进脑海。

    打她的胖男人叫虞有根,是这具身体的亲哥哥。

    这具身体名为虞二丫,生前每日干大量农活,睡柴房,吃猪食。最难的不是日日挨打,而是恐惧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这身子的亲生父亲虞大河。

    虞大河总是惦记着想要侵犯她。她日渐出落水灵,前两日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按她在草剁,撕开她的领口,她抓起镰刀以死相逼都不行。

    母亲跪地磕头苦苦哀求也未能唤起虞大河的良知,最后只得上前与他拼命。

    画面中那女人不过三十出头,柔弱纤瘦,长期劳作依旧貌美。

    她被扔进水井里,虞大河应声倒地,露出他脖颈处剜着对穿的镰刀。

    她落井时,一双似水的眼睛盯着她,慈祥、放松、带着笑意。

    “咚!”水花四溅。

    眼角不受控滑落一滴热泪,虞昭月如实打实与她对视了一般,她心脏巨疼,坐在地上的身子发抖。

    王八蛋!

    这样禽兽的父亲就该死,她疯了才要卖身葬他!

    虞有根看着披头散发,坐地上卖懒的小丫头片子,顿时怒上心头。

    他没有银钱,进不去城,只能等死。

    虞有根疾步上前,抬脚便要将惧意发泄到虚弱少女身上。

    劲风袭来,能踢断几个肋骨的大脚到眼前,虞昭月眼里的恨意来不及收,纤细的身子急忙一扭,堪堪避开这凶猛的一脚。

    虞有根一脚踢空,不等站稳,更加狰狞骂咧着提脚去踹地上的虞昭月。不料脚刚伸出去,一双小手抓握住他的鞋底。

    虞昭月往旁斜着上掀,他重心不稳,肥硕的身子仰翻在地。

    不等虞有根有反应,虞昭月轻盈上前,拔掉他固定发束的银簪。

    紧接着杀猪一样的叫声冲破云霄。

    “啊啊啊……虞二丫!”

    “老子要杀了你!”

    众人这才注意,一个肥胖男人躺地嚎叫,一根闪光的银簪尖贯穿手心,将他钉在血红一片的地上。

    而凶手,早钻入人群中,不见了。

    乱世,人人惶恐,这样杀主逃生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人们只是看一眼便收回视线。

    虞昭月往人少的小路狂奔,瞧见一片人高的紫苏地,她如兔子一般慌不择路钻了进去。

    她快速拨开挡路的植物,纤指隐隐颤抖,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会防身术。

    她家从太爷爷辈就开始经商,他父亲更是闻名中外的富豪,她平日不务正业,花钱如流水,但闹归闹,她击剑,格斗样样精通。且学的全是一招制敌的招式。

    明明能感觉到磅礴恨意从她的胸腔涌入脑袋,眼睛也死死盯着肥硕男人脆弱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是转换了方向。

    她不敢杀人。

    他没有帮手,她有把握跳脱。

    破衣烂衫一脸血渍的少女钻进树林爬上梯田,她连跑了数里地,才觉这副常年吃不饱饭的身体到了极限。

    虞昭月回头去看,身后寂静安宁,无人追她。她粗喘着气,坐到小水洼边上。

    以手作瓢将脸上黏糊的血迹洗净,冒烟生疼的肺部渐渐缓和下来。

    此地虽不太平,树皮草根倒是有,豆苗稀,稻谷弱,农民少种庄稼多种药材,看得出这个国家治理得还不错。

    她不能慌,她要好生想想怎么存活下去。

    水洼旁十来米的地方有棵桃树,硕果累累压弯了树枝,灰扑扑的中年男人扯下树枝,连摘了六七个捡拳头大的青桃,扔给树下的黝黑男人。

    黝黑男人毫无仪态地瘫坐地上,他接过桃子,捉起衣摆随意擦了几下便急急咬下。

    “真他娘的酸!”酸涩的汁水溢满口腔,黝黑男人面容扭曲,牙齿都酸倒了,却舍不得吐,他说话含糊不清。

    “我们已经逃了六个城池了,还是没有南栾国的兵马快。”

    摘桃的中年男人盘腿而坐,价值不菲的锦鞋底破了洞,隐约能看到长满新血泡和旧茧的脚底板。

    他将满包袱的桃子护在怀里,轻言细语道:“不慌,太子带领的神嵬军已经从连州杀敌而下,我们躲进凤凰城就安全了。”

    黝黑男人先是嗤笑一声,而后转为颓丧。

    “那军队不是老就是残,手拿破铜烂铁,哪打得过精装重武的栾国铁骑。”

    “我有预感,不出十日黑铁骑将会踏平凤凰城,再直逼京都……”

    “闭嘴,有一线生机就要逃。”

    南栾国的领头将军是出了名的狠辣,攻破一个地方就会屠城,此地不宜久留。

    “走!”

    阳光灿烂,清风挽着桃香越飘越远,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洒下一片安然宁静的星河。

    茂盛桃叶遮挡住的的树叉处躺着的一个少女,她黑发披肩,娇小玲珑,在听见“利器”二字,她猛然睁开双眼。

    树下两人,蹒跚走远。

    虞昭月将嘴里的枝条吐出,她精致小巧的嘴角控制不住微微弯翘。

    正所谓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她虽学未所成,但各个时代的兵器、锻造方法,她倒背如流。

    她太爷爷是隐姓埋名的国家功臣,和科研队一起创造出国之威震九州的核光弹器,从此人人可欺的华国无人敢犯。她小时候每次听到太爷爷的光辉事迹都心潮澎湃,一心想当发明家。长大后,那些事迹犹如一个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开花。

    她十八岁时开了个发明公司。

    天天亏钱,天天投钱,她没有爷爷厉害,只搞出了很多对高科技时代无用的冷兵器。

    她郁郁不得志,近半年来天天与朋友组局玩耍,昨夜酒后回到研究所,看着一堆生不逢时利器嚎啕大哭,醒来就穿越至此了。

    虞昭月滑下树,轻轻一跃,平稳落地,拍了拍沾满树皮枯屑的衣衫,往他们说的方向走。

    怪不得她会来到,定是上天看不忍利器蒙尘,派她来展露瑰宝风采的。

    她要去投靠太子。

    打仗平天下,做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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