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荣的伤满打满算还真是恢复了一个月,四月末临近期中考的时候,他才敢随便活动自己的手臂。期中考前,班里全然没有考试前的紧张氛围,反而因为考试之后的五一假期而一个个热血沸腾。本来是大家在班里各自说着打算去哪玩,后来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要不咱们一起去玩得了。”

    这话一出,瞬间得到众人支持,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去哪过这个小长假。

    恰巧被路过的林馥梓听见,她探头进来打听了几句,然后思索了一会,说“不然我带你们去春游吧。”

    林馥梓平时虽然严厉,但是课下跟同学们相处得相当融洽,因此当她这么一说,大家纷纷举手响应。

    一向活跃的陈垚最先提出疑问“去哪啊老班?”

    林馥梓就说“我有个朋友开了个农场,最近正在试营业,正好带你们去玩玩,顺便提点意见。”

    “农场?”

    “嗯,揽月湖农场,可以体验种植,养殖,游湖什么的,想去不?”

    “好啊!我还没去过农场呢!”

    在一片欢呼声中,五一的行程就这么确定了。

    期中考临近,虞以善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学习上,时不时会和庄琦讨论一些题目,之前她买的竞赛习题册也深得庄琦心意,对方按她说的也照样都买了一套,每回做到自己不太确定的题,俩人就会看看对方的答案,都不确定就去问老师。于是这段时间,最初根本没有给虞以善留下任何印象的庄琦反倒是跟她越走越近了。

    梁茴偶尔还假装酸两句,说虞以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在俩人讨论的时候凑在旁边蹭一耳朵解题思路。

    徐瑾荣就不用说了,受伤了也不妨碍他每天趴桌子睡得比谁都香,无非是换了个胳膊当枕头略有些不习惯。偶尔他会对虞以善和庄琦讨论题目声音过大而表示不满,然后眼前就会出现虞以善紧紧攥着的拳头。徐瑾荣通常会看那个细瘦的拳头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趴下去,有时候会伸出手掌说一句“布,你输了,小声一点。”

    简直幼稚。

    虞以善一般不会理他,但是庄琦会,庄琦被张驰飞称为‘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是真的一点儿没错。

    庄琦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身形也瘦,高度近视的眼睛根本离不了厚重的黑框眼镜,运动方面纯纯白给,学习方面却是真正的扛把子。但他性格也是偏软,从没大声说过话,还是个易受惊吓体质。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当他面对徐瑾荣黑着脸说小声些的要求时,往往都会第一时间闭上嘴,第二时间就改为在纸上写字了。

    每当这个时候,虞以善就想故意跟徐瑾荣作对,偏要大声说话,吓得庄琦要来捂她的嘴。不过时间长了,就连庄琦都习惯了她们俩的小学生式斗嘴,反正打不起来,随便吧。

    而严淇毓,自从她带着一群人围堵虞以善不成后,就再也没出现在虞以善面前过,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怎样,总而言之,她连一班门口都不再经过了,其实虞以善有点不敢相信,她不信就因为上次的事严淇毓就怕得连徐瑾荣都不再上心了,如果有什么能让严淇毓忌惮她的,除了养父母找上门让她收手,虞以善暂时还真想不到。

    难道养父母不放心,终于还是出手了?

    虞以善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抛掷脑后了,反正严淇毓不出现也是好事。

    不过,也不一定。

    最近虞以善也很少见到边晓云,不知道她怎么样,严淇毓还会不会找她的麻烦,虽然少有的几次见面,看边晓云的状态也还都不错。

    不过虞以善虽然担心,却也没什么办法。三班和一班隔着一整个二楼,他们班关起门来发生什么事,外人通常也是无从得知的。反正在外面,主要是桂花林,虞以善经常去,也再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忽然划过一只修长细瘦的手,耳边响起徐瑾荣的声音“喂,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虞以善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徐瑾荣靠在桌边,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虞以善起身给他让座,随口说“想严淇毓。”

    徐瑾荣坐下了,闻言看向她“你没事儿想她干什么?”片刻后忽然又迟疑着开口“不是吧,你....不会....”

    虞以善瞪他一眼“滚,我是想她最近怎么不来找你了?这一个月好像都没见着她,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徐瑾荣放松地趴在桌上,头枕在左手臂,视线垂向虞以善的方向,笑说“不来找了还不好?你这是盼着我犯病呢?”

    虞以善给了他胳膊一拳头,想让他闭嘴。

    徐瑾荣装模作样吸了口气,然后说“你上次凶神恶煞地一个打七个,她估计是怕了吧。”

    虞以善却很笃定地说“不可能。”

    徐瑾荣笑了“哦?怎么不可能?”

    虞以善说“就是觉得她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到的人。”

    徐瑾荣枕在胳膊上的脑袋点了点“这倒确实。”

    看虞以善还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样,徐瑾荣笑了一会,终于说“据我所知,这一个月是她妈回来陪她住的日子,她就是装也得装的乖点,不敢惹事。”

    虞以善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她妈回来陪她住?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徐瑾荣闭上了眼睛,声音淡淡的“她爸妈离婚了,抚养权在她爸手里,她妈每年会抽出三个月的时间来陪她,她妈是桓京外交部的,听说管孩子管的非常严,所以严淇毓不敢在她妈眼皮子底下闹事。”

    虞以善一副吃瓜的样子“那她就敢在她爸眼皮子底下闹事?”

    徐瑾荣闭着眼笑了一声“她爸和她妈正好相反,她爸惯孩子惯的非常严重,加上严家只有严淇毓这么一个,宠的不得了。”

    虞以善也趴在桌上,歪头看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的徐瑾荣“她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瑾荣睁开眼睛,眨了两下,看向虞以善说“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你信不信?”

    虞以善挑了下眉“说来听听?”

    徐瑾荣却是又闭上了眼睛,留下一句“等你不想听的时候我再说。”

    虞以善“???”她看徐瑾荣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是准备睡了,于是悄悄把拳头搁在徐瑾荣脸前比划了两下。

    徐瑾荣却仿佛眼皮不存在一样说“你的拳头不是对着空气,落到我脸上我可能更高兴。”

    虞以善“......神经病。”

    徐瑾荣笑了笑,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睡着了。

    那天放学后,徐瑾荣时隔两个月,再次迈入了那家名叫Sea of Spirit的工作室。

    陈设简单而温馨的咨询室内,一位穿着白大褂,戴一副方形眼睛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认认真真修剪一盆薄荷。

    徐瑾荣推开透明的玻璃门,迈步进去“伍医生。”

    温文尔雅的伍怀明抬起头,看见他便微笑道“来了?坐吧,等我剪完这盆薄荷,我们再聊,好吗?”

    徐瑾荣坐到办公桌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说“不急。”

    十五分钟左右,伍怀明放下剪子,拿着种植着薄荷的小花盆左右看了看,笑问徐瑾荣“看看,怎么样?”

    徐瑾荣认真端详那盆被剪的乱七八糟的可怜薄荷苗,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要不是我看到你动剪刀,我可能会以为这是狗啃的。”

    伍怀明“啧”了一声,“这是艺术,你不懂。”

    徐瑾荣说“如果这也能算艺术,那我的涂鸦也可以算。”

    伍怀明终于放下可怜的薄荷,笑道“可以啊,多日不见,功力见长啊。”

    徐瑾荣假笑一声“过奖,多亏了这段时间勤加练习。”

    伍怀明来了兴趣“哦?除了我还有人跟你玩儿这种幼稚的嘴上游戏?”

    徐瑾荣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嗯...她,其实相比于动嘴,她更喜欢动手来解决问题。”

    伍怀明仍旧微笑着“那么,我们今天,从她开始聊起吧。”

    ......

    那天的最后,伍怀明对他说“你现在的状态很不错,相比于两个月前稳定了很多,正在逐步好转,要好好维持住,这样下去,我相信不久后你会痊愈的。”

    徐瑾荣踏出工作室的门,望着门前的路灯,灯光是暖黄色的,照亮门前一方土地,和一棵笔直的白杨树,徐瑾荣的影子投射到地上,走几步就又到了树干上。

    他想,痊愈吗?还要多久呢?

    期中考结束的后一天,五一假期正式开始了,但虞以善还是一大早起床被李哥送到了華光校门口。

    是的,他们要集合去春游了。

    她到的时候,校门口已经停着两辆大巴车了。林馥梓正在车旁边拿手机打字,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老班。”

    林馥梓抬起头“嗯”了一声,向她身后一指“上车吧,再等等,还有几个人没到呢。”

    虞以善上了第二辆车,她在外面就看见了梁茴贴在车窗上跟她打招呼。

    她上去坐到了梁茴身边,注意到这辆车还差两个座位就满了,一个在最前,一个在最后。

    虞以善抬手看了看表,约定的集合时间是八点,现在是七点五十,没想到大家都来这么早。

    她问梁茴“还有谁没到呢?”

    梁茴说“班长,陈垚,李夕夕,哦,还有老徐。”

    虞以善点点头,从书包里摸出了两个棒棒糖问梁茴“要哪个味道的?”

    梁茴看了看,说“要草莓吧。”

    虞以善就把粉色的给了梁茴,剩下一个橘子味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梁茴吃着糖,忽然来了一句“还有薄荷味?”

    虞以善点点头“嗯,吃这个晕车会好受点。”

    梁茴有点惊讶“你晕车啊?小鱼。”

    虞以善靠在座位上“是啊,不过不严重。”

    正说着,又有一人上车,虞以善看过去,只见一身黑色休闲服的徐瑾荣走了过来,他径直走向最后面靠窗的角落位置,坐到了梁茴身后。

    梁茴回头看了看刚坐下就歪在车窗上闭目养神的徐瑾荣,然后跟虞以善小声说“真巧啊,老徐也晕车。”

    虞以善蹙眉想了想“是吗?我之前跟他一起坐过出租车,没见他晕啊。”

    梁茴说“他应该只晕这种大车吧,上次我们高一的时候一起去志愿活动,也是这种大巴,他下车吐了好一会呢。等等,你们什么时候还一起坐出租车了?”

    虞以善“额”了一下,搪塞过去“就是偶然碰到的,不重要。”

    梁茴有些想打听,但又憋了回去。看虞以善又从包里摸了一颗蓝色包装的糖,递到了身后给徐瑾荣。

    徐瑾荣被棒棒糖的包装纸碰了碰额前的头发,他睁开眼,看到是虞以善探手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只蓝色的棒棒糖。

    手的主人说“吃个这个晕车会好受点。”

    徐瑾荣抬手接过来,难得正经“谢谢。”

    虞以善说“不用客气,请我吃饭就行。”

    徐瑾荣无奈地摇了下头,把糖剥开含在嘴里“一颗糖换一顿饭,未免太亏了。”

    虞以善看了他一会,才说“不请你装什么客气。”

    徐瑾荣“......这是礼貌。”

    虞以善转回身,不客气地拆穿“平时怎么没看见你的礼貌?被狗吃了吗?”

    梁茴坐在一边笑得打鸣,还是林馥梓上车之后才好不容易收住。

    林馥梓上车时的脸色并不太好,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而是看上去有点,尴尬。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对车上的人说“大家,有个事儿要说一下。”

    “怎么了老班?”

    林馥梓面色难看地说“三班这几天也会去揽月湖。”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的是最后的徐瑾荣。

    车内顿时一阵此起彼伏地“啊?”“什么?”“他们怎么也去?”

    林馥梓就说“怪我,打电话的时候被三班班主任听到了,她就也打算带学生们来体验一下。”

    三班跟一班矛盾积怨已久,当初严淇毓公然在舞台上表白的事几乎全校都知道,所以虽然两个班的班主任关系很好,但平时也都尽量避免共同行动。但这回不知道三班的班主任在想什么,她从林馥梓那得知了这次春游活动,居然天真地想要靠这次的活动来缓和两个班的关系。说实在的,在林馥梓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那个严淇毓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不是什么好管的学生,校长当掌上明珠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三班的班主任根本不敢多说,生怕保不住自己的饭碗。

    这种情况下,如果一旦严淇毓和一班哪个学生有了争执,三班的班主任根本说不上话,也就是说,根本无法把事态稳定在一个可以控制的程度。而一旦闹到校长面前,除了少数家境极其富贵的学生,其他人根本占不了理。所以林馥梓私心里也是不想让两个班碰上的,但她又不能不让三班来,毕竟那又不是她家。所以她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林馥梓安慰道“我跟管理员说过了,把两个班的活动都分开,住处也隔得是最远的,休息时间不乱走的话,碰到他们的可能性很小。”

    大家也明白,那又不是私人地盘,他们再不愿意也只能挺着,林馥梓的安排已经算是很周到了,只好接受。

    因为这个事儿,去揽月湖农场的路上,车上的气氛都比较低迷。不过到底是少年人,介意了一会也就忘了,车行一半,气氛就又活跃起来。虞以善本来都要睡着了,听着周围渐渐大起来的喧闹声又清醒了一会,但最终还是被困意打败,迷迷糊糊睡了一路,倒是没怎么晕车。

    反倒是徐瑾荣,他看上去一直在靠窗睡觉,但一下车就跑到路边弯腰干呕,没真吐出来什么东西,就是呕的太厉害,叫人看着也有点想呕。

    虞以善看了两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她怕自己一会也想吐。

    林馥梓拿了一瓶水递给徐瑾荣,拍了拍他的背说“你这样还能赛车呢?”

    徐瑾荣喝了两口水,感觉好点了,脸色还有些发白,闻言说“赛车还真没事儿,我也觉得很神奇。”

    林馥梓再次拐弯抹角劝阻赛车失败,若无其事地转身招呼大家集合,一起进了农场大门。

    到的时候是十点多,一行人先是去了农场经理给安排的别墅。是两栋联排别墅,中间有一道连廊连着,每一栋有四层高,里头的布置跟酒店差不多,房间很多,只有客厅和别墅后院是宽敞的。

    一班男生和女生的人数大差不差,女生只比男生少两个,因此也算好安排,男生一栋,女生一栋。虞以善和梁茴领了两人间的房卡住在一起。另一边的徐瑾荣在众男生的礼貌相让之下无比不要脸地领了唯一的单间。不过一班一向比较惯着徐瑾荣,其他人也都理所当然地把单人房安在了徐瑾荣的头上。

    领完房间,大家被安排着去了第一项体验活动。种植园。

    种植园分为几个大区,分别是水果园和蔬菜园,以及油菜花田。前两者体验采摘,后者则是拍照圣地。

    大家按照自己的兴趣分散开随便在园子里逛了起来。虞以善先是被梁茴拉着去了油菜花田拍了几张照,之后又去了果园体验采摘。虞以善对采摘没什么兴趣,就自己找了个葡萄架子,在下面躲阴凉。

    天气渐渐热起来,中午日头正烈,虞以善走一会儿就觉得热了,这个葡萄架子不高不矮,刚好可以让她弯腰进去坐直身体。而最令人满意地是,架子下面摆了两张躺椅和一张竹制小茶桌,桌子上还有配套的茶具,不过是空的。虞以善过去坐下,看桌子上摆着一个按铃,想来应该是可以叫人来添茶的。虞以善一一都研究过之后,也不想喝茶,就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她躺在躺椅上假寐,不禁有点佩服老板的商业头脑,在一个繁华的城市郊区,开一个四百亩地的农场,让从未下过地的城里人与土地亲密接触,本来她觉得有点扯淡,但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觉得有意思。

    虞以善小时候住的福利院后面,有一片荒地,老院长就开垦了一部分,带着孩子们种了些白菜萝卜什么的,时不时还要除草浇水撒药,虞以善后来极其讨厌的酱菜都是由那片地孕育出来的。所以对她来说,这种活动就是劳动,没什么新意,也不值得体验。于是便心安理得地躲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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