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钟嗣音的声音再大,相隔重重人海,欧阳子卿还是会听不见。显然钟嗣音一直都明白这一点,她把头上的鸭舌帽又扣得低了些,转身,匆匆离开了机场。

    “怎么了?还好么?”李一一脸担心地问。

    “没事,我们走吧。”欧阳子卿看着钟嗣音消失在机场,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是希望钟嗣音是过来接他的。

    “这次聚会大家都在么?”

    “差不多吧,就是嗣音工作比较忙,今天没来,现在是大明星了么。”

    “这样啊。”欧阳子卿奇怪:“按理说,她今天没有工作啊?”

    到了酒店后,大家都一起围上来,问他离开的原因以及他在国外的生活、工作。

    “欧阳啊,大家还不知道呢,你现在住在哪儿啊,附近有酒店要不给你定个吧?”孟修齐一面剥虾一面问。

    “不用了,家里人帮我在这边买好了。”

    “行哪。”

    饭局的氛围很融洽,结束的时候,几个人约好下次再聚,“下次问问嗣音什么时候有空,少了个人总感觉不太圆满。”李一若有所思地说。

    钟嗣音这边,出了机场就给她的好闺蜜周楚旸打了电话,两个人约在一家平时常去的清吧。

    “怎么了,好久没来这里了。服务员,一杯长岛冰茶,谢谢。”周楚旸找到钟嗣音,把包放在旁边,看着她问。钟嗣音已经开始喝起来了,“欧阳子卿回来了。”

    “欧阳子卿?就之前你给我说过的你从高中就开始暗恋的男生?”

    “嗯嗯”钟嗣音没抬头,周楚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周楚旸太清楚现在的钟嗣音了:沮丧且怂。

    “他现在结婚了么?有女朋友么?”钟嗣音不回答。

    周楚旸顿了顿,继续道:“那你呢,你还喜欢他么?”

    钟嗣音没有选择继续沉默,而是缓缓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我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了,我原本以为五年的时间我会不再喜欢他,他也会改变很多,但今天,我在机场远远地看见他的时候,我发现,就那么一瞬间,”钟嗣音一边说还一边给周楚旸竖起了食指,“就那么一瞬间,我还是心动。他没变,还是那么的耀眼。”

    周楚旸喝了一口服务员刚上的长岛冰茶,“就是说,你还是喜欢他。”

    “嗯,嗯”

    “那就好说了,先找个时间问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有了就送祝福,没的话就追,”周楚旸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捧起钟嗣音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说,“嗣音,你有脸有身材,学历也是顶呱呱的,你足够优秀,所以你完全可以尝试着去追追试试。”

    钟嗣音不得不承认,周楚旸是真的很了解她,在周楚旸没来的间隙内,她一直在想自己当下应该如何做,有些道理无法被自己用在自己身上,但在周楚旸说出口的时候,钟嗣音的内心就不再迷茫了,试错的过程才是她该追求的。

    两个人从清吧出来后,在附近的商业街逛到晚上才回去,周楚旸临走前还不忘交代钟嗣音:“加油,你可以的,慢慢来,不着急。”

    钟嗣音进入电梯,按了自家所在的楼层,好听的女声提示着钟嗣音,电梯门缓缓打开,钟嗣音去掉扣在头上的鸭舌帽,抬头,入目的是那个让她喜欢了八年的人。

    钟嗣音好像被施了魔法,呆呆的站在那里,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嗣音,好久不见。”欧阳子卿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钟嗣音此时已经不需要像在机场那样向他问候,而是轻轻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话毕,走出电梯。

    钟嗣音并不是特别会人相处,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欧阳子卿也并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电梯口,但看样子,他好像也不需要解释。

    “你也住在这里么?”钟嗣音开口问道。按平常的速度来说,从电梯口到家就这么短的距离,她早就该消失不见了,但今天,她走得格外的慢。“对,真巧啊,我们住对门,”欧阳子卿还想再说点什么,一阵手机铃声阻止了他,他想钟嗣音说了句“抱歉”,接起了电话。

    钟嗣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等着?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欧阳子卿已经结束了电话,“有点事需要我处理下,我先回去了。”说完,他转身离开。钟嗣音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高中三年里她一直追随的不过也就是想让欧阳子卿的脚步慢一点,留给她的哪怕只是背影也好,她也希望能看看清楚。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爱慕的人会成为自己的邻居,更没有想过,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里看清欧阳的背影。

    在门即将关紧的时候,原本向前走的欧阳子卿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正在开门的钟嗣音。

    门“咔哒”一声开开又关上,钟嗣音看着那扇门,觉得刚才周楚旸和她分析的一切都白搭了,她又开始犹豫,又开始胡思乱想。这五年的时间带给她的,不是随着时间而消失的对欧阳子卿的喜欢,而是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向上攀爬的无尽的喜欢。在今天上午,在机场看见他的那一刻起,钟嗣音在出发前给自己做的心里工作就已经悉数崩塌;在刚才,电梯门打开时,入眼的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那么美好。

    钟嗣音拨通了周楚旸的电话:“喂,楚楚,我好像又不行了。”

    还好事情不是很棘手,在国外时,父亲硬着头把自己安在了公司里,在这五年里,他一面学着有关的课程,一面学着管理家族的企业。不得不说,欧阳子卿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五年里,他不仅快速上手并熟悉了公司里的所有业务,还在多各方那个面提出极具开创性的意见,这五年里,天赐的才华加上父亲的帮助,欧阳子卿不可避免的成为行业翘楚。

    处理完事情,欧阳子卿愣在了书桌上,他试图去回想自己何时是对钟嗣音动心的,是在她每次都在观众席上坐着,手里拿着资料学习的时候么?是她寻找共同话题想和自己在一个频道时么?是在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喜欢自己,但自己却不敢承认时么?在高中三年里,钟嗣音拼命的向他靠近,他又怎么不知道呢?那是为什么,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在她跟着自己时,连个回应也没有?真的只是怂么?欧阳子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国外的这五年来,钟嗣音总是悄悄地跑进他的脑子里,占据一席之地,夺走他的心,掠走他的魂。在看到钟嗣音出道成为艺人后,自己发了疯似的在网上搜罗有关她的一切,她的行程他一清二楚,他能牢牢地记得钟嗣音自出道到现在所演过的每一部戏所有台词。“别逃避了,从高中开始,你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说到。

    欧阳子卿打开门,径直朝着走廊那头的钟嗣音家走去,轻扣了几下门,钟嗣音出现在他眼前。此时的钟嗣音已经卸了妆,将长发高高的挽起,照顾不到的碎发就那样随性的散在肩上,身上的黑白家居服又衬得她更加纤细。钟嗣音的脸不是娱乐圈里大众的瓜子脸和鹅蛋脸,而是恰到好处的方脸,妈生的白皙的肌肤,微挑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再加上一双媚得恰到好处眸子,抬头看他时,长而密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好美,美极了。”这是钟嗣音给欧阳子卿的瞬时印象。

    聚会你没去,大家联系方式我都有了,我能要你个联系方式么?”欧阳子卿拿着手机站在门框旁边小心问道。

    “当然可以。”钟嗣音不仅给了,而且给了全套:微信、□□、手机号甚至是邮箱。

    “嗯,好了。”

    “行,”欧阳子卿欲言又止,“吃完饭了么,要不过去一起吃点吧?”

    钟嗣音被他的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刚才她还和周楚旸说要怎么攻略他,还没等到她主动,欧阳竟然就先邀请他了。“恭敬不如从命。”钟嗣音笑了,她脸上的酒窝应时出现,能让人醉在里边。

    欧阳子卿家里很简单,黑白灰三色,没有多余复杂的颜色,简单干净。

    “先坐吧。”趁着欧阳盛饭的时候,钟嗣音开始去回顾他的社交圈,朋友圈里的每一条内容几乎都和他的家人有关,唯独有一条不同,配图是一个女人的剪影,她正在向光里走去,文案是这样写的:‘我无惧黑暗,因为我知道,它的尽头是属于我的光’,钟嗣音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退出,点开他的头像大图,钟嗣音认出来,那是她最喜欢的薄荷。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欧阳子卿笑着问。

    “你的朋友圈。”钟嗣音一抬头,撞上了欧阳子卿看过来的目光。

    他眼里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这是钟嗣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他接触。许是多年来压抑的感情突然爆发了,钟嗣音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低,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欧阳子卿被他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吻的欲望,任由她咬。似是觉得咬够了,钟嗣音放开了他的领子,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说:“口感挺不错的。”

    欧阳子卿笑了一下,回到:“喜欢就好。”

    钟嗣音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双手摊开,耸了下肩,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味道怎么样?”欧阳子卿坐在她问道。钟嗣音只是点点头,没有搭话。

    在吃饭的全过程里,钟嗣音一次也没有抬头,欧阳子卿看着钟嗣音的发旋,勾唇笑了一下。最近几天钟嗣音没少吃外卖,再加上她也实在是饿了,不多时,一桌菜就已经被消灭了。“不都说女明星要保持体重,要克制么?”欧阳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问。“我是演员,和女明星不一样。再说了,我要是不多吃点,你这才不就是浪费了么?”钟嗣音得了便宜卖乖。“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巴这么厉害呢?”钟嗣音撇了撇嘴,心里想:“你以前才和我接触过多少啊。”

    “听说你最近拿了奖,恭喜啊。”作为一个生意人,欧阳子卿知道“青年演员大奖”对钟嗣音来说有多重要,这是她出道4年来得到的最有分量一个奖项。“谢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钟嗣音走进厨房去找欧阳。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现在还看着人家一个人刷碗洗筷,饶是钟嗣音的脸皮再厚,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没事,你坐那儿歇着就行了,”欧阳子卿摆摆手,示意钟嗣音出去。钟嗣音站在壁橱那儿,看着欧阳洗刷的动作说:“别了,我还是在这儿陪着你吧。”话一出口,钟嗣音就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喂,你怎么又笑了,从我到你家你都笑我几次了?”钟嗣音看着欧阳子卿不停的笑,心里觉得疑惑和不服气。“一见到你就想笑。”欧阳子卿话一出口,钟嗣音脸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怎么,害羞了,刚才不还是挺硬气的么?”欧阳看着她这个样子,更想逗逗她了。钟嗣音抿着嘴,只低着头不说话。

    她站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巧妙了,刚好挡住了壁橱,欧阳子卿并不打算让她让一让,直接走到她面前,隔着她,把碗盆放进橱柜里。欧阳的左手撑在钟嗣音身旁,右手伸到她身后。感受到欧阳子卿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她全身紧绷,呼吸都紊乱了,她能感觉得到,她的脸更热,更红了。但是,相较于害羞和紧张,心里的疑惑更盛。

    “他喜欢我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心中升起。也许在很多问题上,钟嗣音会很怂包,但在一些事情上,她绝对不会犹豫,就像现在,她不会允许自己长期处在这种暧昧、紧张的氛围中的。“你喜欢我么?”钟嗣音直接简明地问。

    “是,我喜欢你。”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就这样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我并没有感受到你有多喜欢我,”五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在戏弄我。”

    这个问题很好,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两个人中间的那层隔膜。“你会知道的。”欧阳子卿放开她,直视着钟嗣音的眼睛。“不是现在么?”她太急了,几年来,她无时无刻地想占有这个人,能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有一天和他站在一起。

    欧阳子卿摇了摇头,“我想,留给你自己发现会更好。”

    高中三年里,欧阳子卿怎么会看不出来钟嗣音喜欢她呢?他又怎么能说在第一次钟嗣音坐在看台上看他打球时,他没有心动呢?

    “嗣音,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杨瑶作为她的好朋友,天天为着美貌无敌但无处使用的美女朋友担心。“我啊,有领导力的、勇敢的、能hold住我的。”好巧不巧,这次对话就让在他们身后的欧阳子卿听见了。“据说啊,狮子座不喜欢喜欢他们的人,嗣音,你说是吧,嗯~”杨瑶撞了撞身旁的钟嗣音,“这是什么话呀,照这样说,我以后就得孤独终老了呗,”钟嗣音对星座运势表示了不屑,“放心吧,你姐姐我以后一定让你喝上喜酒。”

    身后的欧阳子卿牢牢地记下了“有领导力的、勇敢的、能hold住我的”这几个词。从此,他也就有了目标,他想成为那样的人,一个可以站在他心仪的女孩儿身边的那样的人。对于高中时期的钟嗣音的感情和爱慕,欧阳子卿一直埋在心底,他想等到高考结束,没有牵挂,两个人可以不受打扰,在不影响钟嗣音拼命学习上江城大学时,再告诉她。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在高中的最后两个月,家族企业发生重大变化,父母被调去管理国外的子公司,他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一起去。

    看钟嗣音的最后一眼,就是在他傍晚大家都离校,独自收拾东西,做最后的准备时的那一眼。钟嗣音为了备考江城大学,那段时间里在放学后,会泡在图书馆里,一直到关门。她刚从图书馆出来,怀里抱着书,长发被扎成马尾,高高的梳起来,随着钟嗣音走路摇摆。刚好正值晚霞满天,钟嗣音不进走向了她梦寐以求的大学,更是走进了欧阳子卿内心深处。就这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了。

    写好的告白信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要离开,他把告白信变成了告别信,放在了钟嗣音文具袋的夹层里。“希望你能知晓我的喜欢,带着我的祝福走得更远。”

    在刚才钟嗣音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时,欧阳子卿意识到,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留给她的告别信。

    “那如果我永远都不会发现呢?”

    “这不成立。”

    钟嗣音不说话了,他已经回来了,成为了他的邻居,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也是,总有一天,在相处的一点一滴的过程中,她会感觉到他的喜欢的。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等等,”在钟嗣音马上就要踏出房门前,欧阳叫住了她,他走过去,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畔,说了句,“嗣音,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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