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鹿台，那人初入九州台时，尚是一身白衣。当年一战，十二仙人皆陨落，那魔头也一身白衣血染成了红衣……”
台上摇扇的说书人摇头晃脑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年的九州祸乱，台下人一片噤声，专心致志地听着老者讲述曾经那段往事。
“自此，掌管燕昭千年的十二仙人就此陨落，往事纷纷扰扰，权利更迭。五十年后的今天，燕昭残存的王室氏血脉几近凋零……”
“时月！”
衣袖被人拉了拉，春蚕疑惑地喊住了怅然呆滞的时清。
“做甚？怎得一脸呆滞。”
贺小姐要她们出来采买东西，春婵忙碌着一抬头发现时清竟然在一个说书摊子前走不动道了。
时清抱歉一笑：“抱歉，自小爹爹对我管得严，所以一遇见这些说书的讲故事便走不动道了。”
“你喜欢听故事啊！”
秋月从钱袋里取出一些铜币来递给时清，“拿着，看看有什么想看的书，随便买。”
“这怎么可以！这是小姐给的用来采买的钱。”
秋月爽朗一笑将钱袋颠了颠：“贺家可不缺这点小钱！拿着吧，之后也是要给你发工资的。”
时清感激地接过钱，往卖书的小摊子上扫了一眼：皆是些名人故事，或风流趣事，或奇葩之谈。真真假假并无多少信息量。
不过，总比当下的她好，方才听得那说书人说时隔百年，时清至今十分茫然。
时隔百年！不应该啊，往生花千年一开，按照原先计算的，如今应是千年之后……
时清随手拿了几本人物传和一本九州王朝变迁史纪。
“走吧！”
三人转而朝对面的店铺走去，行到半路,，突然传来一阵轰动。
“让开。”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呼喊声，时清猛地一抬头望见一匹白马急促冲了过来。
“啊——”
率先走在前方的春蝉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马冲撞开，瘫倒在地。
“春蝉！”
秋月厉声喝斥肇事的马匹以及马上之人，“停下！”
然而白马撞了人并没有停下的打算，马上那人将腿一踢，刹那间，一双翅膀从马背上展开来，欲冲天而上。
竟是只天马，天马难养，寻常修士百姓可骑不了。
不过，秋月哪有心思想这些，见着春蝉被撞到在地受了伤，而肇事者竟想一声不吭离去！
腰间的细鞭被取下，一道银光闪烁其间，往天上一甩，原先细断的鞭子变成十几米长如一道银蛇流转而去，刹那间困住了那天马的后腿。
“不准走！”
秋月往后使劲一扯，天马发出呜咽之声，骤然将翅膀一缩转而落地。
扶着春蝉的时清抬头，突然厉声警告：“向左躲开！”
秋月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回过神来几根带着黑气的毒针以及射在放在她站立的地方。
好生可怖！她不过想找这人理论，这人竟直接想要取她的命！
对面那人一身黑袍带着面具，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说时迟那时快，刀锋一转便要直接杀过来。
周身的黑气散发着压倒般的气场，这分明是个羽化入境的修士。
不好！秋月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等等！”
时清起身一把拉过秋月，顾不得两人皆双双跌倒在地，她用了平时最快的语气：
“我们不拦你！放过我们一场！”
他只是想快点离开此处，他只是想解决掉拦路人！
时清在心中默默猜测，若是她们不拦路，他说不准真会就此离去。
若他执意要动手杀人……时清暗袖里的锋刀闪着异样的光彩——那就让他死。
黑衣男子手中的大刀还闪耀着嗜血的光芒，听得女子飞快的一句话，手中的刀顿了顿。他垂眸望去，跌倒在地的女子正神色冷静地回望着他，明明是一条可以被随时取走的性命，她却显得如此自若，眼底隐隐的警告仿佛在说：只要你敢动手，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僵持不过须臾，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大刀一转消散于手上，转身飞跃上马，时间仓促，他必须立刻离开这！
看着天马消失在天际，秋月才缓过神来。
“天呐！时月，那人好生可怖！方才他提刀走来，我竟生了濒死的错觉。”
秋月拍着胸膛缓过气一抬眼又望见地上躺着规整的春蝉。
“春蝉！”
两人扶着春蝉没走出几步，贺家的人便赶了上来，贺久卿望了眼春蝉的惨状，眼里露出愤怒来：
“是谁？竟敢伤我贺家的人。”
秋月将前面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那人应是个亡命之徒，着急离开，不然我们三个怕是要尽丧他刀下了。”
……
贺文君让人将春蝉带回了酒舍请了医师来救治。
所幸没有伤及根本，需要多养一段时间即可，只是春蝉的右手是再也用不了剑了。
作为贺久卿贴身侍女，她与秋月一人习剑，一人练鞭，皆有一身不错的术法。
春蝉醒来，悲切万分，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了。秋月合上窗棂，叹了口气。此番她与春蝉随公子前往穹之渊，是为了保护公子安全。如今春蝉提不起剑要被遣送会贺府治疗，无法继续陪同公子怕是已然心碎了。
贺久卿命人拜访了当地的知府。知府亲自上门致歉，已经命人去寻那黑衣人踪迹，只是如今天下不平，混乱人士颇多，一旦混入人海怕是寻不着人影了。
穹之城将开，九州各地来楚河地带的人颇多，信使来了报，说明日便可安排一行人进城。故而今夜便要做好准备。
时清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九州王朝变迁史。
从九鹿台记载开始：
“燕昭七百八十四年，昭宁公主提刀入殿，弑君杀夫。”
“九鹿台一战，十二仙人陨落，昭宁身死，至此燕昭一分为二。靖王周夷以燕断山为线望西建立周国，燕昭旁系宗亲六岁淮阳王上位登基，届时南淮攻打燕昭，天下大乱，南淮内乱一分为二，是为南淮，中晋两国并立。燕昭……”
短短五十年时间，各国分分合合，形成了如今五国并立的局面……
时清并没有过多精力去感慨时局的变化，她在意的是时间过去的不是千年而是五十年，半是庆喜半是疑惑。
庆喜的是她失去不是千年的时间，九州普通人年岁可达五百多年，修术法者更能多活百年，少数修为高者甚至能活上千年。短短五十年算不得什么，更重要的是：旧人还在。
想到这时清心底不免涌起一股无名的温暖来，似乎这样能证明：她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时清目光顿了顿，为何只是短短五十年？
当年和尚给她那株往事花便叮嘱过：“一旦将元神寄养在这往生花上，便要等待千年……”
“施主，届时天下大势已去，人生孤苦无依，万望珍重！”
和尚悲悯的声音响彻耳边，时清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
听得窗外沙沙的风声，推开窗子，迎面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刺出一片冰凉。
下雪了啊！
第二日一早，时清裹了一件绿色的厚衣，出来时迎面遇见一行佩戴宝剑的弟子正与贺久卿谈话。
见着时清，贺久卿点头微笑。
“用完早饭便进穹之城。”
穹，天空之意。之所以名为穹之城，是因为这是一所天空之城。
楚河之上，半空之中有一块悬浮的土地，在此地上城市拔地而起，周围遍布结界。
若要进入穹之城便要在穹之渊批准的前提下，乘着天马进入其中。
秋月驾着天马，时清便坐在其后，跟随着一同往上而飞。
“别害怕！我马术很好的。”
秋月贴心地宽慰着：“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搂着我，闭上眼靠在我的肩膀上。”
时清乖乖地将下巴靠在秋月的肩膀上，神清目明地打量着这空中的景象。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往向一看，白茫茫一片甚是凄凉。一片雪花落在她眉间，时清心中缓缓感慨道：“真是许久未来此地了。”
穹之城也落了雪，黑瓦白雪，鸟兽飞烁其间。一如既往地繁华，建筑如新，人流众多。
秋月眨巴着眼，感慨着还未将这一番美景欣赏完毕，天马已经落于一高伟墙面门口。
白色的墙面修有百尺之高，朱红大门口写这三个大字：穹之渊。
贺久卿与贺文君皆从飞鸾上下来，门口已经站了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穹之渊弟子。
双方礼貌拜见过后，领头的名为魏原的人将手中浮尘一甩，道：“请。”
大门一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口蓝色漩涡，进入漩涡其中才被传送到真正的穹之渊处。
几人从漩涡里出来便到了一处平台，显然这是穹之渊的传送口，望前看去：正前方是一处高大的大殿，其余周围分散着大大小小的殿所，而四周更有各山峰，蜂房水涡，亭台楼阁，各出奇穷。
“好似仙界啊！”
秋月在时清耳边感叹，“公子以后就要在此处修行了，你我也能在此处安居不少日子。”
魏原领着几人往大殿走，一边叮嘱贺久卿：“新生选拔已过，今日是入选的新生测试属性分配道行。贺公子来得迟了些，想来大殿里的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
人们修行要分道，这世上有五类被视为正流的道行：剑道，符道，机关家，道家，阴阳家
只有被通过资质选拔才能修行此道。
几人随同着进了大殿，大殿十分空旷，里面并无多少人，只是前方四周有五处陨石，各陨石的上方危坐一人。
时清抬眼望去略微一惊：正中央端坐着的是一白发少年模样之人。
这不正是人们口中的剑仙——林度！
此刻，白发少年坐得端正，却紧闭双眼，仿佛并不想参与这场天赋测试，自己只是来走过过场。
时清一闭眼还能想到这家伙未悟道前被她踩在地上的惨样，时清拜礼的手就微微一颤，忽而有种羊入虎口的恍惚感。
其余三人，时清只是萍水之交并不相熟，只是这林度，着实让她有点心虚。
幸好她改了面容，要被认出来真真是要被人提着剑追着打。
“拜见各位宗师！”
贺久卿行礼完毕，穹之渊的掌门人沧澜点点头道：“你便是贺家的公子？”
贺久卿回道：“是。”
贺家继承了上古九尾狐的血脉，家族繁荣千年，而贺久卿却成了这一代唯一带有狐族血脉之人，注定要继承贺家，供奉先祖，其声名早已云扬天下。
沧澜摆手：“上前来。”
贺久卿上了前，“取一滴血滴于命石之上。”
命石会给出答案，他到底最适合哪个门派。
贺久卿照做了，血融入命石，命石焕发出光芒来，很快光满淹没下去，伴随着的是剑家与机关家前的陨石亮起了蓝色的光芒。
“两个都亮了！”
秋月悄悄和时清咬耳朵：“这是不是说明公子在此两家都颇有天赋啊？”
时清懵懂地点点头：“应该是如此。”
确实是如此，蓝色光代表了极高的天分。
沧澜赞许地点头，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天赋确实难得。
“不错，剑道与机关家皆适合你，不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此地修行，你只能主修一道。”
沧澜私心还是想要贺久卿选机关道的，毕竟早就听闻贺久卿身体不大好并不适合修炼剑道。
身体不佳，家底雄厚，加上机关道天赋高。这多符合英年早逝的机关鬼才！
贺久卿并未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弟子自幼便崇拜林度宗师，也想成为林宗师这般的人物，所以我想选剑道。”
“剑道！”
沧澜道：“你确定？”
“弟子确定！”
殿堂中央闭目养神的白发少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望向贺久卿，片刻，薄唇轻启：
“你并不适合习剑。”
冰冷的声线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气氛冷到极点。
贺久卿脸色有些难堪，上前一步，追问：“敢问宗师为何这般料断我不适合习剑？”
林度面无表情，那双灰色的眸子半垂着望向眼下之人，宣读判言一般：
“你常年身体孱弱，无法承受过厉的剑气。”
贺久卿孱弱的身体众人皆知，他三岁启蒙，若不是这一病身怕是早已成家立业。
令时清震惊的是：一向跟在贺久卿身旁甘愿做陪衬的贺文君率先发了声。
“公子的身体弱虽是事实，可也不是不治之症，求宗师体谅公子求学之心。公子——公子身体可以很快调理好的！”
说罢，贺文君骤然想起时清所说的话：“她——”
时清微惊，贺文君指向了她死马当活马医道：“她能很快治好公子的病。”
时清：“……”
“我？之前你不是认为我是个骗子吗？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推出来！”
默默在心里诽谤的时清突然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的中心。
“哦？”沧澜来了兴致，贺家寻便天下名医都治不了贺久卿的病，如今却有人说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能治这病。
“这位姑娘当真能治贺久卿的病？”
贺文君说道：“她说过公子这病是中了毒的缘故，能治。”
时清：我可没说我能治！
她单知道怎么施针压制，哪知道用什么药治！
“咳咳——”
时清轻咳两声，肃正脸色，从容地瞥了贺久卿一眼，见他低头沉默便已了然。
赶情是想先把她推出来做担保。
“贺公子确实是中了毒，此毒难解且难以查寻，不过，也不是无解！”
林度望向下方信口开河的女子，心中蓦然生起一股奇异熟悉感来，奇怪，分明他从未见过这人却偏巧觉得此人熟悉如旧人。
“我曾与父亲游走于南浔一带，此地人隐秘且善用毒，机缘巧合下和一老神医学过此毒。不过那老神医已逝，光凭我一个解毒恐怕得需要些时日。”
沧澜点头：“不如这样，贺久卿先入剑门学习，若姑娘能在一年之内解毒，那双方皆大吉。”
他有意要保下贺久卿在穹之渊的位置，既然贺久卿执意要学剑那便让他先学。毒能解开便好，解不了更好，还让他来学机关术！至于眼前这位平白冒出来的医师——他对她并没多大期望，期望她真懂如何解毒。
“三个月。”
泠然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沧澜的计划。
“我只能给三个月解毒时间。”
贺久卿沉着没有抗议：“好。”
时清默然：“好个鬼！要想破脑子解毒的是我！”
不过傻子才会给他解毒，时清倚靠贺久卿进入穹之渊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没有闲情雅致去给一个病秧子想办法。
先应下来，能拖则拖吧！
时清垂下头来，一时又听得林度开口：
“你，可愿修炼剑术？”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时清再次抬头和林度四目相对，他，竟是在问她。
“我吗？”
林度颔首，时清心底闪过不详的预感，大殿之人无一不惊讶——堂堂剑仙在不测试天赋的情况下竟主动要收弟子。
“不经过天赋测试便招人入门派，怕是不大合规矩吧。”
几个宗师略有不满，穹之渊一向招的弟子要么天赋过人，要么家境过硬。且能随意招一个低等人进来，传出去便是打了以往被拒的世家子弟的脸。
“合不合规矩另说，不如让她上前测试一番天赋再做打算。”
台上摇扇的说书人摇头晃脑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年的九州祸乱，台下人一片噤声，专心致志地听着老者讲述曾经那段往事。
“自此，掌管燕昭千年的十二仙人就此陨落，往事纷纷扰扰，权利更迭。五十年后的今天，燕昭残存的王室氏血脉几近凋零……”
“时月！”
衣袖被人拉了拉，春蚕疑惑地喊住了怅然呆滞的时清。
“做甚？怎得一脸呆滞。”
贺小姐要她们出来采买东西，春婵忙碌着一抬头发现时清竟然在一个说书摊子前走不动道了。
时清抱歉一笑：“抱歉，自小爹爹对我管得严，所以一遇见这些说书的讲故事便走不动道了。”
“你喜欢听故事啊！”
秋月从钱袋里取出一些铜币来递给时清，“拿着，看看有什么想看的书，随便买。”
“这怎么可以！这是小姐给的用来采买的钱。”
秋月爽朗一笑将钱袋颠了颠：“贺家可不缺这点小钱！拿着吧，之后也是要给你发工资的。”
时清感激地接过钱，往卖书的小摊子上扫了一眼：皆是些名人故事，或风流趣事，或奇葩之谈。真真假假并无多少信息量。
不过，总比当下的她好，方才听得那说书人说时隔百年，时清至今十分茫然。
时隔百年！不应该啊，往生花千年一开，按照原先计算的，如今应是千年之后……
时清随手拿了几本人物传和一本九州王朝变迁史纪。
“走吧！”
三人转而朝对面的店铺走去，行到半路,，突然传来一阵轰动。
“让开。”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呼喊声，时清猛地一抬头望见一匹白马急促冲了过来。
“啊——”
率先走在前方的春蝉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马冲撞开，瘫倒在地。
“春蝉！”
秋月厉声喝斥肇事的马匹以及马上之人，“停下！”
然而白马撞了人并没有停下的打算，马上那人将腿一踢，刹那间，一双翅膀从马背上展开来，欲冲天而上。
竟是只天马，天马难养，寻常修士百姓可骑不了。
不过，秋月哪有心思想这些，见着春蝉被撞到在地受了伤，而肇事者竟想一声不吭离去！
腰间的细鞭被取下，一道银光闪烁其间，往天上一甩，原先细断的鞭子变成十几米长如一道银蛇流转而去，刹那间困住了那天马的后腿。
“不准走！”
秋月往后使劲一扯，天马发出呜咽之声，骤然将翅膀一缩转而落地。
扶着春蝉的时清抬头，突然厉声警告：“向左躲开！”
秋月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回过神来几根带着黑气的毒针以及射在放在她站立的地方。
好生可怖！她不过想找这人理论，这人竟直接想要取她的命！
对面那人一身黑袍带着面具，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说时迟那时快，刀锋一转便要直接杀过来。
周身的黑气散发着压倒般的气场，这分明是个羽化入境的修士。
不好！秋月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等等！”
时清起身一把拉过秋月，顾不得两人皆双双跌倒在地，她用了平时最快的语气：
“我们不拦你！放过我们一场！”
他只是想快点离开此处，他只是想解决掉拦路人！
时清在心中默默猜测，若是她们不拦路，他说不准真会就此离去。
若他执意要动手杀人……时清暗袖里的锋刀闪着异样的光彩——那就让他死。
黑衣男子手中的大刀还闪耀着嗜血的光芒，听得女子飞快的一句话，手中的刀顿了顿。他垂眸望去，跌倒在地的女子正神色冷静地回望着他，明明是一条可以被随时取走的性命，她却显得如此自若，眼底隐隐的警告仿佛在说：只要你敢动手，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僵持不过须臾，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大刀一转消散于手上，转身飞跃上马，时间仓促，他必须立刻离开这！
看着天马消失在天际，秋月才缓过神来。
“天呐！时月，那人好生可怖！方才他提刀走来，我竟生了濒死的错觉。”
秋月拍着胸膛缓过气一抬眼又望见地上躺着规整的春蝉。
“春蝉！”
两人扶着春蝉没走出几步，贺家的人便赶了上来，贺久卿望了眼春蝉的惨状，眼里露出愤怒来：
“是谁？竟敢伤我贺家的人。”
秋月将前面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那人应是个亡命之徒，着急离开，不然我们三个怕是要尽丧他刀下了。”
……
贺文君让人将春蝉带回了酒舍请了医师来救治。
所幸没有伤及根本，需要多养一段时间即可，只是春蝉的右手是再也用不了剑了。
作为贺久卿贴身侍女，她与秋月一人习剑，一人练鞭，皆有一身不错的术法。
春蝉醒来，悲切万分，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了。秋月合上窗棂，叹了口气。此番她与春蝉随公子前往穹之渊，是为了保护公子安全。如今春蝉提不起剑要被遣送会贺府治疗，无法继续陪同公子怕是已然心碎了。
贺久卿命人拜访了当地的知府。知府亲自上门致歉，已经命人去寻那黑衣人踪迹，只是如今天下不平，混乱人士颇多，一旦混入人海怕是寻不着人影了。
穹之城将开，九州各地来楚河地带的人颇多，信使来了报，说明日便可安排一行人进城。故而今夜便要做好准备。
时清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九州王朝变迁史。
从九鹿台记载开始：
“燕昭七百八十四年，昭宁公主提刀入殿，弑君杀夫。”
“九鹿台一战，十二仙人陨落，昭宁身死，至此燕昭一分为二。靖王周夷以燕断山为线望西建立周国，燕昭旁系宗亲六岁淮阳王上位登基，届时南淮攻打燕昭，天下大乱，南淮内乱一分为二，是为南淮，中晋两国并立。燕昭……”
短短五十年时间，各国分分合合，形成了如今五国并立的局面……
时清并没有过多精力去感慨时局的变化，她在意的是时间过去的不是千年而是五十年，半是庆喜半是疑惑。
庆喜的是她失去不是千年的时间，九州普通人年岁可达五百多年，修术法者更能多活百年，少数修为高者甚至能活上千年。短短五十年算不得什么，更重要的是：旧人还在。
想到这时清心底不免涌起一股无名的温暖来，似乎这样能证明：她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时清目光顿了顿，为何只是短短五十年？
当年和尚给她那株往事花便叮嘱过：“一旦将元神寄养在这往生花上，便要等待千年……”
“施主，届时天下大势已去，人生孤苦无依，万望珍重！”
和尚悲悯的声音响彻耳边，时清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
听得窗外沙沙的风声，推开窗子，迎面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刺出一片冰凉。
下雪了啊！
第二日一早，时清裹了一件绿色的厚衣，出来时迎面遇见一行佩戴宝剑的弟子正与贺久卿谈话。
见着时清，贺久卿点头微笑。
“用完早饭便进穹之城。”
穹，天空之意。之所以名为穹之城，是因为这是一所天空之城。
楚河之上，半空之中有一块悬浮的土地，在此地上城市拔地而起，周围遍布结界。
若要进入穹之城便要在穹之渊批准的前提下，乘着天马进入其中。
秋月驾着天马，时清便坐在其后，跟随着一同往上而飞。
“别害怕！我马术很好的。”
秋月贴心地宽慰着：“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搂着我，闭上眼靠在我的肩膀上。”
时清乖乖地将下巴靠在秋月的肩膀上，神清目明地打量着这空中的景象。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往向一看，白茫茫一片甚是凄凉。一片雪花落在她眉间，时清心中缓缓感慨道：“真是许久未来此地了。”
穹之城也落了雪，黑瓦白雪，鸟兽飞烁其间。一如既往地繁华，建筑如新，人流众多。
秋月眨巴着眼，感慨着还未将这一番美景欣赏完毕，天马已经落于一高伟墙面门口。
白色的墙面修有百尺之高，朱红大门口写这三个大字：穹之渊。
贺久卿与贺文君皆从飞鸾上下来，门口已经站了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穹之渊弟子。
双方礼貌拜见过后，领头的名为魏原的人将手中浮尘一甩，道：“请。”
大门一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口蓝色漩涡，进入漩涡其中才被传送到真正的穹之渊处。
几人从漩涡里出来便到了一处平台，显然这是穹之渊的传送口，望前看去：正前方是一处高大的大殿，其余周围分散着大大小小的殿所，而四周更有各山峰，蜂房水涡，亭台楼阁，各出奇穷。
“好似仙界啊！”
秋月在时清耳边感叹，“公子以后就要在此处修行了，你我也能在此处安居不少日子。”
魏原领着几人往大殿走，一边叮嘱贺久卿：“新生选拔已过，今日是入选的新生测试属性分配道行。贺公子来得迟了些，想来大殿里的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
人们修行要分道，这世上有五类被视为正流的道行：剑道，符道，机关家，道家，阴阳家
只有被通过资质选拔才能修行此道。
几人随同着进了大殿，大殿十分空旷，里面并无多少人，只是前方四周有五处陨石，各陨石的上方危坐一人。
时清抬眼望去略微一惊：正中央端坐着的是一白发少年模样之人。
这不正是人们口中的剑仙——林度！
此刻，白发少年坐得端正，却紧闭双眼，仿佛并不想参与这场天赋测试，自己只是来走过过场。
时清一闭眼还能想到这家伙未悟道前被她踩在地上的惨样，时清拜礼的手就微微一颤，忽而有种羊入虎口的恍惚感。
其余三人，时清只是萍水之交并不相熟，只是这林度，着实让她有点心虚。
幸好她改了面容，要被认出来真真是要被人提着剑追着打。
“拜见各位宗师！”
贺久卿行礼完毕，穹之渊的掌门人沧澜点点头道：“你便是贺家的公子？”
贺久卿回道：“是。”
贺家继承了上古九尾狐的血脉，家族繁荣千年，而贺久卿却成了这一代唯一带有狐族血脉之人，注定要继承贺家，供奉先祖，其声名早已云扬天下。
沧澜摆手：“上前来。”
贺久卿上了前，“取一滴血滴于命石之上。”
命石会给出答案，他到底最适合哪个门派。
贺久卿照做了，血融入命石，命石焕发出光芒来，很快光满淹没下去，伴随着的是剑家与机关家前的陨石亮起了蓝色的光芒。
“两个都亮了！”
秋月悄悄和时清咬耳朵：“这是不是说明公子在此两家都颇有天赋啊？”
时清懵懂地点点头：“应该是如此。”
确实是如此，蓝色光代表了极高的天分。
沧澜赞许地点头，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天赋确实难得。
“不错，剑道与机关家皆适合你，不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此地修行，你只能主修一道。”
沧澜私心还是想要贺久卿选机关道的，毕竟早就听闻贺久卿身体不大好并不适合修炼剑道。
身体不佳，家底雄厚，加上机关道天赋高。这多符合英年早逝的机关鬼才！
贺久卿并未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弟子自幼便崇拜林度宗师，也想成为林宗师这般的人物，所以我想选剑道。”
“剑道！”
沧澜道：“你确定？”
“弟子确定！”
殿堂中央闭目养神的白发少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望向贺久卿，片刻，薄唇轻启：
“你并不适合习剑。”
冰冷的声线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气氛冷到极点。
贺久卿脸色有些难堪，上前一步，追问：“敢问宗师为何这般料断我不适合习剑？”
林度面无表情，那双灰色的眸子半垂着望向眼下之人，宣读判言一般：
“你常年身体孱弱，无法承受过厉的剑气。”
贺久卿孱弱的身体众人皆知，他三岁启蒙，若不是这一病身怕是早已成家立业。
令时清震惊的是：一向跟在贺久卿身旁甘愿做陪衬的贺文君率先发了声。
“公子的身体弱虽是事实，可也不是不治之症，求宗师体谅公子求学之心。公子——公子身体可以很快调理好的！”
说罢，贺文君骤然想起时清所说的话：“她——”
时清微惊，贺文君指向了她死马当活马医道：“她能很快治好公子的病。”
时清：“……”
“我？之前你不是认为我是个骗子吗？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推出来！”
默默在心里诽谤的时清突然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的中心。
“哦？”沧澜来了兴致，贺家寻便天下名医都治不了贺久卿的病，如今却有人说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能治这病。
“这位姑娘当真能治贺久卿的病？”
贺文君说道：“她说过公子这病是中了毒的缘故，能治。”
时清：我可没说我能治！
她单知道怎么施针压制，哪知道用什么药治！
“咳咳——”
时清轻咳两声，肃正脸色，从容地瞥了贺久卿一眼，见他低头沉默便已了然。
赶情是想先把她推出来做担保。
“贺公子确实是中了毒，此毒难解且难以查寻，不过，也不是无解！”
林度望向下方信口开河的女子，心中蓦然生起一股奇异熟悉感来，奇怪，分明他从未见过这人却偏巧觉得此人熟悉如旧人。
“我曾与父亲游走于南浔一带，此地人隐秘且善用毒，机缘巧合下和一老神医学过此毒。不过那老神医已逝，光凭我一个解毒恐怕得需要些时日。”
沧澜点头：“不如这样，贺久卿先入剑门学习，若姑娘能在一年之内解毒，那双方皆大吉。”
他有意要保下贺久卿在穹之渊的位置，既然贺久卿执意要学剑那便让他先学。毒能解开便好，解不了更好，还让他来学机关术！至于眼前这位平白冒出来的医师——他对她并没多大期望，期望她真懂如何解毒。
“三个月。”
泠然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沧澜的计划。
“我只能给三个月解毒时间。”
贺久卿沉着没有抗议：“好。”
时清默然：“好个鬼！要想破脑子解毒的是我！”
不过傻子才会给他解毒，时清倚靠贺久卿进入穹之渊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没有闲情雅致去给一个病秧子想办法。
先应下来，能拖则拖吧！
时清垂下头来，一时又听得林度开口：
“你，可愿修炼剑术？”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时清再次抬头和林度四目相对，他，竟是在问她。
“我吗？”
林度颔首，时清心底闪过不详的预感，大殿之人无一不惊讶——堂堂剑仙在不测试天赋的情况下竟主动要收弟子。
“不经过天赋测试便招人入门派，怕是不大合规矩吧。”
几个宗师略有不满，穹之渊一向招的弟子要么天赋过人，要么家境过硬。且能随意招一个低等人进来，传出去便是打了以往被拒的世家子弟的脸。
“合不合规矩另说，不如让她上前测试一番天赋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