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的眼眶中泪水在打转,强撑着自己想要上前的心理,像是小孩终于见到了能为自己撑腰的人,昂首吞咽,喉咙干涩。

    哽咽说“师傅,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天山雪。”一字一句,她努力把话说清,可在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郁思慕面色柔和脸上还带着浅笑,她轻叹一声抱住郁青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葫芦是大人了,啊。”

    郁青哭的愈发喘不过气,仿佛要将这些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郁思慕放下已经哭累的郁青,起身朝外走去。

    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她看向在门口的人说“好久不见了,林铮。”

    林铮目光复杂,面部的肌肉走向像是要往上扬,但不知是何原因,最终还是没有挂出一个笑脸出来。

    郁思慕假装看不见说“聊聊吧,师兄。”

    桂花树下,玄衣与青衣对坐,不合时宜的风吹来,衣角短暂的相交又飞快分开。

    郁思慕放下茶杯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最喜欢喝茶。”

    林铮无言。

    感受到旁边灼热的眼神,她世外高人的模样终于装不下去了,求饶道“师兄,这次来是有事求你帮忙。”

    林铮开口“你也就只有求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师兄。”语气里还带着自嘲。

    郁思慕不敢接这话茬,摸了摸鼻子说“师兄,阿青她是我的亲传弟子,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天赋很高,身上流着的血不一般,为了防止暴露,我将她的灵根封印。”她抬头望向天边,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惆怅“现如今,封印已破。”

    她转身竟朝林铮跪下“还望师兄收她为徒。”

    她的动作令人措不及防,林铮忙将她扶起。

    郁思慕站起“阿青她是宝玉,可她如今却无自保之力,我知师兄是高风亮节之人,想将我唯一的徒弟托付于你。”

    林铮大惊,颤抖着坐回原处,目光询问。

    她点头“我是将死之人了。”语气淡定,全然没有刚刚托孤时的壮烈。

    林铮的拳头紧握又松开,“是谁?”

    郁思慕坐下,终于喝了一口她从年少时就讨厌的茶水“是天道。”

    她的眼神从天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笑了“林铮,我这一生做了很多世人眼中的好事坏事,可我从不后悔,你不必替我惋惜,能够将我徒弟抚养成人已是我最大的喜事。”

    她拍了拍衣裳“好了,看我可爱的小葫芦去了。”

    还是一如当年潇洒,而自己也还是像从前一样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林铮还是忍不住开口“若是我当年拦住你呢!”会不会结局就不会这样。

    郁思慕头也没回,只一声“你拦不住我。”

    屋内,郁青醒来时只觉得眼皮肿痛,喉咙干涩,耳边传来戏谑声“哟,小哭宝醒了。”

    她无奈的笑了“师傅~”

    果然刚刚温柔的师傅是错觉。

    郁思慕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走到郁青身边摸摸头说“听说葫芦把凤凰双剑都拿下了,不错,没丢为师的脸。”

    郁青不说话了,垂下眼。

    郁思慕假装嫌弃“行了,别犟,你看看你这穿的,黑漆漆的。”她手一指“把为师给你准备的绝美衣裳换上,咱们出去逛逛。”

    “吱呀。”木门被推开,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洒向被偏爱的人,郁青身穿水红色衣裳,料子是从江南运来的烟云锦名贵难得,走路间隐隐绰绰能看见银白色的光线,蝴蝶样式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要飞出来似的。

    她的笑容阳光明媚,头戴由绿宝石精致雕琢的发饰,不显俗气,贵气逼人,像是那种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小姐。

    中古州的街头热闹繁华,郁思慕拉着郁青的手说“你都没好好逛过这吧,这里有一处叫百宝楼,共有十八层楼,从平常百姓的衣食住行到各大洲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师徒二人从一楼开始逛起一直到最后一层,笑容满面的回到街上逛上整整一天,可是中古州太大了,即便是马不停蹄也不过才将这座富饶的城池堪堪走了一半。

    不知不觉夜色已降临,二人回到小院。

    郁思慕感慨“少年时总觉得此处太小,而我自认不凡总想出去闯荡一番,让爹娘看看我,没想到原来这竟然这么大,一天的时间竟逛不完。”

    “师傅。”郁青又想哭了,她明白此刻的郁思慕是在告别,向她说永别,向她的故土说永别。

    “葫芦,你看好了。”说完这句后,郁思慕随手折过桂花枝,跃上墙头。

    “这招叫风起。”郁思慕的剑法带有一股狂妄肆意。

    郁青痴痴的看着行云流水的剑法,不是样式好看的招式,是招招见血的杀招。

    在此刻,郁思慕不是恶名昭彰的魔头,也不是无家可归的思乡人,手中握剑的她,仅仅只是个剑客,一个天才剑客。

    郁思慕自重伤后已经很久没这么畅快淋漓过了,她说“葫芦,刚刚的剑法是为师自创,可看清了?”

    见郁青点头,她又说“你是我的徒弟理应比我这个师傅更强,道路险阻,未来不好走,为师此生的剑法心得都在刚刚那套剑法里了,每天练一遍,慢慢悟吧。”

    师傅牵过她的手,带她看天上繁星,指向某处说“那是云州。”

    郁青顺着往上看,其实她什么也看不清,眼睛早已被泪水充斥,她静静地靠坐在师傅的脚边,耳边响起师傅絮絮叨叨的话语,心止不住的颤抖。

    可她不敢不接话,终于,她说“师傅,我想回家了。”

    院中寂静无声,身旁那颗巨大无比的桂花树终于不再落花了,秋天好似要过去了。

    林铮,邬清和站在小院外,听到里面传来哭泣声。

    林铮望向划过天际的璀璨流星,怔然,无言片刻,也只是让邬清和打开门。

    郁青本以为当这天来临时,自己能像想象中的那样,像个大人,端庄稳重的处理好一切,可当这天到来时,她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脆弱。

    感受到身后人的存在,郁青擦干眼泪,警惕的说“你们是谁。”

    林铮指了指躺在靠椅中的郁思慕,“她师兄。”

    邬清和持剑站立在外,守护着这一方小院。

    林铮安慰说“你师傅的事……”

    郁青打断“我打算带我师傅回云州。”

    林铮点头,想要喝茶发现来得匆忙忘记了,他苦笑一声“你师傅生前说想要让我收你为徒。”看着面前小姑娘的眼眶又逐渐通红。

    他不急不忙的补充“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太乐意。”

    “当然,我只有一个师傅。”郁青坚定的回答。

    林铮掏出令牌放到郁青手里“你师傅给你留了储物袋,里面是她这些年的宝物,我的这块令牌货真价实,只要你有难,我万剑宗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会来救你。”

    郁青看着这块刻有“万剑宗”三个大字的木牌,师傅竟然为我想了这么多。

    林铮又说“你师傅可不希望你沉溺于悲伤当中,她说遇到你是她最大的喜事。”他转身“你师傅已经将你的命灯交由我来守护,你拿到凤凰双剑这件事虽说鲜少人知晓,可你在秘境里遇到奇遇已经被人夸大其词的传播出去了,路途凶险,我会让我的弟子护送你回家的。”

    林铮御剑而行“郁思慕,下次给你带酒。”

    天上掉下一滴泪,很快便雷声大作。

    郁青朝郁思慕磕头,再一抬头,郁思慕的身影渐渐透明然后消失,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郁青愣了一下然后将它挂在脖子上。

    又是一天,街道上早已摆上各式各样的小摊,一切如旧。

    郁青整理了师傅留给她的遗物,出门了,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里,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收起思绪,她对着靠在门旁的人说“邬……”有些尴尬。

    “叫我全名就好。”邬清和冷淡开口。

    郁青“麻烦你了,邬清和。”名字喊的有些羞耻,但好在还是说出来了。

    ……

    邬清和点头,算是回应。

    站在邬清和的剑上时,郁青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她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思绪万千。

    花楼内。

    两男子对立而坐,白衣男子仙气飘飘浑身气质像从天上而来的仙人。

    仙人开口“喂,死木头干嘛把那个丫头放走。”

    ……

    仙气全无。

    林铮开口“她的道不再我这,看不出来吗?这么多年命白算了。”

    他最受不了林铮这副古板的脸上吐出嘲讽的话,忍了忍“那你那师妹你也甘心?”

    “铛!”茶杯敲击木桌声,林铮冷淡的看了一眼说“师妹,从来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薛星穆忍耐似的闭眼“你就活该!可那丫头可是思慕托付给你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呵。”

    嘲讽的表情溢于言表。

    “所以赶紧叫你徒弟出发吧。”林铮说完,不欲多言,起身走了。

    只剩下个被气得半死的薛星穆愤愤不平“楼重月,你看!”

    角落中像影子一般的女子,终于说话了“无聊。”说完,便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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