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在一阵欢天喜地中结束了。
经历过此事的修士们，都对庆典当天发生的事印象深刻。
什么花街上的美食有多可口，乐修们的演奏如何沁人心脾，慧如和尚又说服了几个信徒，甚至是青木书院的单凌郁和丽正书院的诸葛乐真在擂台上扭打了两个时辰，终成平局的事，都可以来来回回唠好久。
只是，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日晚上，丹仙山的第一美人秦阙当众强吻了那青玉山的新星言璟桓这件事。
仙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被青玉山先前那个受尽冷眼的魔修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男主角还落荒而逃，这种瓜对这个时代的修士们未免太超前了一些，凌初一连好几天走在路上都还能听到路过的修士们在议论这件事。
自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
这五天中凌初再也没见到过言璟桓，少年将自己关在了青玉山安排给他的山洞内，闭关修炼。
虽说这件事其实和凌初没有任何关系，但少年那日脸上的忧伤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灯火映照下，那双黑黝眼睛里的空洞与寂寥，让她深感愧疚。
或许她眼下唯一能作为弥补的，便是守护好他与穆显儿的爱情了。
只是穆显儿的状况也并不比言璟桓好到哪里去......
“嘶！”花仙子手持一根绣花针，正捧着一块手帕坐在凌初屋里做着女工，印象里这似乎是她这一上午来第三次扎到手了。
食指娇嫩的皮肤终究经不起顶针的摧残，一粒小巧的红豆缓缓从食指顶端滑落，然而浑浑噩噩的穆显儿却毫无察觉，捏着针线就又要扎下去。
“诶！穆道友你手破了！”凌初惊呼，再也看不下去，赶紧取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就将少女受伤的手指裹住了，“山下的衣庄不是有的是手帕卖嘛，穆道友何必要苦了自己呢？”
从她懵懂的技法来看，穆显儿并不擅长女工。
凌初有些担忧的望着穆显儿，但对方只是低头摩挲着手上的帕子，眼睛望着前方出神。
良久，穆显儿才扯出一个相当疲惫的笑颜，“师尊常说，亲自动手做的东西，才具备心意嘛......”
那日的事发生之后，少女身上的灵气便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尽管没像言璟桓一样自闭，却也整日无精打采的。
同样尝过失恋苦楚的凌初自然能理解她，暗恋多年的师弟终于要被别人抢走了，她不可能不感到难过的，因此在书中，才会崩溃了以后想着去告白吧。
心底酸楚逐渐膨胀。
凌初不忍的皱起眉头，为了报答这些天来穆显儿对自己的照顾，她总希望自己能开导她些什么，可她偏偏又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失落的小姑娘。
“凌姑娘。”熟悉的爽朗声音在门口出现。
凌初抬头看去，秦琰正站在屋外，朝屋内的两人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一抹尴尬，“还有穆道友啊。”
少年出现可不是时候，凌初下意识看向了穆显儿，却只见向来亲和热情的花仙子这回也只是对着秦琰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又低头做女红去了。
毕竟秦琰是那秦阙的亲弟弟，她这个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来了？”
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凌初自觉地站起了身，将秦琰引到了屋外。
秦琰虽不是情商超高的暖男但也看得懂气氛，少年对此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表明了来意：“我们下午就要回丹仙山上去了，特地来和凌姑娘还有穆道友道个别。”
随着万门演武会的落幕，山上的修士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了自己的门派，一度人声鼎沸的青玉山也终于回归了平日里的清冷恢弘。
虽然万门演武会上并不全是美好的回忆，但凌初终究是交了许多不错的朋友，眼下人去楼空，对她这个凡人而言，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啊……
想到这里凌初有些怅惘：“现在秦道友你们也要走了啊，总觉得好可惜......”
“无事，来日方长，凌姑娘只要一直在这青玉山上好好的，我们便一定有机会在相见。”
“一定。”只是后头仙魔很快开战，能不能相见还真不好说。
“不过，言道友也不在凌姑娘这边啊，我本想最后再和言道友说几句的......”秦琰有些惭愧地摸了摸后脑勺，“前些日子......阿姐给言道友添了不少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说罢，少年相当隆重地在凌初面前鞠了一躬。
“诶诶诶，这事和秦道友有什么关系呢，不必如此！”
金丹修士的鞠躬凌初实在担不起，连忙探出手将他扶起，可秦琰偏偏执拗得很，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义正言辞道：“不，毕竟是我阿姐做错了事，我这做弟弟的替她道歉是应当的！”
“先前我也有和凌姑娘提及过，我阿姐是我们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就收到最严格的管制，除了像万门演武会那样的大型演武会之外，基本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身边唯一的朋友也只有我......”
想起这段悲怆的过往，一向阳光开朗的少年脸上显出了一抹阴霾：“她对人情世故这块确实欠缺了不少常识，就连表达自己的爱意也都不懂用什么方式合适……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前些天就已经被家中的长老给押回去关禁闭了，临走前她才托我来给言道友道个歉......”
“我本想找言道友亲自道歉的，可惜这些天都没能见到他人，只能麻烦凌姑娘代为转告一下了，多谢！”
语毕，他再次向凌初鞠了一躬，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身负家主重任的秦阙何尝不是一个被身世束缚住的可怜人，这点倒与言璟桓极其相似，一时间凌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听见身后幽幽的脚步声。
“穆道友......”
穆显儿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绣帕，站到了两人的身后。
“也拜托穆道友替我转告一下了！”
陪伴言璟桓时日最多的穆显儿自然是更好的传话人选，秦琰好不犹豫地再鞠一躬。
“嗯，我和凌姑娘会替你转告的，秦道友不必担心。”
穆显儿的声音中没了往日的活力，但她依旧努力地保持着应有的友善。
即便在这种状态下，穆显儿依旧选择了包容，却确实符合她的性子，却让凌初觉着怜惜。
“只是，我认为秦阙道友最好还是能当面同璟桓师弟道个歉。”出乎意料的，她难得相当严肃地看着对过的少年，继续说，“毕竟真正受到伤害的是他，我们没资格替他做主的。”
凌初有些诧异，她从未想过，那个穆显儿也会说这样严厉的话。
印象里的小师姐一向温柔体贴，因为她的善良所以她总是对什么事都选择包容，只是这份包容，对那个言璟桓而言往往会成为一种傲慢。
花仙子虽然神色严肃，但唯独她含在眼里的温柔依旧没有消失。
她这一次，终于没有选择自说自话的包容。
回丹仙山的路途遥远，秦琰也赶着时间，三人闲谈了几句，便与这位爽朗阳光的少年挥手告别。
“凌姑娘，我想......”
回屋后，穆显儿却并没有立刻坐下，花季少女靠在门边，拨弄着纤细的双手，脸却红得像苹果一样。她垂着头，迟疑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最终她抬起头，眼里闪着星光。
“我去想同璟桓师弟告白。”
□□脱口而出的瞬间，那双眸微微颤抖着，她深吸一口气后，她眼中的光又坚定了一些。
“我刚才想了很多，其实我还怪没出息的，秘境之战后，我原以为我终于变得更坚强了，只是看到璟桓师弟被秦道友......”
保守的女孩在说到这点时突然一顿，脸上的红晕深了一层，细长的睫毛抖动着，还是继续说道：“被秦道友亲了时，我还是难以接受......”
“这种事，没人能轻易接受的。”
“但我后来听了秦琰道友的话，我才觉得，相比起我而言，秦阙道友与璟桓师弟才是更痛苦的那个，特别是秦阙道友。”
说这话时，穆显儿终于抬起脸，对着她淡淡地笑了。
“虽然我不认可她的行为，但我却敬佩她的勇气。”
她突然起身走入房内，拾起了桌上那块绣了一大半的帕子，那是她准备送给言璟桓还的礼物。
“虽然我确实一直喜欢着他，但并不代表我讨厌我与他的这层师姐师弟的关系，如果被拒绝会连现有的关系都保不住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不说，所以庆典时凌姑娘让我去告白，我也拒绝了。”
少女怜惜地摩挲着那并不完美却倾注了她全部心意的绣花。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毫无长进吧，璟桓师弟才会显得越来越陌生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拢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动人而美丽。
“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也想像秦阙道友一样，去直面自己的感情。”
少女抬起头，一束阳光扫在她脸上，驱走了遮住她的阴霾。
原书女主的告白，不是破罐子破摔的崩溃，而是终于愿意直面内心的勇气。
原来一直都是凌初低估了穆显儿。
那个女孩，从不用恶意揣测别人，永远都带着最温柔的恻隐之心，永远都不甘居于人下。那坚强而又温柔的模样，如今在凌初的眼前闪闪发光。
凌初想，她一定这世上最好的小师姐，是这本书当之无愧的女主。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带给言璟桓最美好的幸福。凌初打心底地祝福他们。
也是打心底地，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慕而悲伤。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还好她坚持到了现在，如今的这份坦然，也算是对得住她一直以来对少年的这份爱慕了。
今夜，月明星稀，在万门演武会的推动下热闹了好几天的青玉山，终于回归了应有的沉寂。
青玉山给金丹修士安排的修炼洞穴被设置在了大山的较高处，透过洞口望去，只能看到洁白缥缈的云彩，以及绵延到天空另一端的灿烂星河。
本想今夜也专心修炼一整晚，可实在舍不得这美丽的星空，言璟桓还是翻下白玉石台，靠在洞口旁看起了风景。
靛蓝的天空与深绿的大地几乎融为一块，围绕着青玉山的那条大河如今成为了天空与大地的纽带，将两者连接在了一块。
如此漂亮的景色对于早就云游各地了的修士而言并不稀奇，可唯独今天，他联想到了古木群山。一切开始的地方。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有五天了，他也将自己关在这洞穴中，整整五天。
他倒不是在乎周围人的非议，这些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可他一旦想到凌初那日的反应，便没了迈出这山洞的勇气。
那副惊讶却毫无起伏的漠然，仿佛她早就预料到此事一样。这么说来，那次宇文缪漪同他告白时，她似乎也是这副淡然的样子......
他是相信她将他看做是最好的朋友的，只是，她可能真的不喜欢他。
不经意地，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的瞬间，却在洞穴口他带来的包裹，看见了一个小木盒。
漂亮的，做工精良的红木盒子，当年，凌初送他的那株绛玲珑便是放在这里。他也至今都没想通，她当时那番奇妙举动的意义。
只是这是她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所以他傻傻地将这木盒留到了今天。
只可惜，他这可怜的爱慕或许要无疾而终了。
“璟桓师弟。”
天空的那边，花仙子乘着巨大的灵犀鸟缓缓落到了少年的面前。
“显儿师姐，”他默默地挪开身子，给突然驾到的小师姐腾出站的空间，“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闭关了这么多天，我来看看你进展如何了。”
她翩然地从小犀身上跃下，然而少女的身后却理所应当的没有出现凌初的身影，此情此景让少年也无法控制得有些失落。
“也没什么进展，主要就是来散散心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那里便是秦阙亲到的地方。
这么说来也不是真的亲了，但是这触感却令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你很难受么？”
“没事，我很好，只是事出突然被吓着了......”
不敢直视穆显儿明亮而带着关怀的双眼，言璟桓微微撇过头，看向了山洞外的风景。
事件本身其实也还好，最令他难受的还是凌初的不以为然。明明先前还和师尊信口开河说着要去追求她，可眼下，他却没了这股勇气了......
“要是难受的话，就说吧。”
花仙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视线才发现，原来穆显儿一直睁着明媚的眼，凝视着他。
紧接着，穆显儿檀口轻启，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我不是从小伴你长大的小师姐嘛，什么时候你的烦心事都不愿同我说了。”
“并不是！只是这事实在难以启齿......”他连忙出口否决，可转而却又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脸。
望着这番景象，穆显儿没再多言，只是从包裹中，轻轻拿出那块她绣了三天的帕子，递到少年的面前。
“这是？”
“你这些天忙着修炼，或许会用的上它......”见言璟桓开始翻看帕子上略显粗糙的绣花，穆显儿红了脸，“我绣功不好，让璟桓师弟看笑话了。”
他相当惊讶：“诶，这是显儿师姐自己绣的？”
见穆显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少年将手帕好好地收入怀中：“多谢师姐一片心意，你费心了。”
许是他这副如此郑重的模样过分可爱了，少女一下笑出了声：“我只是想让璟桓师弟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师姐都永远会站在你这边，”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因为你不仅是我的同门师弟，还是我的家人。”
温度传来的瞬间，言璟桓整个人微微一颤，连带着他的心也微微一颤。
这些天他遇到了太多人，太多事，不安感占据了他的心，却让他忘记了，在他最郁郁不得志的那些岁月里，一直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们在支持着他，保护着他。
他怎么就忘了他们呢？
少年苦笑着，笑容里却满是幸福。
原来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人的。
“许是最近的变故实在太多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他缓缓说道，“明明不久前还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结果仅几天的功夫，他们就把我当做是英雄了。”
“过去是他们不懂你的好罢了。”
“嗯，可最近，我却觉得我变得越发弱了，”说着，他眺望着上头无边无际的深邃天空，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唯有天空还是一个样子。
“过去我还是筑基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本就没多大的本事，反而行事从来都随心所欲，可如今真正变得强大了以后，我却开始担心这担心那，反而变得束手束脚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个如此懦弱的人，根本不值得秦阙道友喜欢的。”
也根本不值得凌初喜欢。
“我喜欢你。”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少年将这份表达看做是友情或是亲情之前，穆显儿补充道：“是同秦阙道友一样的喜欢。”
突来的告白让少年措手不及，他诧异地看向面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如同亲人一般的少女，却发现少女满脸通红，紧紧抿着嘴，眼神却异常坚定。
“怎，怎么会......”他有些语无伦次，一下红了脸，“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显儿师姐这般好的人喜欢......”
“璟桓师弟就是值得！”这一次，她相当霸道，“你是个多好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更明了！”
“从很多很多年之前，我就知道。”
时间回到了34年前，那年18岁的言璟桓才刚拜入山门，却因为体内有魔修的血液，受尽了旁人的冷眼。
那天，清阳长老告诉她，她将多一个师弟，只是年纪比她还大了两岁。师尊说，那是一个好孩子，身世却十分不幸。
许是善良的女孩心头的那点怜惜在作祟，她没和师尊打过招呼就自顾自地先一步去看望她的师弟。
满是狼藉的屋中，青涩的少年正扯着药罐与纱布，笨拙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疤。那蝴蝶结打得实在太丑，她看不过去，便上前抢过了他的纱布，替他包扎起来。
她心知这满地的狼藉，是外门那些嫉妒他的弟子所为，可她还是问了。然而，少年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都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那时就觉得，这真是个温柔得有些蠢的孩子。
“说来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我叫穆显儿，也是清阳长老的弟子，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今后，你叫我显儿师姐就好啦。”
“好，多谢显儿师姐！”
那日少年嘴角灿烂的笑容，她至今都还记得，只是没想到，这笑容终究成了一道光，点亮了她接下来34年的人生。
从那时起，她便一直喜欢着他。
34年的时光白驹过隙，换来的是如今无可替代的姐弟情意。
言璟桓诧异地望着面前很是熟悉，却有些陌生的小师姐，才发觉过去一同走过的岁月全是穆显儿最长情的告白。
他不再觉得束手无措，心头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好好答复。
“抱歉，我恐怕无法回应你的心意。”言璟桓鞠了一躬，“我已有，心悦之人了。”
“是凌姑娘吧。”
抢在他之前，穆显儿说出了答案。
“显儿师姐怎么知道？”
言璟桓相当惊讶地看向她，却发现少女脸上的神情相当淡然，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璟桓师弟那些天如此担心凌姑娘的安危，我想，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必然是凌姑娘了。”
说着，她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被看破了心事，少年脸上的红晕一下子爬上了耳廓，在羞涩之外，更多的却是，不可思议。
“那，你明知会被拒绝，为何还要和我说......”
“如果我不说的话，就你那木头脑袋，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出来吧。”悲伤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可她依然笑着，“就算被拒绝也好，我想传达我的心意，我想你知道，你有多优秀。”
星空下的穆显儿美得出奇，可更令他觉得美的，是这股向死而生却义无反顾的勇气。
这份心意虽然注定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可这份力量却实实在在的感染了他。
只是传达心意罢了，为何他要犹豫对方会不会答应？
“多谢你......只是凌姑娘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之人。”言璟桓抬眸回望，他薄唇抿了抿，声音沙哑而坚定，“她让我懂了很多，也变坚强了很多。”
失败时，她会告诉他不要放弃。
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时，她会和对他说：“你在我这里就是世上最强的修士！”
她含笑的嘴角。
她回望的眼眸。
那一下下撞击他心脏的面容，让他听见心脏又在开始为她而狂跳不已。
只是……
“即使她可能不喜欢我，我也想告诉她，她有多好。”言璟桓转身看向凌初所在的方向，挺拔的身形在月光下拉长。他眼眸墨黑，看不出真切。
“喜不喜欢，也得当面去问了才知道。”穆显儿走到身旁，她反问道，“就算不喜欢......璟桓师弟也可以尝试着去追求凌姑娘。”
“追求么？”记忆拉回到了一个月前在魔域那时的糟糕回忆。
初尝儿女情长的他是在太过笨拙，以至于让凌初受了伤。
想到那时的场景，言璟桓苦恼地皱起眉头。
看着少年副苦涩的表情，穆显儿掩嘴乐呵呵地笑了笑，提议道：“若是你实在觉得为难，我可以为你提些建议，只要你不嫌弃。”
“不行，这对显儿师姐来说也太......”
“没事的。”她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安抚着，就像三十四年前的那次一样。“我是你的师姐，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出力的。你能得到幸福，对我而言，便足够了。”
就像是家人间最温暖的问候，哪怕是自己最终遍体凌伤，都有这个可靠的港湾。
这一霎那。
就像是穿过重重暮霭，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他一直所要追求的，盼望的目标。
言璟桓唇边逐渐展开笑容，眼眸，灿若星辰。
经历过此事的修士们，都对庆典当天发生的事印象深刻。
什么花街上的美食有多可口，乐修们的演奏如何沁人心脾，慧如和尚又说服了几个信徒，甚至是青木书院的单凌郁和丽正书院的诸葛乐真在擂台上扭打了两个时辰，终成平局的事，都可以来来回回唠好久。
只是，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日晚上，丹仙山的第一美人秦阙当众强吻了那青玉山的新星言璟桓这件事。
仙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被青玉山先前那个受尽冷眼的魔修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男主角还落荒而逃，这种瓜对这个时代的修士们未免太超前了一些，凌初一连好几天走在路上都还能听到路过的修士们在议论这件事。
自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
这五天中凌初再也没见到过言璟桓，少年将自己关在了青玉山安排给他的山洞内，闭关修炼。
虽说这件事其实和凌初没有任何关系，但少年那日脸上的忧伤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灯火映照下，那双黑黝眼睛里的空洞与寂寥，让她深感愧疚。
或许她眼下唯一能作为弥补的，便是守护好他与穆显儿的爱情了。
只是穆显儿的状况也并不比言璟桓好到哪里去......
“嘶！”花仙子手持一根绣花针，正捧着一块手帕坐在凌初屋里做着女工，印象里这似乎是她这一上午来第三次扎到手了。
食指娇嫩的皮肤终究经不起顶针的摧残，一粒小巧的红豆缓缓从食指顶端滑落，然而浑浑噩噩的穆显儿却毫无察觉，捏着针线就又要扎下去。
“诶！穆道友你手破了！”凌初惊呼，再也看不下去，赶紧取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就将少女受伤的手指裹住了，“山下的衣庄不是有的是手帕卖嘛，穆道友何必要苦了自己呢？”
从她懵懂的技法来看，穆显儿并不擅长女工。
凌初有些担忧的望着穆显儿，但对方只是低头摩挲着手上的帕子，眼睛望着前方出神。
良久，穆显儿才扯出一个相当疲惫的笑颜，“师尊常说，亲自动手做的东西，才具备心意嘛......”
那日的事发生之后，少女身上的灵气便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尽管没像言璟桓一样自闭，却也整日无精打采的。
同样尝过失恋苦楚的凌初自然能理解她，暗恋多年的师弟终于要被别人抢走了，她不可能不感到难过的，因此在书中，才会崩溃了以后想着去告白吧。
心底酸楚逐渐膨胀。
凌初不忍的皱起眉头，为了报答这些天来穆显儿对自己的照顾，她总希望自己能开导她些什么，可她偏偏又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失落的小姑娘。
“凌姑娘。”熟悉的爽朗声音在门口出现。
凌初抬头看去，秦琰正站在屋外，朝屋内的两人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一抹尴尬，“还有穆道友啊。”
少年出现可不是时候，凌初下意识看向了穆显儿，却只见向来亲和热情的花仙子这回也只是对着秦琰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又低头做女红去了。
毕竟秦琰是那秦阙的亲弟弟，她这个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来了？”
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凌初自觉地站起了身，将秦琰引到了屋外。
秦琰虽不是情商超高的暖男但也看得懂气氛，少年对此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表明了来意：“我们下午就要回丹仙山上去了，特地来和凌姑娘还有穆道友道个别。”
随着万门演武会的落幕，山上的修士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了自己的门派，一度人声鼎沸的青玉山也终于回归了平日里的清冷恢弘。
虽然万门演武会上并不全是美好的回忆，但凌初终究是交了许多不错的朋友，眼下人去楼空，对她这个凡人而言，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啊……
想到这里凌初有些怅惘：“现在秦道友你们也要走了啊，总觉得好可惜......”
“无事，来日方长，凌姑娘只要一直在这青玉山上好好的，我们便一定有机会在相见。”
“一定。”只是后头仙魔很快开战，能不能相见还真不好说。
“不过，言道友也不在凌姑娘这边啊，我本想最后再和言道友说几句的......”秦琰有些惭愧地摸了摸后脑勺，“前些日子......阿姐给言道友添了不少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说罢，少年相当隆重地在凌初面前鞠了一躬。
“诶诶诶，这事和秦道友有什么关系呢，不必如此！”
金丹修士的鞠躬凌初实在担不起，连忙探出手将他扶起，可秦琰偏偏执拗得很，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义正言辞道：“不，毕竟是我阿姐做错了事，我这做弟弟的替她道歉是应当的！”
“先前我也有和凌姑娘提及过，我阿姐是我们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就收到最严格的管制，除了像万门演武会那样的大型演武会之外，基本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身边唯一的朋友也只有我......”
想起这段悲怆的过往，一向阳光开朗的少年脸上显出了一抹阴霾：“她对人情世故这块确实欠缺了不少常识，就连表达自己的爱意也都不懂用什么方式合适……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前些天就已经被家中的长老给押回去关禁闭了，临走前她才托我来给言道友道个歉......”
“我本想找言道友亲自道歉的，可惜这些天都没能见到他人，只能麻烦凌姑娘代为转告一下了，多谢！”
语毕，他再次向凌初鞠了一躬，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身负家主重任的秦阙何尝不是一个被身世束缚住的可怜人，这点倒与言璟桓极其相似，一时间凌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听见身后幽幽的脚步声。
“穆道友......”
穆显儿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绣帕，站到了两人的身后。
“也拜托穆道友替我转告一下了！”
陪伴言璟桓时日最多的穆显儿自然是更好的传话人选，秦琰好不犹豫地再鞠一躬。
“嗯，我和凌姑娘会替你转告的，秦道友不必担心。”
穆显儿的声音中没了往日的活力，但她依旧努力地保持着应有的友善。
即便在这种状态下，穆显儿依旧选择了包容，却确实符合她的性子，却让凌初觉着怜惜。
“只是，我认为秦阙道友最好还是能当面同璟桓师弟道个歉。”出乎意料的，她难得相当严肃地看着对过的少年，继续说，“毕竟真正受到伤害的是他，我们没资格替他做主的。”
凌初有些诧异，她从未想过，那个穆显儿也会说这样严厉的话。
印象里的小师姐一向温柔体贴，因为她的善良所以她总是对什么事都选择包容，只是这份包容，对那个言璟桓而言往往会成为一种傲慢。
花仙子虽然神色严肃，但唯独她含在眼里的温柔依旧没有消失。
她这一次，终于没有选择自说自话的包容。
回丹仙山的路途遥远，秦琰也赶着时间，三人闲谈了几句，便与这位爽朗阳光的少年挥手告别。
“凌姑娘，我想......”
回屋后，穆显儿却并没有立刻坐下，花季少女靠在门边，拨弄着纤细的双手，脸却红得像苹果一样。她垂着头，迟疑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最终她抬起头，眼里闪着星光。
“我去想同璟桓师弟告白。”
□□脱口而出的瞬间，那双眸微微颤抖着，她深吸一口气后，她眼中的光又坚定了一些。
“我刚才想了很多，其实我还怪没出息的，秘境之战后，我原以为我终于变得更坚强了，只是看到璟桓师弟被秦道友......”
保守的女孩在说到这点时突然一顿，脸上的红晕深了一层，细长的睫毛抖动着，还是继续说道：“被秦道友亲了时，我还是难以接受......”
“这种事，没人能轻易接受的。”
“但我后来听了秦琰道友的话，我才觉得，相比起我而言，秦阙道友与璟桓师弟才是更痛苦的那个，特别是秦阙道友。”
说这话时，穆显儿终于抬起脸，对着她淡淡地笑了。
“虽然我不认可她的行为，但我却敬佩她的勇气。”
她突然起身走入房内，拾起了桌上那块绣了一大半的帕子，那是她准备送给言璟桓还的礼物。
“虽然我确实一直喜欢着他，但并不代表我讨厌我与他的这层师姐师弟的关系，如果被拒绝会连现有的关系都保不住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不说，所以庆典时凌姑娘让我去告白，我也拒绝了。”
少女怜惜地摩挲着那并不完美却倾注了她全部心意的绣花。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毫无长进吧，璟桓师弟才会显得越来越陌生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拢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动人而美丽。
“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也想像秦阙道友一样，去直面自己的感情。”
少女抬起头，一束阳光扫在她脸上，驱走了遮住她的阴霾。
原书女主的告白，不是破罐子破摔的崩溃，而是终于愿意直面内心的勇气。
原来一直都是凌初低估了穆显儿。
那个女孩，从不用恶意揣测别人，永远都带着最温柔的恻隐之心，永远都不甘居于人下。那坚强而又温柔的模样，如今在凌初的眼前闪闪发光。
凌初想，她一定这世上最好的小师姐，是这本书当之无愧的女主。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带给言璟桓最美好的幸福。凌初打心底地祝福他们。
也是打心底地，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慕而悲伤。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还好她坚持到了现在，如今的这份坦然，也算是对得住她一直以来对少年的这份爱慕了。
今夜，月明星稀，在万门演武会的推动下热闹了好几天的青玉山，终于回归了应有的沉寂。
青玉山给金丹修士安排的修炼洞穴被设置在了大山的较高处，透过洞口望去，只能看到洁白缥缈的云彩，以及绵延到天空另一端的灿烂星河。
本想今夜也专心修炼一整晚，可实在舍不得这美丽的星空，言璟桓还是翻下白玉石台，靠在洞口旁看起了风景。
靛蓝的天空与深绿的大地几乎融为一块，围绕着青玉山的那条大河如今成为了天空与大地的纽带，将两者连接在了一块。
如此漂亮的景色对于早就云游各地了的修士而言并不稀奇，可唯独今天，他联想到了古木群山。一切开始的地方。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有五天了，他也将自己关在这洞穴中，整整五天。
他倒不是在乎周围人的非议，这些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可他一旦想到凌初那日的反应，便没了迈出这山洞的勇气。
那副惊讶却毫无起伏的漠然，仿佛她早就预料到此事一样。这么说来，那次宇文缪漪同他告白时，她似乎也是这副淡然的样子......
他是相信她将他看做是最好的朋友的，只是，她可能真的不喜欢他。
不经意地，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的瞬间，却在洞穴口他带来的包裹，看见了一个小木盒。
漂亮的，做工精良的红木盒子，当年，凌初送他的那株绛玲珑便是放在这里。他也至今都没想通，她当时那番奇妙举动的意义。
只是这是她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所以他傻傻地将这木盒留到了今天。
只可惜，他这可怜的爱慕或许要无疾而终了。
“璟桓师弟。”
天空的那边，花仙子乘着巨大的灵犀鸟缓缓落到了少年的面前。
“显儿师姐，”他默默地挪开身子，给突然驾到的小师姐腾出站的空间，“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闭关了这么多天，我来看看你进展如何了。”
她翩然地从小犀身上跃下，然而少女的身后却理所应当的没有出现凌初的身影，此情此景让少年也无法控制得有些失落。
“也没什么进展，主要就是来散散心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那里便是秦阙亲到的地方。
这么说来也不是真的亲了，但是这触感却令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你很难受么？”
“没事，我很好，只是事出突然被吓着了......”
不敢直视穆显儿明亮而带着关怀的双眼，言璟桓微微撇过头，看向了山洞外的风景。
事件本身其实也还好，最令他难受的还是凌初的不以为然。明明先前还和师尊信口开河说着要去追求她，可眼下，他却没了这股勇气了......
“要是难受的话，就说吧。”
花仙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视线才发现，原来穆显儿一直睁着明媚的眼，凝视着他。
紧接着，穆显儿檀口轻启，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我不是从小伴你长大的小师姐嘛，什么时候你的烦心事都不愿同我说了。”
“并不是！只是这事实在难以启齿......”他连忙出口否决，可转而却又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脸。
望着这番景象，穆显儿没再多言，只是从包裹中，轻轻拿出那块她绣了三天的帕子，递到少年的面前。
“这是？”
“你这些天忙着修炼，或许会用的上它......”见言璟桓开始翻看帕子上略显粗糙的绣花，穆显儿红了脸，“我绣功不好，让璟桓师弟看笑话了。”
他相当惊讶：“诶，这是显儿师姐自己绣的？”
见穆显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少年将手帕好好地收入怀中：“多谢师姐一片心意，你费心了。”
许是他这副如此郑重的模样过分可爱了，少女一下笑出了声：“我只是想让璟桓师弟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师姐都永远会站在你这边，”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因为你不仅是我的同门师弟，还是我的家人。”
温度传来的瞬间，言璟桓整个人微微一颤，连带着他的心也微微一颤。
这些天他遇到了太多人，太多事，不安感占据了他的心，却让他忘记了，在他最郁郁不得志的那些岁月里，一直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们在支持着他，保护着他。
他怎么就忘了他们呢？
少年苦笑着，笑容里却满是幸福。
原来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人的。
“许是最近的变故实在太多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他缓缓说道，“明明不久前还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结果仅几天的功夫，他们就把我当做是英雄了。”
“过去是他们不懂你的好罢了。”
“嗯，可最近，我却觉得我变得越发弱了，”说着，他眺望着上头无边无际的深邃天空，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唯有天空还是一个样子。
“过去我还是筑基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本就没多大的本事，反而行事从来都随心所欲，可如今真正变得强大了以后，我却开始担心这担心那，反而变得束手束脚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个如此懦弱的人，根本不值得秦阙道友喜欢的。”
也根本不值得凌初喜欢。
“我喜欢你。”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少年将这份表达看做是友情或是亲情之前，穆显儿补充道：“是同秦阙道友一样的喜欢。”
突来的告白让少年措手不及，他诧异地看向面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如同亲人一般的少女，却发现少女满脸通红，紧紧抿着嘴，眼神却异常坚定。
“怎，怎么会......”他有些语无伦次，一下红了脸，“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显儿师姐这般好的人喜欢......”
“璟桓师弟就是值得！”这一次，她相当霸道，“你是个多好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更明了！”
“从很多很多年之前，我就知道。”
时间回到了34年前，那年18岁的言璟桓才刚拜入山门，却因为体内有魔修的血液，受尽了旁人的冷眼。
那天，清阳长老告诉她，她将多一个师弟，只是年纪比她还大了两岁。师尊说，那是一个好孩子，身世却十分不幸。
许是善良的女孩心头的那点怜惜在作祟，她没和师尊打过招呼就自顾自地先一步去看望她的师弟。
满是狼藉的屋中，青涩的少年正扯着药罐与纱布，笨拙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疤。那蝴蝶结打得实在太丑，她看不过去，便上前抢过了他的纱布，替他包扎起来。
她心知这满地的狼藉，是外门那些嫉妒他的弟子所为，可她还是问了。然而，少年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都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那时就觉得，这真是个温柔得有些蠢的孩子。
“说来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我叫穆显儿，也是清阳长老的弟子，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今后，你叫我显儿师姐就好啦。”
“好，多谢显儿师姐！”
那日少年嘴角灿烂的笑容，她至今都还记得，只是没想到，这笑容终究成了一道光，点亮了她接下来34年的人生。
从那时起，她便一直喜欢着他。
34年的时光白驹过隙，换来的是如今无可替代的姐弟情意。
言璟桓诧异地望着面前很是熟悉，却有些陌生的小师姐，才发觉过去一同走过的岁月全是穆显儿最长情的告白。
他不再觉得束手无措，心头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好好答复。
“抱歉，我恐怕无法回应你的心意。”言璟桓鞠了一躬，“我已有，心悦之人了。”
“是凌姑娘吧。”
抢在他之前，穆显儿说出了答案。
“显儿师姐怎么知道？”
言璟桓相当惊讶地看向她，却发现少女脸上的神情相当淡然，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璟桓师弟那些天如此担心凌姑娘的安危，我想，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必然是凌姑娘了。”
说着，她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被看破了心事，少年脸上的红晕一下子爬上了耳廓，在羞涩之外，更多的却是，不可思议。
“那，你明知会被拒绝，为何还要和我说......”
“如果我不说的话，就你那木头脑袋，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出来吧。”悲伤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可她依然笑着，“就算被拒绝也好，我想传达我的心意，我想你知道，你有多优秀。”
星空下的穆显儿美得出奇，可更令他觉得美的，是这股向死而生却义无反顾的勇气。
这份心意虽然注定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可这份力量却实实在在的感染了他。
只是传达心意罢了，为何他要犹豫对方会不会答应？
“多谢你......只是凌姑娘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之人。”言璟桓抬眸回望，他薄唇抿了抿，声音沙哑而坚定，“她让我懂了很多，也变坚强了很多。”
失败时，她会告诉他不要放弃。
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时，她会和对他说：“你在我这里就是世上最强的修士！”
她含笑的嘴角。
她回望的眼眸。
那一下下撞击他心脏的面容，让他听见心脏又在开始为她而狂跳不已。
只是……
“即使她可能不喜欢我，我也想告诉她，她有多好。”言璟桓转身看向凌初所在的方向，挺拔的身形在月光下拉长。他眼眸墨黑，看不出真切。
“喜不喜欢，也得当面去问了才知道。”穆显儿走到身旁，她反问道，“就算不喜欢......璟桓师弟也可以尝试着去追求凌姑娘。”
“追求么？”记忆拉回到了一个月前在魔域那时的糟糕回忆。
初尝儿女情长的他是在太过笨拙，以至于让凌初受了伤。
想到那时的场景，言璟桓苦恼地皱起眉头。
看着少年副苦涩的表情，穆显儿掩嘴乐呵呵地笑了笑，提议道：“若是你实在觉得为难，我可以为你提些建议，只要你不嫌弃。”
“不行，这对显儿师姐来说也太......”
“没事的。”她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安抚着，就像三十四年前的那次一样。“我是你的师姐，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出力的。你能得到幸福，对我而言，便足够了。”
就像是家人间最温暖的问候，哪怕是自己最终遍体凌伤，都有这个可靠的港湾。
这一霎那。
就像是穿过重重暮霭，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他一直所要追求的，盼望的目标。
言璟桓唇边逐渐展开笑容，眼眸，灿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