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洛羽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边上的窗户半开,吹进来的风都是暖的。

    越溪这时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公子,您醒得可真及时,院里几个人嚷着要比试厨艺,刚好缺个评定的。”

    应洛羽坐起环顾四周,“我怎么到床上来的,难道你……”

    “我可没那么大的力气,”越溪端来一杯茶水,“是弘遇。”

    应洛羽惊喜问道:“弘遇?他醒了?”

    “醒了,但也没完全醒,现在还睡着呢。”

    昨夜应子默刚离开没多久,弘遇便跑着赶来,太过心急差点撞在门板上。

    越溪一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夜里眼花看错了,“弘遇,你什么时候醒的?”

    弘遇穿着单薄的里衣,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子,快步走到应洛羽身前,表情难得的慌张。

    “姐姐,今天,今天是公子的生辰,我得在这。”

    越溪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一身狼狈,重伤昏迷至今,竟是因为今日应洛羽的生辰突然醒来,她默默看着眼前的少年,一下明白他的焦急。

    “他很好,你放心。”越溪拍了拍弘遇的背,盯着他苍白的面容。

    弘遇突然发现窗台上的食盒,转而与越溪的视线对上,越溪也看了窗台一眼,嘴角的笑意告诉弘遇她已经完全知晓,这让弘遇慌乱地疯狂眨眼睛。

    “这是秘密,不告诉他。”越溪说完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久香随后就赶到了,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眶微红,看见弘遇的一刹那立马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臭弘遇,混蛋,吓死我了!”她边哭边骂,把弘遇都整糊涂了,连忙去扶她起来。

    越溪一问才知道,久香这几日都守着弘遇,方才就去添一壶茶水,回来就不见人影了,她还以为那日的黑鸦来将人绑走,情急之下便来找应洛羽去救人。

    幸好是虚惊一场。

    弘遇和久香一直待到天刚蒙蒙亮,帮越溪给应洛羽解开锁链扶到床上。

    原本越溪还在烦恼要如何将弘遇劝回去,谁知三人说了几句他自个儿就晕过去了,完成任务卸下担子,一放松便没了意识。越溪和久香好不容易才将他拖回屋去。

    应洛羽听越溪说完,脸色稍稍放松,“能醒来便好,让他好好休息。”

    说着他瞥见一旁的篮子,眼里闪过惊喜,指着里头的东西问道:“越溪,这是……”

    越溪将篮子递到他眼前,里头是几朵刚修剪下来的花,她满眼的柔和之色,“公子,海棠花开了。”

    除夕那日奄奄一息的海棠花,终于花开了。

    *

    文香斋,应远看完沐家庄送来的信件,怒火冲冠,还没看完便直接扔到地上。

    屋外走来一人,深青色锦衣长袍,胸前衣上还有一道金线虎头图案,身材高大,侧脸的三道疤痕更让他不怒自威,步伐威风凛凛带着一股傲气,来人便是应远的师弟,应氏的长老,周克言。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扫了一眼,便对应远说道:“师兄也不必恼火,沐家庄外强中干,能撑起的门徒没有几个,往后三年的分派权照样是属于我们夷山应氏的。”

    大翎降妖师的分派权,是在每三年举办一次的降妖大会上决定的。

    降妖大会上,除了各门派聚首交换信息,便是要争夺往后三年的降妖师分派权,分派权涉及到大翎所有的门派,降妖师能被分派到哪里,凤都的皇帝身边,还是国界边缘与恶妖厮杀,甚至涉及能力出众的降妖师入哪个门派。

    无论是台面上能讨论的,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分派权对每个门派来说都是一块香饽饽。

    但是应沐两家降妖世家在大翎太过出众,分派权已经默认是在这两家之间争夺,其他的小门派不奢望能与这两家相争,只为能在比赛中取得成绩,来年能多招一些门徒。

    而比赛的类型和规则,是由承办降妖大会的门派制定的,这对于承办的东道主有极大的优势。

    应家已经连续十几年当了东道主,也连续十几年拥有降妖师的分派权,这次白白将机会拱手让给了沐家庄,应远怎么能甘心。

    “羽儿的能力我不担心,但他那个性子谁能说得动,往年在夷山他逃不了,今年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参加。”

    “这不还有子默和天月吗,应氏里多的是人才,你就放心吧。”周克言满不在乎,一屁股坐下翘着腿继续看信。

    应远越想越气,“一个法力半残废,一个整天就知道捣鼓法器,我不指望他们。”

    “师兄!”周克言听见应远这么说急忙打断他,“小点声,别让两个孩子听见了,就算能力再不好那都是应家的孩子,至少啊,比我家周峤好多了,这次降妖大会我也得让他去锻炼锻炼,整天在骑园就知道研究那些妖怪,都给闷傻了。”

    “对了,上次抓的那只鸩鸟,有没有问出什么?”应远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周克言一脸吃惊的表情,“怎么回事,子默没把结果告诉你?”说完立马转了语气,“嗐,肯定是太忙忘记了。”

    应远咬着牙涨红了脸没说话。

    周克言瞄了一眼,嘴角向下却有笑意带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鸩鸟是真能抗,威逼利诱竟是一句话都不说,那行刑的场面我都看不下去,就差剥皮抽筋了。不过子默聪明,套话套出了妖族与葬花阁达成了某个协议……师兄,他们可都是冲着应家来的,他们想要什么,子默他们小辈不清楚,我们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应远脸色阴沉,“伏妖殿可都守好了?”

    周克言:“当然,苍蝇进去了都得被大卸八块。”

    应远:“很好。”

    伏妖殿内藏了十年的东西只有应远和几个长老知晓,那东西一旦被外界发现,应府便会身败名裂,但应远甘愿冒着这等风险也要留住它……

    “差点忘了今日要同师兄说的了。”周克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应远。

    应远信还未看完,眉头都拧成一团了,“这宋家女果然有问题。”

    周克言:“你上次同我说这宋家小姐身份可疑,我便让人去查了,发现这宋小姐不是宋祖安的亲生女儿,而是宋夫人同一个青楼乐师生下的。那宋祖安确实在大婚之后离家出走,是否与那妖女有干系,答案都在这封信中。”

    信是抄了宋嫣然寄到凤都的家书,里头她同宋夫人胡氏提到了越溪,还提到了宋祖安珍藏的画中人,说是越溪同那画中人长得十分相似,怀疑越溪便是宋祖安与外室生的女儿。

    周克言继续道:“这越溪是醒山居的人,我悄悄去看过,确实与那妖女有七八分相似。”

    应远还有些怀疑:“我听云菀提起过,说是厨艺很好,是青初从凤都带回来的,你可看仔细了?”

    “当然,而且,羽儿貌似挺在意她的,经常带在身边。”

    应远听后陷入沉默,随后说道:“那便随他们去,这次的降妖大会,越溪和宋小姐都一并前去,到时候你派人盯着。”

    “万一羽儿不去该如何,我可不敢劝他。”

    应远淡淡道:“告诉他,若是他参加,他娘亲的梅竹苑我随他处置。”

    *

    降妖大会的随行名单下来了,越溪和久香都在名单当中,弘遇是应洛羽的侍从,应洛羽参加他自然是要跟着。

    弘遇调养得还不错,如今练武划剑都不是问题,就是院里现在除了越溪盯着应洛羽喝汤药,还多了一个久香每日在屋檐下喊弘遇喝汤药。

    这醒山居,每日都充斥着一股药香味。

    这日应洛羽在屋中饮茶看书,越溪带着应天月小跑进来,应子默和弘枢紧随其后。

    “你这次也去沐家庄?”应天月一到就叉着腰问应洛羽。

    应洛羽没抬眼,淡淡应了一声。

    应天月急了,“那你去了,我们哪有上场的机会,每次你上场都毫无悬念,真没意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说我赢得并不轻松,你反倒比我还自大。”应洛羽冷哼一声。

    “如果你赢不了就妄为应氏子弟,你怕我可不怕,这次我准备了好多秘密武器,区区其他门派的弟子,还不是我的对手。”

    应子默开口打断:“别忘了,这次是在沐家庄,还不一定是擂台比武。”

    应天月恍然大悟,“对啊,还不知道沐家庄会安排什么比赛呢。”说着凑到应子默身边,“大哥,要不你写信问问沐瑶姐?”

    应子默抬头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却不想通红的耳朵早已出卖了内心。

    “我只是让你问下沐瑶姐,又没其他意思。”应天月嘴里嘟嘟囔囔的,“要不是你当初悔婚,沐瑶姐早就嫁过来了,我也不用每天都对着你们这两个呆愣子。”

    应子默脸色微愠,指着应天月的鼻子,威胁道,“你要是再扯着这件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参加不了,到不了沐家庄!”

    应天月讨笑地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今天三人聚在一起,主要是讨论鸩鸟和葬花阁的事情,还有计划去沐家庄要准备的东西,包括兵器法器,还有随行的降妖师名单,这次应远放了权力让他们三人决定。

    鸩鸟的审讯结果与周克言说的大差不差,然而三人不知伏妖殿内藏了东西,便以为是应府的仇家找上门,往寻人的方向找线索。

    末了,应天月感慨了一句,“真是稀奇,这么多年都没见你们两个聚在一起这么多次,我真是有幸都参与了。”

    应子默心虚下意识看了一眼越溪,越溪装作不知情低下头去。

    应洛羽察觉两人之间气氛异样,拉下脸,闷声一杯茶水下肚。

    越溪自然看出应洛羽挂脸的情绪,心中暗自叹气,自己替这对兄弟可算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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