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映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到越溪身边,神情严肃,“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我。”

    越溪不看他,自嘲道,“相不相信有何用,我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到暮晓山。”说完,又吐了一口黑血。

    迟映急得伸手去接,黑血从指缝流下,他只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心里已经想好要如何将断棋千刀万剐!

    “让开!”应洛羽将迟映推开。

    迟映伸手拦住应洛羽,“你干什么!”

    应洛羽的脸逼近,眼神犀利,质问道,“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霜见姑娘。”

    迟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霜见的模样,但看见应洛羽如此咬牙切齿的样子,再回想先锋台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原来那时他已经起疑。

    “公子……”

    “别说话。”应洛羽小心擦去越溪脸上和嘴角的血迹后,一把斩断榕须,以防榕树精突然收回,届时越溪的血怕是会止不住。

    “你放心,应子默和沐瑶在那顶着,别怕,我现在把榕须从你体内拔出来,你忍着点。”应洛羽含笑安慰着,却没发现自己比越溪还要紧张。

    越溪没了力气,勉强勾起嘴角点了点头,还不忘记让应洛羽将小瓜带离自己,交给弘遇。

    应洛羽用炽炎将榕须包围,尽力将榕须和越溪的身体分开,拔出的过程不得偏差半分,黑血不断渗出,随之而出的,还有一丝金色的微光,越溪的血肉竟迅速生长愈合。

    不止应洛羽发现,迟映也反应过来,他也不管应洛羽在一旁,便问越溪,“我给你的丹药呢,在哪?”

    越溪吃力从腰间掏出药瓶,迟映一把抢过,将丹药塞进越溪嘴里,“吃下去,你就有救了。”

    应洛羽还没来得及阻止,越溪便已经将药吞下,他一把掐住迟映的脖子,表情发狠,但他不敢杀,万一越溪吃的是毒药,眼前人死了便没了解药。

    “你到底是谁!”

    迟映无奈一笑,“我还寻思她怎么突然会掐人脖子,原来是跟你学的。”

    迟映散漫的态度更让应洛羽怒不可遏,巴不得一把扭断他的脖子。

    快要失去理智时,越溪抬手拦住了他,她的手冰凉,柔软又刺痛的寒意将应洛羽召回现实,他错愕转头,发现越溪已经恢复力气,脸上也有了血色。还没来得及高兴,低头时,又看见她左肩还未愈合的黑窟窿。

    应洛羽松开手后,迟映咳嗽不止,急着摸索身上带的丹药,送到越溪嘴边。

    “我还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这药可延缓毒性蔓延。”

    越溪刚把药吞下,应子默便大声提醒,“把越溪带走,这榕树精的目标是她!”

    话音未落,一道疾风而来,越溪只见眼前一道虚影,下一瞬应洛羽的手臂便在她面前被穿了孔——若不是应洛羽及时出手抓住榕须,这一次,恐怕穿孔的是越溪的脑袋。

    榕须尖近在咫尺,越溪觉得自己被削去了眼皮,闭不上眼,眼睁睁看着上面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她惊魂未定,泪水缓缓从眼尾滑下。

    应洛羽咬着牙,将榕须从手臂上里拔出,好在没有毒性,但那一瞬的疼痛让他面容抽搐,冷汗直流,呼吸急促,即使脖子涨红,青筋暴起,他愣是强撑着一声不吭。

    越溪毫不犹豫取下簪子将左手掌划破,握住应洛羽的伤口,瞬时灵力散出,像是幼兽舔舐伤口,缓解了应洛羽的疼痛。

    迟映见状上前阻拦,“你自己伤成这样灵力都不够用,你是不是疯了!”

    越溪将他一把推开,哽咽呵斥,“是你疯了才对!”她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情绪极大的波动,越溪感觉自己像是掉入无底的漩涡,脑中一片混乱,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沉沉睡去,倒靠在应洛羽怀中。

    “我不知你是何人,但看她的反应,你不像好人。”应洛羽将越溪抱起,居高临下垂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迟映。

    “我是不是好人,不用你来评断。”

    说完迟映起身要去抢越溪,被应洛羽一脚踹在胸口飞出几米远。

    “应洛羽!你打霜见做什么!”沐瑶急了,但榕树精还未停手,她根本走不开。

    应洛羽淡淡回道,“你瞧清楚,她可不是你的霜见。”

    沐瑶一头雾水:“什么?”

    突然,榕树精发疯似地挥动榕须,应子默和沐瑶终是没抗住,没躲过被挥打倒地。

    冯休年的指腹渗着血珠,发现榕树精已经失去控制,琴音也起不了作用。

    应洛羽手臂带伤又抱着越溪,动作不敢放大,躲闪吃力,好几次被榕须擦过,背上多了好几道伤痕。

    另一边,弘遇安顿好久香和宋嫣然几人,便加入前线一同对抗,但那榕须越伸越长,速度也越来越快,顾己便不能顾他人。

    久香将阿镇护在怀中,他们躲在一棵树后,不远处就是宋嫣然、冬玉还有紫檀躲藏的地方,四人不敢轻举妄动,榕须好几次擦着她们重重落下,她们紧闭双眼想要逃避眼前的一切,可耳边呼啸的声音和重击声时时刻刻都在敲打她们的神经。

    一道窸窣的声音传来,久香猛然睁眼,“阿镇,是不是有蛇?”她颤抖着低声问道,却看见阿镇惊恐地望向她的身后,她后背一下僵住。

    一声尖叫传来,是宋嫣然的声音,久香抬眼望去,不知何时紫檀被打晕在地,宋嫣然死死抓着冬玉的手,脸上布满泪痕,再看冬玉不知被什么缠住了脚,生生要被拖走。

    久香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没发现阿镇脸色一变翻身将她护在身下,下一瞬,阿镇便被拖向冬玉的方向。

    “阿镇!”久香顾不得其他,起身飞扑抓住阿镇的手,“别放手,别放!”这时她才发现,冬玉和阿镇的双脚被榕须捆住。

    冬玉的小脸苍白,已经被吓得失去神色,宋嫣然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抱着树干,树皮被一寸寸抠下,指甲渗着血丝外翻,她嘴里却还一声声唤着冬玉的名字。

    “小姐……小姐,我不想死……”冬玉瞪大双眼,嘴里喃喃几近失声。

    宋嫣然披头散发,嘴里混着泥土,撕心裂肺地喊着,“我是你的小姐,没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

    “小姐,我撑不住了……”

    眼看冬玉的手渐渐离开,宋嫣然更加无措地大哭起来,她想去触动应天月给的机关,却因为激动慌乱,胡按一通,丝网被放出却落在空地,那些短针准确无误地射中榕须,却毫无作用。

    希望全部落空的失望将她快逼疯了,只能气愤地放声哭喊。

    这时久香一脚蹬树,借力来到宋嫣然身边,一手环树拉住冬玉的手,两股力气的撕扯,久香的脸贴在树干上磨得生疼,每一下都像洒了辣椒水一样火辣辣。

    久香已经将自己和阿镇的手用鲤鱼香包的锦带绑住,锦带牢固拖不走阿镇,却将她的手给拽到脱臼,她觉得很疼,也很害怕,冬玉的手她快抓不住了……

    “弘遇!”

    今日在这里,不知是第几次想起这般撕心裂肺的声音,久香一声声喊着弘遇的名字,一声声求救,却在宋嫣然和冬玉的哭声中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片空无和寒意……

    弘遇赶到将拖住阿镇的榕须砍断,却让冬玉在自己眼前被拖走……

    “不要!”

    众人在宋嫣然浸血的哭喊中,看着冬玉被榕须拽走,树干瞬间开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将她吞入又迅速合上,里头传来冬玉的几声惨叫,又瞬间消失。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榕须停了动静,只有那树干在缓缓蠕动,好似在咀嚼……随后,那黑洞又打开,十分随便地丢出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众人已经哑然失声,无法相信面前发生的事情,榕树前那一堆白花花的,即使很想否认,但确实是一堆骨头——是人骨。

    久香已经痛得眼神涣散,意识恍惚,见其他人静静站着,手中的武器也耷拉在地上,全都望着榕树的方向,她以为已经脱离了危险,解开锦带后吃力从地上爬起,却听见身边宋嫣然一声尖叫后要跑出去,急忙将她按住。

    可宋嫣然失声痛哭的样子,又是为何?

    她顺着视线看去,发现地上那一堆白骨,上头还盖着冬玉的衣裳……她心口仿佛重击,要被撕开,胸前剧烈起伏却喘不上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抓住她!你为什么要松手!”

    久香被宋嫣然扇了一巴掌瘫倒在地,但她神情呆滞早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连弘遇惊慌举起她早就毫无知觉、脱臼的手臂,她也仿佛被抽空了灵魂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小声念着:“是我,是我害死她的……”

    “不是你的错,久香,不是你的错。”弘遇捧着她的脸,轻轻拍了几下,却仍旧无法唤醒她。

    迟映更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从来没想过要害越溪,更没想过要害死无辜之人!这局是他的计划,却已经偏离轨迹无法挽回——他成了罪魁祸首!

    “断棋!我要杀了你!”迟映胡乱拔着地上的野草,乱造一通无处泄愤,气急攻心竟吐了一口鲜血。

    “你到底是谁?”应子默和沐瑶黑沉着脸,眼神阴戾,恨不得将迟映生吞活剥。

    迟映抹去嘴角血迹,“我没想害任何人,但我也逃脱不了责任,对不起。可是我今天一定要带越溪走!”

    应洛羽闻言,抱着越溪侧过身去,满眼的鄙夷和提防。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黑气从榕树内窜出,竟同时勒住了应洛羽和应子默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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