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晚班,星野把自己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弹。还是当学生好,社畜真不是人干的。

    她回想到今天碰到的酒井爱子小姐。曾经一起吃饭给星野换饮料的酒井长发飘飘,打扮精致,标准的都市丽人模样。现在的酒井头发蓬乱,黑眼圈浓重,穿着朴素,和之前判若两人。不过联想到东京的工作强度,酒井小姐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星野蜷起身体,意识迷蒙地睡去。午夜时,幽绿色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房间,狐火慢慢包裹住女孩的身躯。

    半梦半醒间,星野看见一只巨大的狐狸蹲在自己身前。她想看清狐狸的样子,试图用手触碰它,那狐狸却将身一转跑走了。

    狐狸消失的刹那,梦境也随之支离破碎。星野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摸下自己的额头,所触之处一点冰凉。伸手想抓被子,却只摸到烧灼后残留的灰烬。

    又得赔钱了……星野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自从来到东京,钱真是如流水般哗啦啦离去。

    她推测这场异变可能和白天追寻富江时那种超脱的感觉有关,翻出客房的纸笔,写了两封信分别寄给自己父母和玉藻前。星野自己不清楚背后的原因,或许长辈们知道的会更多点。

    这里是不能睡了,星野认命地收拾行李去换房。刚在新房间把东西放下,玉藻前的回信就送到了。

    信中写道,力量失控是返祖的前兆,会使妖怪身体中不纯正的血脉逐渐净化,也就是说星野以后会从半妖慢慢蜕变成彻底的妖怪。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富江的精神力量太强大,无形中压迫了星野的灵魂激发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突然出现返祖。

    玉藻前对这件事很欣慰,半妖血脉返祖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他看中的孩子果然天赋惊人,鼓励星野继续好好修行,将来成为一方大妖。

    本来就是非人范畴,现在只是离人类这个身份更遥远了而已。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有玄幻网球,妖怪,富江这么多不稳定因素,她加入也不奇怪。人类的身份是有局限的,我不当人啦!

    还是先睡觉吧!

    睡完回笼觉,起来又是新一天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返祖的原因,星野感觉自己的感官更加敏锐了。原本她更常用灵力攻击,现在起手下意识反而使出妖力。

    父母的信件在中午才姗姗来迟,星野打赌这俩绝对是度过美好夜生活后,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才发现自家女儿写了封信。

    父亲很为她高兴,说这是返祖现象,以后星野会更加强大,也不会有人或妖怪再嘲笑她的血统。

    母亲则是遗憾星野人类身份的消失,说这下她对星野的血脉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了。不过孩子进步是好事,往星野的银行账户又打一笔巨款。

    虽然经常吐槽自家父母不靠谱,但收到她们的关心,星野还是很高兴的。她把父母的信收好,准备拿回家放进专门储藏通信的匣子里。

    有昨天的经验打底,星野今天处理工作就要得心应手多了,再加上其他地方的同僚帮忙,晚上八点就顺利解决完任务。

    东京的同事们欢呼自从进入夏季就没有这么早下过班了,呼朋唤友准备开启夜生活。星野本来准备回神奈川,被酒井以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去逛逛的理由说服了,决定玩玩再走,结果一玩就玩到了半夜。

    这天以后,东京多了一个新的都市传说,深夜还在努力经营的店铺会遇到好心的少女,把剩下的货物们统统买走。由于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太匹配,这个故事也被大家锐评为店主们卖不出去货物的最终幻想。

    宽敞的客厅因为被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而变得拥挤。星野从红丝绒盒中拿出一条手链,透过灯光可以看见上面的粉钻反射出璀璨的光芒,是一条很闪耀、很符合妖怪审美的首饰。

    往日她不是这么疯狂消费的人,审美也更偏内敛,看来血脉的变化让她的性格和审美也往妖怪偏移了。以后要注意克制,不能让妖怪纵欲的本能凌驾于人的理智上,星野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本来需要的睡眠就不多,现在精力越发旺盛,星野觉得自己要和韩国人一样进化掉睡眠了。即使玩了一个晚上,早上上学时她依然感不到丝毫困意。

    “早啊仁王,很抱歉没能去看比赛,这是我的赔罪,请务必收下!”仁王的屁股刚和椅子亲密接触,星野就从身后变魔术似地掏出一个硕大的蓝色礼物盒。盒体的表面印着精美的暗纹,上面还用粉色的丝带做了漂亮的装饰,足以看出包装礼物的人的用心。

    看着价格不一般啊,仁王双手接过盒子,略带调侃地回她:“比赛没时间看,还有时间准备礼物么。”

    听见这话,星野转笔的手卡了一下,真是有点汗流浃背了,短信聊天和现实面对面的尴尬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她干笑两声:“这不能这么说,正是因为没能去才努力准备嘛。”

    仁王挑起眼睛看向星野,才一个周末,感觉同桌身上又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变化。若是把星野原本的气场比作温润的木,现在更像金属,锐利冰冷。这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微妙改变,要不是仁王比一般人更为敏锐,和星野关系又足够熟络,他也发现不了其中的区别。

    星野感受着仁王的打量,孩子敏锐点是好事,看吧看吧,看你能看出点什么。她还挺期待仁王能不能发现自己非人的身份,不过这对于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少年来说,难度还是太高了。

    大部分人是发现不了身边人气质的突然变化的,至少丸井就没有感觉到,他现在正兴奋地清点星野给她的伴手礼:“天呐,这家店的点心超级难买的。听说要提前几周预约,星野你居然能买到!”

    丸井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其中一个和果子,浅绿色的点心被人做成怒放的花的形状,中间的花蕊用淡粉点缀,看上去十分清新。“看着都让人有些不忍心下口呢,”丸井感叹完,下一秒就把点心放嘴里了“哇啊,味道比样子还好!”

    仁王对丸井没出息的表现发出嗤笑:“说好的不忍心下口呢。”丸井的嘴被和果子堵住,暂时无力反驳仁王。

    星野笑而不语,这家私房是酒井爱子家里的产业。酒井为了感谢她自愿加班,把店里各式点心都整理了一份送给她做慰问礼,份量足够她未来几周靠吃甜品过活。还好丸井是个甜品大户,足以消化其中一大部分,不然星野可拿这堆东西没办法。

    感受着嘴里食物的美味,丸井享受得眯起眼睛,脸颊被和果子塞得圆滚滚的,像一只往自己嘴里塞松果的松鼠。星野见丸井吃得香甜的样子,感到自己也食欲大开,也抽出一块吃。

    有丸井的份,自然也少不了仁王的。考虑到这家伙对食物的挑剔,星野给仁王的点心口味要偏淡一些。

    眼见丸井和星野都开吃了,仁王也从点心袋里随便拿了块吃,边吃边问:“星野你这个周末是去抢劫点心铺了吗,居然带回来这么多甜品。”嗯,这点心味道真不错,以后也可以考虑买入,家里人应该也会喜欢吃。

    回想酒井把店铺里的存货搜罗大半送给她的情形,星野沉默半晌,不太确定地回答:“差不多吧。”

    看着星野表情认真不似作伪,仁王头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来真的啊?

    坐在仁王前面的丸井听到这话,差点被嗓子眼的点心噎死,这俩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丸井吃完嘴里的点心,想起自己上周的疑问:“话说星野桑上周末干嘛去了,本来还想着和你一起看仁王比赛的。”

    “认识的长辈工作上忙不过来,要我去帮帮忙,点心是帮忙附赠的。”特殊事务调查处的同事都是她长辈,她去加班就是帮长辈处理工作,这话说的没毛病。

    仁王和丸井听完还以为星野周末是去帮做生意的长辈看顾店面,点心可能是长辈送的答谢礼物,也就不再问她周末究竟是去干嘛。

    三人又东拉西扯一段时间,直到上课铃响,才结束聊天。

    第一节好巧不巧是班主任的课,按惯例要公布期中考的成绩。冲着这个,以往上课铃响依然吵闹的大家都乖乖闭嘴了,万一没考好还被抓到讲话,那不是正撞枪口嘛。

    班主任背着手,满面春风地推门走进教室,脚上的皮鞋和头顶一样锃亮。不少同学心里松口气:看来大家考得不错,不然老师可不是这幅笑脸。

    大家的预感没错,班主任夸奖了一番班级成绩表现很好,鼓励大家再接再厉。成绩有了,学生们的底气也充足不少,和班主任起哄。班主任只是笑眯眯地听,并不出声制止。

    等底下的同学们兴奋完后,班主任卷起资料敲敲黑板,咳嗽一声说:“安静,现在我们来表彰两位表现特别优异的同学。”

    听见班主任这么说,大家迅速安静,期待这两位人选。

    “年级第一名,星野千奈。年级第三名,仁王雅治。”说完,班主任带头鼓掌以示庆贺。

    班里的同学们配合地鼓掌,伴随着掌声的还有盖不住的讨论声,居然是星野和仁王。

    不怪大家刻板印象,只是两人头发颜色是风纪部的真田头疼的对象,一个天天翘部活,一个钟爱恶作剧。还都是爱开玩笑的性格,自带不良气质,怎么看都和传统印象里的好学生相去甚远。

    面对其他人的打量,两人都泰然自若。台上的班主任看着星野和仁王淡定的表情,在心里满意地点头,这两位同学一点都不为成绩骄傲,看起来都很谦虚,好。以前没怎么留意过星野同学,没想到成绩这么好,以后要多关注才行。

    被星野和仁王知道,一定会吐槽老师你想多了,我们只是知道自己很厉害,拿到这个成绩很正常。不是因为你脑补的谦虚之类的美德,我们不是那种人。

    puri,他可是下了大功夫复习,结果还是输了。仁王有点闷闷的,打球打不过考试考不过,想战胜同桌真是有难度啊。他把头放在手臂上倚着,侧头去看星野。

    星野捕捉到仁王的视线,冲他眨眨眼睛,伸手比了个v的手势,对仁王做口型:我又赢了哟。

    仁王看着自己同桌搞怪的样子,回了句:幼稚。这句话通常是别人形容他的,没想到还有他仁王说别人幼稚的时候。

    星野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未免太小孩子脾气了,捂嘴偷笑。

    下课后丸井一脸惊叹地转过身来:“你们这两个家伙成绩也太好了吧!”丸井成绩并不差,但和后面两个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样搞得他压力很大哎。

    同桌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接话。

    仁王假惺惺地安慰丸井:“别伤心文太,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聪明的。”

    星野在旁补刀:“之前我和丸井君说不需要复习资料,丸井君就该猜到的吧。”

    丸井被连插两刀,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还好他气量惊人,不然迟早有一天被这俩联手气死。

    立海大的惯例是会把考试成绩张榜,不存在考得好却默默无闻的沧海遗珠。学生时代,成绩是绝佳的通行证,至少班上同学对星野的疏离都少了些。星野和班上的同学交流少被大家理解为学霸特有的距离感,翘部活是拿时间去学习,上课犯困是晚上学习太晚了。这些流言和实际情况不说一模一样吧,也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中午吃饭时,仁王就绘声绘色地给星野传达了关于她多么刻苦努力学习的故事的合订本。星野为中学生想象力之丰富献上由衷的掌声,要不是她是当事人,她都要相信自己多勤奋了。

    不过嘛,“仁王你自己也有这方面的传言吧。”哪来的脸说我啊。星野摸着下巴,回想起今早听到的关于仁王的传言,恶作剧是学习压力太大发泄阴暗面的方式之类的。光是想到她就要憋不住笑了,仁王是怎么做到讲完传言还不笑场的。

    仁王看出星野的未尽之言,熟练地用口癖当作回答:“piyo。”

    想到输掉的赌约,仁王抱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情,主动问星野有什么要求。

    星野打赌也只是开玩笑和逗逗仁王,仁王让她提要求,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回答道:“那你放学后请我吃拉面吧。”

    “这么简单,有些浪费啊。”明明是被提要求的那个,仁王反而开始担心起星野的要求值不值。星野有些哭笑不得,用手肘别了他一下:“给你省事,你还不开心。”

    “在你心里,我们是需要那么客气的关系吗?真是让我有些伤心啊。”仁王很自然地回答。仁王感觉得到星野对他有种溺爱的态度,自己又不是需要别人哄的小孩子,完全可以更随意地相处。

    星野知道自己的心态有些问题,老想着让着仁王,让两人之间有种客气感,导致她们关系看上去很好但又做不到真的放肆地开玩笑。没办法,和喜欢的角色面对面,很难有人能做到把对方完全当朋友对待吧,当然这个理由没办法说。

    虽然希望仁王在这方面的感知愚钝些,收到关心还是让星野很欣慰,孩子懂事会疼人了。

    不知道回复什么,星野干脆学仁王的习惯,用piyo作为回答。口癖真是万能的答案,理解仁王、成为仁王。

    没收到正面回复,仁王也没有气馁,他有自信消磨和星野之间的隔阂,还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星野是个天天翘部活的家伙,无事一身轻,仁王还有网球部的部活要做。两人约定星野到时间去网球部门口找仁王接头,然后在一起去拉面店。

    这时,仁王脑子里存在感微弱的恋爱神经突然上线,想起星野之前收到告白的事,有些犹豫:“你去网球部等我,嘶,别人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吧?”他自己不介意被别人讨论,只是女孩子被流言沾上不太好。

    “这有什么,”星野一点也不担心,“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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