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鹤病的仓促,林黛思绪纷乱,又下意识觉得无人敢闯这院子,将面纱干脆忘在脑后。

    蓦然被发现脸上并未起风疹,春桃多少有些心虚,故而没有发现薛寻之的古怪之处。

    薛寻之一言不发,目光落在林黛面颊上。林黛刻意无视他的失神,关切道:“方才没瞧见郎君,没有烫伤郎君吧?”

    薛寻之回过神来,将药碗还给一旁的春桃:“是我失礼,没有惊扰到二嫂就好。”

    林黛点了薛寻之的哑穴,只是没想到他恢复的这样快,看来他的武力要比自己想象里的更高强。

    林黛摇摇头,她不想与薛寻之有太多纠葛,让春桃为他带路,自己折返回去重新为宋礼鹤备药。

    林黛吩咐完就走,没有一丝迟疑,春桃见薛寻之的目光一直跟着林黛,终于后知后觉吓出一身汗来,她忙将薛寻之的魂喊回来:“郎君!随我来。”

    宋礼鹤发热,府上的人免不得来探望,林黛端着药碗再回来时,已经重新系上面纱。

    见她进来,薛寻之便扼住话头。

    想来是在说军营中的秘事,林黛不愿讨嫌,搁下药碗就要离开,宋礼鹤却适时攥住她的衣袖,摸索着碗边,手下一瞬就要浸在药里。

    林黛想起来他的眼疾,连忙握住他的手,坐在榻边,将药递在宋礼鹤的唇边。

    一道屏风挡着床榻,薛寻之坐在屏风外的檀木椅上,只能模糊地瞧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

    宋礼鹤没有让林黛出去的意思,薛寻之也没有为自己方才擅作主张的停顿尴尬,重新说起薛竞溥的交代。

    尽管薛寻之与宋礼鹤不对付,但二人毕竟在同一阵营里,闲来无事内斗一下也无关紧要,真遇到外人插手,还是要一致对外。

    原来是纪氏的母家兄长在朝中得了好差事,连带着纪氏也跟着享福,纪氏是铁心要对付宋礼鹤,一早就遣人给薛寻之报信。

    薛寻之自然不会被纪氏坑骗,顺藤摸瓜,发现宋礼鹤从苓州来陇郡一路上都有刺客袭击,不过都让暗卫率先处理过。

    薛竞溥得知此事,亲自指派人去捉拿,在陇郡外抓住几个埋伏宋礼鹤的活口,让薛寻之来过问宋礼鹤的意见。

    薛寻之语气平淡的说完,没有阿谀奉承的打算,连提意见的想法都没有,静静地坐着等宋礼鹤拿主意。

    宋礼鹤已经在林黛的照料下喝过药,他等适应口中苦涩的药味才问:“你怎么看?”

    薛寻之还以为宋礼鹤在问他:“自然是将人押送回苓州,到纪氏面前发落最好。”

    宋礼鹤迟迟不应,薛寻之才反应过来这话不是问他的。

    林黛可没忘记,来的路上她为着刺客与宋礼鹤争执过一番。

    按说刺客该有两波人。

    一波是纪氏遣来碰运气杀宋礼鹤的刺客,这招虽低劣,一旦得逞那可就赚大了。就算人被捉住,抵回苓州咬死不认就好,毕竟宋阳泓还占着宋礼鹤生父的名头,有宋阳泓保着,她自己还有子嗣在,怎么都不吃亏。

    一波是赵见章遣来试探林黛身份的刺客,这就是赵见章记着几年前在江几河船上的仇,刻意来整治林黛的招数,瞧着不足为惧,但让旁人听见那事难免起疑。

    就是不知道薛竞溥抓到的是哪波人,如果是赵见章的人被抓了,会不会情急之下把事都抖落出来。

    林黛转眸间闪过许多念头,但最终还是抑制住疑虑:“薛郎君的主意很好。”

    宋礼鹤应了一声:“你去瞧一眼,若是有眼熟的人,直接带走就是,你自己处置。”

    这话一出,都沉默下来。

    之前他们为着刺客争执,虽说后来林黛搪塞过去,也有人为她解释,她是为了宋礼钰的玉佩才出手,可林黛自己也清楚,这根本解释不了她为何放跑刺客。

    宋礼鹤不再过问,她以为这人要攒着下回一起发作,没想到就真的揭过去了,还为她思虑,怕抓过去的真有她放跑的人。

    薛寻之自然也有许多念头,不过他在宋礼鹤与纪氏的事上向来不插手,更不会拿这个去煽风点火,等林黛应下就带她一起离开。

    春桃在门外,听说宋礼鹤让林黛自己带人走,面露喜色。

    薛寻之走在前面,身边跟着韵福,春桃落后几步,低声问林黛:“你认得那日的人吗?”

    那日的刺客,自然是很好认,虽没有看见脸,但体型和声音她都记得,可她不清楚赵见章遣来几个刺客,这一趟走的不值,但她还是要过去瞧瞧,就当领了宋礼鹤的好意。

    抓来的刺客被捆着跪在地上,身上穿着不蔽体的囚服,血液粘稠,堆积在门边,散发出恶臭的味道,林黛不想踩脏裙摆,只在门口略过一眼。

    摁着刺客的侍卫机灵,依次摘下刺客的头套,如林黛所想,没有她眼熟的人。

    见她摇摇头,薛寻之吩咐道:“都喂过药押回苓州,卸了四肢扔在纪氏院中吧。”

    薛竞溥威慑刺客与叛徒自有一套法子,能让侥幸逃脱的人都心生畏惧,单单是听薛寻之面色平静地吩咐,都有人吓得面色惨白。

    有个刺客抬起头,哆嗦着说:“我不认得纪氏......我不是纪氏的人......”

    眼瞧着这刺客已经崩溃到口不择言,林黛偏头,韵福上前,一掌劈晕了吓得要泪流满面的人,动作麻利地将人扛起来,对着薛寻之歉疚地笑笑。

    回到院子前,韵福已经扛着刺客离开,林黛留下向薛寻之道谢:“有劳郎君。”

    薛寻之:“二嫂既未起风疹,又为何要戴着面纱?”

    林黛没有吭声,春桃率先开口:“我们夫人体虚,才恢复过来,还是谨慎些的好。”

    薛寻之嗤笑一声:“体虚?”

    春桃面不红心不跳,毫不示弱地直视回去。

    林黛环顾一周,察觉没有暗卫气息,索性懒得装模作样:“昨日已经指教过郎君该如何用暗器,郎君学过记住就好,日后还是少叨扰我。”

    薛寻之没想到林黛变脸之快:“二哥知道你的脾气吗?”

    林黛:“郎君若是实在输不起,可以去向我夫君哭诉。”

    林黛说完就要走,偏偏薛寻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舍不得她走,思来想去,只憋出来一句:“你的暗器用的很好,有机会,我们再比试比试。”

    饶是再想装无知,林黛也顿了顿,审视地看了薛寻之一眼。

    她原先是对男女情爱一窍不通,可与宋礼鹤在一处的时候长了,竟很快明白薛寻之的意图。她无意戳穿,想着再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坦然地谢过薛寻之的夸奖,再婉拒他的邀约,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黛进院子后特意叮嘱侍卫:“郎君近来养病,不见客。”

    侍卫知道她是在暗指薛寻之擅闯的事,也不含糊,解释道:“薛小将军说带着大将军口谕来,我们不好拦......夫人勿怪,往后我们会拦着。”

    林黛应下。

    宋礼鹤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被林黛摁着歇了一日就不再发热。

    夜里歇下前,韵福来传过话,说等宋礼鹤好些就该动身去扬州薛家了。

    近日扬州下过几场雨,林黛腰间的伤已经留下好多年,只是在雨雪天还是会痛痒,陇郡挨着扬州,不免也有些潮热,林黛的腰伤已经隐隐泛酸。

    按大户人家的规矩,到扬州就要去跪祠堂,薛竞溥都这样瞧不上她,想来薛府的人就更是想给她下马威,她过去要是带着腰伤一定很煎熬,还是先吃药为好。

    等宋礼鹤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林黛从枕下取出药瓶,吃了几颗药丸。

    林黛心里安定许多,重新躺回去,没察觉到宋礼鹤一直瞧着她。

    宋礼鹤料想林黛不会告诉他,没有主动开口问。

    到第二日晨起,他与林黛先行,暗卫影夜留下,去堵林茂的路,林茂真是怕了这帮心眼多到能算计死他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影夜戴着面具,声音却很柔和:“你在路上买的是什么药?”

    林茂翻了个白眼:“你们不知道是什么药?”

    当时他买那瓶药,身边的侍卫都快把耳朵贴过来,生怕漏听半个字,还在他面前装什么。

    影夜:“夫人近日总说不舒服,却又不肯告诉郎君哪里受伤。去了扬州,夫人不免要劳累,郎君想请人为夫人瞧瞧。”

    林茂一听,关心则乱,忙问:“近日就不舒服了?那怕是不能去扬州。扬州下着雨,姑娘的腰伤是一定会发作了。”

    是腰伤。

    影夜心中一沉,没有出声应答。

    林茂见他沉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拍脑门儿,心道坏了,恨得咬牙切齿:“又套我话!你们这帮人!”

    饶是林茂再粗糙,也明白一个姑娘家的腰伤不会随便让外人知道,否则这清白就毁了。

    林茂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只好先解释:“姑娘的伤是少时就有,具体什么样我不清楚,但是郎中与我们说过。”

    影夜应下就走,林茂急着追上去:“若是姑娘眼下就已经不适,去了扬州定是更严重,还请小兄弟您与那位郎君说说。”

    影夜:“知道了。夫人没有说不适。”

    这就是承认在套话了。

    林茂气得跺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影夜面前,他都想拖着影夜的腿脚求他别去禀报,但思来想去,只能骂几句了事。

    这下糟了,他得快些把被套话的事传过去。

章节目录

我妻凉薄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大阿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大阿嘉并收藏我妻凉薄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