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艳阳高照。

    谢琬婉坐在马车里,心脏跳个不停,她拍了拍胸口,试图想让心静下来。

    她掀开车帘,只见连绵起伏的红墙。想来是已经到皇宫了。

    今日萧锦寒刚上朝,宫里又派了个公公来,说是皇后娘娘有请,且只请让她一人进宫。

    谢琬婉突然想起在谢家时,花嬷嬷被气走一事。

    可时至今日,这事过去几月有余,若不是这件事,那又是为了何事呢?

    谢琬婉摸不着头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宫人带着她到了皇后的寝殿,说了句“先去禀告皇后娘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半个时辰过去,殿内进出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谢琬婉心里明白了,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可自己分明没有得罪过皇后,她对自己的不满又从何而起?

    谢琬婉不懂,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

    殿内,花嬷嬷给皇后扇风,有些担忧得看向门口。

    “娘娘,那谢夫人身体柔弱,这外头阳光毒辣,恐怕会伤了身体。”

    皇后闻言蹩眉,却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慌什么?再让她等半个时辰。”

    花嬷嬷点头应好。

    皇后膝下有一儿一女,便是如今的太子和四公主。

    太子身份高贵自然不用说,东宫一宫之主,大悟的储君。

    人人皆称才德兼备,将来会是一代明君。

    太后不喜皇后,太子从小被抱养在太后膝下,皇后每隔一段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碍于太后的威严,还要板着脸训斥太子的功课,心里的苦闷自然不消多说。

    所以自从四公主出生后,她把所有的爱和对太子的愧疚都弥补在四公主身上。

    四公主被娇养惯了,长大后骄横跋扈,人人见而避之。

    一日,她在御花园闲游,碰见入宫面圣的萧锦寒,他在花园里转来转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四公主仔细一瞧,哟,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长得挺俊的。

    她一时看呆了眼,问道:“是谁家少年郎?”

    萧锦寒瞥了她一眼,只留下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以及一句话。

    “萧家。”

    萧家?

    京城里姓萧的贵族鲜少,难不成他就是那个名动京城的萧锦寒?

    江如意从来没有碰到敢把她不放在眼里的人,顿时就起了兴趣。

    隔日皇后提起这位年少成名的少将军,却得知圣上下旨让他娶亲的事情,四公主当即就闹起脾气,把皇后宫里的琉璃盏都摔碎了不少。

    皇后担心她娇嫩的手被锋利的碎片划到,一口答应让她嫁去将军府。

    四公主哭着说不想做妾,皇后便想谢琬婉交出这将军夫人的位置。

    她的心肝怎么可以做妾呢?

    何况一个庶女又怎么配和公主争?

    皇后寻思把花嬷嬷派过去谢府瞧瞧是个怎样的姑娘,要是个识趣稍加指点一下就行。

    她可以给她钱财,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但如果是个笨的,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谁知花嬷嬷还没有见到她人,就被谢琬婉的姊妹给气走了。

    皇后深感头疼,连从小就养在府里的姐妹都这样没教养,她谢琬婉一个从乡下来的又懂些什么?

    本想大婚之日送她几份见面礼,谁承想派出去的刺客一个都没有回来。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萧锦寒。

    今天特地把谢琬婉喊来宫里,给她来一点下马威,好解她这几日的心头之恨。

    一个庶女能有什么见识?能和公主同侍一夫已经算她有造化了。

    “让她进来。”见时辰差不多了,皇后起身道。

    谢琬婉咬着牙进来,后背被汗浸湿一片。

    如此情景自然会被别人瞧去,甚至连端水的宫女都敢当着面鄙夷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这是有意罚她,自然不会对她客客气气。

    “臣妾拜见皇后,皇后万福金安。”谢琬婉跪下时腿都在发软,但腰仍然挺得笔直。

    倒是个有气性的。

    皇后拿起茶杯,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如此便留她不得了。

    “啧,什么味道?花嬷嬷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皇后捂着鼻子,眼神中毫不掩饰轻蔑与不屑。

    “是。”花嬷嬷看了谢琬婉一眼,这孩子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句话,皇后也没赐座,谢琬婉只好跪着。

    殿内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谢琬婉的膝盖隐隐作痛,指尖微微颤抖,她不明白皇后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皇后放下茶杯,道:“你就是萧将军刚过门的妻子?瞧着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一没显赫的身份,二没名声,三没身材,还是个庶出。

    这样的女子京城一抓一大把,怎么配和她的宝贝女儿争?

    所幸她刚到将军府不久,应该没有和萧锦寒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皇后眯了眯眼,萧锦寒能坐上将军这个位置,终究是有脑子的,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

    “娘娘说的是。”谢琬婉大大方方的说道。

    这个她倒是承认,和别的大家闺秀比起来,她确实是庸俗不堪。

    “不过,要是比其他的,说不定臣妾也有拔尖的地方。”

    “哦?比如?”皇后懒懒道。

    就等这句话!

    谢琬婉的眼睛盯溜溜的一转,笑道:“皇后娘娘雍容华贵,一举一动皆是大悟女子的榜样。”

    “臣妾身份低贱,在坊间曾听闻过皇后娘娘的美名,有生之年能见皇后娘娘一面,对臣妾来说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谢琬婉恭恭敬敬得俯下身,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一顿甜言蜜语下来,给皇后哄得心花怒放。

    “行了行了,本宫瞧你这嘴皮功夫倒是厉害得很。”皇后压下嘴角,故作镇定。

    见计划得逞,谢琬婉突然叹气,“只不过,差了些……”

    “差了些?什么差了些?”皇后皱眉。

    谢琬婉指了指皇后方才用过的茶杯,道:“虽然圣人说过事有难全,人不能太过完美,但在臣妇心中,皇后娘娘一直都是最完美的。”

    皇后看了一眼茶杯,略有不悦。

    花嬷嬷连忙把茶杯撤下,那杯上有皇后喝茶时留下的口脂。

    谢琬婉心里明白,大家闺秀都很在乎面子,行为举止必须规范。

    就拿她那个大姐来说,张嘴闭嘴就是<<女德>><<女训>>,明明对所有人都是好性子,但下雨时雨珠溅到裙摆上却能惹她生气。

    就像皇后娘娘一样,明明嫉妒自己的丈夫宠爱别人,可她身为皇后还得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其实心里很难受吧。谢琬婉想道。

    “圣人何时说过这种话?”皇后咳了一声。

    谢琬婉闻言笑了笑,自然是她乱编的,她哪里读过什么书?

    “说来巧的很,这几日臣妾刚得了几盒胭脂,遇水不溶,色泽鲜艳,不知道可否入的了皇后娘娘的眼?”

    谢琬婉从衣袖里取出三盒胭脂,毕恭毕敬得呈上。

    皇后见她姿态放低,嘴巴又甜,心情好了大半,随即向花嬷嬷使了个眼色。

    花嬷嬷接过胭脂盒,打开闻了问,又用银针试毒后递给皇后。

    皇后扫了一眼,点头。

    花嬷嬷见状便收了下来。

    “你可知本宫为何召你入宫?”皇后这回才正眼瞧谢琬婉。

    谢琬婉摇头,“臣妾不知。”

    “本宫的爱女纯阳公主,中意萧将军许久,要不是圣上突然赐婚,他的妻子本应该是纯阳,而不是你。”

    话说得这么明白,谢琬婉也不是傻子。

    可萧锦寒没有说过他和纯阳公主两情相悦,否则怎么会在五公主的赏花宴上提出与她结盟?

    难道是他有什么隐情?

    按照他的性子,确实是个不会把儿女情长说出口的。

    谢琬婉抬头笑道:“皇后娘娘要臣妾怎么做?”

    现在要先稳住皇后,等回到府里在和萧锦寒商量。

    *

    将军府。

    萧锦寒回到府里,手中抱着一只小猫,直奔后院。

    她这几日忙着店里的生意,又要管府里诸多事务,连饭都很少吃。他想劝说她多休息,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

    今日他刚下朝就去军营里查看,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一只幼猫,眼睛圆溜溜的。

    他把小猫抱起来,它一点都不怕生,甚至在他怀里蹒跚学步。

    萧锦寒觉得她应该会喜欢小动物,于是就抱回家了,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跟她说休息几日,身体要紧。

    打开院门,就看见在桂花树下的谢琬婉。

    她双目紧闭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卷。

    风吹过,满树的桂花如同黄粒般纷纷洒落在她身上。

    萧锦寒下意识抬起手,为她遮阳。

    另一只手里的小猫嚎叫个不停,萧锦寒怕吵醒她,便捏住它的嘴巴。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熟睡的面孔,只是在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离她太远,他只觉得她的脸好小。

    萧锦寒微微动着手指,太阳底下手指的阴影倒映在谢琬婉的脸上。

    这样,就算是第二次触碰她的脸庞了。

    萧锦寒凝视着她,笑意盈盈。

    如此,就足够了。

    “将军?”阿愿从屋里出来被吓了一跳。

    萧锦寒示意她噤声,随后把小猫扔给她。

    “拿走。”他轻声道。

    阿愿点头答应,很有眼力见的退下去。

    没想到姑爷竟如此钟情小姐,看来小姐嫁给姑爷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阿愿心里喜滋滋的想道。

    刚刚姑爷眼神里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爱意,阿愿可不是瞎子,等小姐醒了就去告诉小姐。

    她抚摸着小猫,温声道:“别怕,这就带你去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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