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土方岁三的询问,堀川国广嗫嚅着说不出话:“抱,抱歉,我不能说......”

    他难道要告诉他,自己的其实是他的佩刀堀川国广的付丧神,专门穿越了时间从未来前来拯救他吗?对于土方岁山的尊重也让他说不出假话,沉默,他只能沉默地回避这个问题。

    在堀川国广的沉默中,土方岁三侧身打量他一眼,但脸上并无任何被故意隐瞒的怒意。

    “不将姓名告知,等你死后如何通知你的家人?”他平静道,“此战九死一生,你怎么确定你一定能活下来——就算现在要逃走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了,逃兵当斩。”

    四周树木葱茏,清晨的雾气笼罩住树林让人看不清前路,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来绝对会迷失道路。

    土方岁山和敢死队们比明治政府军更熟悉这附近的环境,堀川国广已经跟着他们上了路,土方岁三绝对不会允许他中途离开,然后去给敌人带路的可能出现。

    “没拿过枪的人贸然使用反而会误伤队友,握紧你的刀,等敌方扫射结束再出击。”等到要离开树林,将进入前方的大平地时,土方岁三勉强算是解释了一下为何他不给堀川国广发枪的原因。

    虽然已经让这孩子跟着他上了战场,但土方岁三绝不会让他白白送死。

    “是!”

    这大概是最好的机会,堀川国广可以和土方先生说些什么。关于他的理想他的未来,关于那些堀川国广还没有机会了解的一切。

    但是一声尖叫打断了这一切。

    前方有人大喊:“怪物!”

    仿佛一瞬间突然出现,四周冒出来了紫黑色的瘴气,在瘴气中一种似人非人的怪物拄着长刀,它们面容峥嵘,骨刺横生,安静地堵住了部队前行的道路。

    天空也昏暗,某种像是游鱼般灵活但是只剩骸骨的鬼物叼着短刀从半空中俯冲袭来,乌泱泱的一大片,如同看见腐尸的鸦群急速攻击着地上的所有人。

    土方岁三下意识拔刀出鞘,比起火枪,他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刀,一只骨鱼撞上刀刃,转瞬间便被切成两半,残骸掉落在地上,一阵黑色的瘴气飘起,下一刻一切痕迹都在土方岁三的眼前彻底消失了。

    就算以土方岁三坚定心志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时间溯行军。

    堀川国广在心里说,他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当着土方岁三的面叫出声。

    为什么时间溯行军会出现在这里?它们,它们不是要改变土方先生战死的结果吗?!

    没有时间多想,察觉了付丧神气息的溯行军们发狂地朝堀川国广袭来,大概是以为时政的付丧神是要破坏它们的计划吧。堀川国广无法,为了避免自己的异常和误伤到土方先生,只好暂时离开土方岁三悄悄朝侧边靠去。

    这些时间溯行军只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派出的炮灰,只要一个稍加训练的普通人都能消灭它们。发现这一点后,骚动的人群在土方岁三的呵斥下恢复了秩序。

    只是随身带着刀剑的队员很少,而火枪对于这种怪物的杀伤力极小,必须多发子弹都命中同一个部位才能斩断它们身体的联系,不如刀剑一刀两断足够毙命。

    土方岁三一马当先,他一只手挥舞着“和泉守兼定”,一只手牵引着缰绳在树丛中奔走,凡经过之处,骨鱼纷纷坠地,马蹄踏着尸骸,他一往无前地冲到最前方,手持几米高大刀的怪物占领了前路,他必须要消灭它才能去救援他的队员。

    管他怪物还是神佛赐下的惩罚,他都会斩杀。

    在后方,堀川国广心急如焚。

    时间溯行军仿佛无穷无尽,短刀溯行军这群普通人还能应付,可是前方的大太刀绝非人力可以抗衡,那样的长度已经不是人类可以使用的武器,人类锻造出来只是为了供奉神明而已。

    只有非人的臂力和山岳般的躯体才能举起刀剑,才能随意挥舞剑锋而不会被刀剑所伤,土方岁三面对的敌人,它每次挥刀都掀起赫赫破空声,像是惊雷炸响,所有人都被迫下了马,在这样的威势前,马匹的眼里都流出了泪水,因为恐惧无法前行。

    如果不是因为土方岁三毫无畏惧地站在最前方,恐怕其他人也会和马匹一样畏惧不已吧。

    如果是神佛降下的惩处,这样非人的存在,是为了惩罚他们逆流对抗天命而出现的吗?

    有人忍不住想。

    “要冷静!”堀川国广咬紧了牙关。

    大多数人已经前去帮助土方岁三对抗那山岳般的大太刀溯行军,但是依然有短刀付丧神争先恐后地向他袭来,他挥刀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它们自/杀般的袭击。

    比起先前土方岁三只是浅浅地划破了他的衣袖,这些敌人对他造成的伤害可以算得上是触目惊心,鲜血从划破的伤口涌出,飞速地浸湿了布料黏在皮肤上,然后下一刻新的伤口又出现。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地了,但是付丧神流血只是为了提醒这具审神者创造的躯体受到了破坏。

    这具少年身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模仿着人类,就算刀口再深也无法伤及内脏,不会经脉断裂而拿不起刀剑,直到堀川国广彻底破碎前他依然能挥舞着刀刃。

    虽然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是我还算没有辜负堀川国广之名......只是对不起琉璃大人。

    堀川国广这么想着,他翻身下马,用力地拍打了一下马腹,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甚至来不及翻滚卸力,只好仰着头看着马儿向着土方岁三的方向奔去,马蹄掀起的尘土飞了他满脸。

    他呛住了,大口咳嗽出声,嘴角溅出了血沫。

    “就都这种情况了,就请不要道歉了。”

    恍惚间,他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如此说道。原来我说出口了吗,他想。

    “对于大将的道歉还是亲自前去如何?”那个声音继续说,“贯穿你们!”

    原本因为堀川国广坠马而隐隐散去的时间溯行军又聚集起来,它们感受到了新的付丧神的气息。

    堀川国广再次清醒过来时,看见了审神者的侧脸,她的眼睛是浅淡的褐色,在日光下如同琥珀般通透。听见声响后,她立即转过头。

    “琉璃大人,我睡了多久?”堀川国广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

    “不到三分钟,”琉璃说,“药研帮你包扎了一下,你现在怎么样?”

    药研藤四郎的脸从审神者的身后探了出来。

    “哟,看起来精神不错,等回本丸之后再修养一段时间吧。”这位战地医生说。

    看见他们,堀川国广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轻声说:“嗯,我现在很好。”

    “土方先生......”他立即又问道。

    四周静悄悄的,太阳已经出来了,日光照破雾气穿过林间的枝叶,大片大片地漏在地面。血水在堀川国广耳朵旁边结痂了,他稍微动一动便传来咔嚓咔嚓声,暗红色碎屑掉下来落进脖子里。

    在审神者的身边,似乎只有药研藤四郎一人在,其余付丧神呢?土方先生呢?剩下的时间溯行军呢?他忍痛抬着头,固执地看着审神者,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果然还是小孩子呢。”审神者感慨着说了一句堀川国广并不懂的话。

    “这么精神应该就是还能动吧,”琉璃拍拍药研的肩膀,后者利落地点头,不需要过多交流他便绕到另一边,和审神者合力把堀川国广扛了起来,“会牵扯到伤口,太痛了一定要跟我说。”

    药研矮些,于是撑住了堀川国广的腰,琉璃则是搂住了胁差的整个肩膀。虽然药研很想帮审神者分忧,但是身高差距不是很好抹平,如果是他来扛堀川国广的话,后者下半身都要拖在地上了。

    琉璃:“请相信我吧!”

    堀川国广大半个身体都趴在她身上,她一边走,一边给昏迷过去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付丧神解释:“时间溯行军打算杀光所有敢死队队员来保护土方岁三。”

    “不,它们,它们怎么可以......”说了一半,堀川国广立刻闭上了嘴,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怎么能指望历史修正主义者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改变历史呢。

    他只能自责:“非常抱歉琉璃大人,都怪我。”

    “没有哦,如果没有你,我们就找不到土方岁三的位置了,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这么及时。”

    “多亏了你吸引了大部分的时间溯行军,敢死队员们伤亡很小。”

    从这番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原本低垂着头的堀川国广抬起头,忍不住侧脸看向审神者,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审神者凌乱的发丝,但他还是怔怔地盯着她。

    “现在,他们已经重新上路了。”

    土方岁三并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和同样突然出现消灭了时间溯行军的付丧神,不管是神鬼还是妖魔,都不是属于战场的事情,他的职责是救援弁天台场,仅此而已。

    几乎没有停下,他再次策马带领部众奔向弁天台场。

    为了防止还有时间溯行军隐藏在附近袭击,除了药研留下保护审神者和受伤的堀川国广,其余付丧神全部暗中尾随着土方岁三一行人。

    琉璃停住了。

    前方就是树林和平地的分界线,站在这里向外望去一览无余。堀川国广用力地睁开眼,日光盛大,远处土方岁三的身影被扭曲成了一条线,不,其实那算不上是土方岁三,太远了又太多人,只有一个黑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起伏的山地里。

    太阳太耀眼了,泪水从他的眼珠里掉下来,他咬着牙,直到最后那抹黑影要消失时,他再也忍不住抬起了手,他其实并不想干什么,但是下一秒琉璃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紧紧地,没有放开。

    “谢谢你,琉璃大人,”他哽咽着说,“谢谢你,抓住了我的手。”

    我说过我会抓住你的,琉璃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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