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微微泛起鱼白腹，虞城外圈的一个小道观里，泥身菩萨做的栩栩如生，细的连身上的衣褶都能看清，祂庄严的脸上露出些人性的慈悲，似怜似悲地看着身下着红衣的少年。
“许知意…京城许家嫡小姐”
谢霁月倚在菩萨庙里的木桩上，长腿交叠，外衣松垮地挂在身上，他轻轻捻着手上的信纸，嘴里低声吐出几个字眼，半边脸藏在屋檐的阴影下，嘴角挂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去吗，师兄？”穿着粉白色襦裙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眸子冷然带着一丝郑重，嘴唇动了动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转身做贼似的朝门外警觉查看，仔细关好了门。
从幽州来的这封信函动用了师门的秘术，按理说他们应该先上报，可是……
“许小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师兄的名讳就连我们这群同门都没几个知道，她究竟是何许人也，我们必须得亲自去看看！”
她朝着谢霁月开口，掌心亲昵地搭上了他的肩，眼中大义凛然，满是对师兄的担心。
谢霁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睨着她的神色，轻松避开她的掌心转了个放向，忽然答非所问道：“她给了多少？”
少女有些卡壳像是突然呛到，眼神有些闪躲，眉宇间露出尴尬，伸出手比了个二。
“二百两白银？”
“二百两黄金！”
少女一声音响如同雷霆般震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控制了几次都没成功，索性就由着它去了。
谢霁月嘴角抽了抽，呼吸急促起来，连声音都压低了几许，他扭头看了眼同样激动的少女，故作镇定道“这等危险人物还是不要劳烦师傅他老人家了，我们走！”
*
“别过来！”许知意惊恐地转身，她踩在如梦般云烟上，浑身像是被人置在冰天雪地里不能呼吸，冷的骨头都在发颤。
她的眼前是个奇怪的东西，黑黝黝的像是一块骨头，像是眼睛的红色血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许知意知道它就是害她这么久来辗转反侧的元凶。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缠着我”许知意定了定心神，强撑着开口，耳边仿佛又回荡起冲天火光里女人幽幽的声线。
她紧盯着它，即使是在梦境也不敢有分毫的轻举妄动，那东西没说话，只是用鲜红的火焰般的眼睛注视着她，突然，周围的场景开始飞速变化，从云端的虚无开始有了场景，树木横生，云边翘起个屋檐的边角，白雾狂风龙卷般地席卷大地，吹得许知意眯起了眼，挡了好一会才渐渐停下来，抬眼便是如梦里一般的端庄又儒雅的院子。
“这是哪里，为何带我来这？你的目的为何我们可以谈谈的”
许知意后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惊恐，她已经厌恶了那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听到她再此哭泣。
但怪物没有回答，赤色的红墙像是古早电影的片段，一场早就搭好了的戏台子等着演员的登场，许知意是被选中的幸运观众，不管她愿意与否都要听完。
“小姐，你快走吧，你父母要是知道你来了这种地方是会打死你的”
场景骤然变换，内屋的红纱帐里咿咿呀呀地传穿来戏曲的声音，琴声轻柔妩媚像是女子在耳边的低吟。
许知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压下来，她跪坐厢房外仅一帐之隔隐约能看清厢房内人影的轮廓，她被它按得两眼发昏，心脏跳的飞快，眼前皮影戏一般的场景让她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飞快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咆哮起原著的设定，你一个高甜狗血小说有必要搞些神鬼妖魔吗，万一她毙了，死也要去把作者拖进来！
许知意发泄完，脸色却逐渐趋于平静，她稳了稳心神，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试图分析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画面里，看不清脸的男人轻抚上怀中人的发丝，虽是规劝，但却没有一点放开她的意思，女人发丝间的珠钗闪烁，温润的光泽时隐时现。
怀中的女子不乐意听这话，撇了撇嘴，娇美的容颜即使隔着红帐也能窥得一二，她的声音有些闷，许知意向前凑了凑额，方才听得清楚，她说“李郎是我的夫君，他们即是打死我也是如此！”
男子没有说话，他的身形瘦弱好似一根柳枝，模糊的脸上流出一丝笑意，他拨了拨女子耳垂上的那抹碧绿，终是开口，声音带着些宠溺“我怎么就成你夫君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琴师，可当不得大小姐的夫君。”
“我不管，我不管，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夫君”宋小姐有些恼了，一双明眸闪着赤热的火光，，她蹙了蹙眉，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她抬手就是一拳，柔柔的力道撞在他的心口上，少女的娇憨成了一幅画定格起来，许知意好奇地打量了片刻，见他们仍旧没有动作，于是便大着胆子伸手掀开柔软的纱帐。
桌上烛火随寒风摇曳，于梦中别无一二的装修摆设，盈盈的月光洒了一地，如同海面上荡漾着的波纹把平静的画面搅碎。
只有一双漂浮在空中涂着红色蔻丹的手仍然醒目，许知意垂了垂眸，没有任何挣扎。
下一秒，那双嗜血的手指便狠狠掐上她的脖颈，许知意就像在雪中行走的哑巴，她窒息般的痛苦都呜咽着吞进了腹中，同她脖颈一起四分五裂的还有这整个幻境。
清风含寒透过敞开着的窗户冷冷地吹了进来，床榻上女人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浑身抽搐了片刻就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许知意撑着床榻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她面容苍白，单薄的脊背弯了弯，缠满绷带的脖子再度被鲜血染透了，红痕又深了几分想来不日就能割断喉咙。
许知意抬手抹了把脸，姣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思绪万千填满了整个大脑，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能做的她都做了，谢霁月如果不来，她该怎么办……
“佩蓉，你来”许知意抬手，朝门外的贴身丫鬟唤了一生。
哒哒哒的鞋皮子声就从门外传了过来，佩蓉小跑着进来，隔着一层纱恭敬地问：“小姐有何吩咐？”
许知意捏了捏眉头，朝敞开的窗外看了一眼：“今日可有外人来访？”
佩蓉眼神闪烁，微抬了下眸子，左边扣着的手指不自觉点了两下，还是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来访”
重要人物四个字被她咬得很重，意有所指一样。
许知意同她相处许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想开是谢霁月他们已经到了被母亲拦在大堂了。
“快扶我起身”许知意顿时着急起来，她怕去得晚了些，许娘就直接把他们都赶走了，她搭着佩蓉的手下了地，急匆匆穿了个外衣就想直奔大堂，被回过神来的佩蓉紧紧扯住了手。
“小姐，你不能就这么过去啊”佩蓉看着许知意的眼神有些心痛，曾经那么端庄的大小姐都快被妖邪折磨成啥样了……
许知意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披个衣服就能出门的身份了，她乖乖坐回梳妆台前，从镜中窥见自己苍白疲惫的脸色，抿了抿唇，任由佩蓉随意摆弄她的头发。
佩蓉没有拖太久，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着急，于是只简单挽了个半边式发髻，镜中女人淡漠的眉眼轻扫过妆奁中各式各样的簪钗，从中挑了支最朴素的兰花玉钗，她拾起递给肖蓉，语音轻柔“就带这个吧。”
佩蓉接过去，在绸缎般的青丝间插了个白玉钗子，钗头雕着的栩栩如生的兰花在发丝间绽开来与许知意浑身散发出的疏离淡漠的气质格外相配，许知意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内心叹道：原主这看着就不像命长的脸啊，不愧是白月光标配。
整装待发也误了许久，许知意反倒不急了，长廊四回，翠枫曳曳，她走在前头慢悠悠跟身后的佩蓉聊着天。
“小姐，你请的道士能行吗”佩蓉有些不放心，眉头皱着。
许知意叹了口气，虽是对二皇子钦点的除妖师有信心但事关自己，她也不敢打包票“行不行都要试试，要是指望母亲信的那些医师我怕是真的活不过十七。”
“呸呸呸，我家小姐福大命大，将来是能当皇子妃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小姐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小丫鬟不爱听，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了责怪的意思，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许知意讪笑了一下，也就没再提这件事。
大堂离许知意的厢房不算远，走几步的功夫就到了，许知意站得远了些听不见屋子里在说些什么，但她想应当是很激烈，许娘尖锐的嗓音甚至穿透了房屋刺向许知意的耳膜。
她手抚上门房，吱呀一声地推开，把隔在外面的阳光送了进来，声响不算大却堪堪止住许娘刺耳的声音。
谢霁月懒懒得倚着座椅，不耐烦地听着主席上贵妇人的无神论，他指尖转动着一根芦苇，想着许知意要是再不来他就走了，听到声响时他下意识地回头，却正巧看见逆着光走来的少女。
她神情冷淡没有说话却以一己之力聚焦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瓷白色的皮肤细腻得连绒毛都清晰可见，精致又温和的眉眼仿佛从不属于这个世界，耳边许娘的说话声都戛然而止，谢霁月也不知道为何，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片刻。
许知意愣了，她一进来大家连话都不说了直愣愣地盯着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迈错脚了，今天应该先迈右脚？
打破静默空气的是少女一声惊呼，坐在许娘右下角位置上的少女咧了咧嘴，眉眼间闪过一抹经验，毫不吝啬地对许知意大加夸赞：“小姐姐，你太靓了。”
许知意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装作腼腆地笑一笑，她冲着许娘行礼，甜甜地叫道“娘亲，多谢你替我招待客人。”
这一句话就把许娘的嘴堵住了，她嚅了嚅，终是没再说什么，深深看了许知意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冲等在身边的婆子说：“还不给客人换茶，没点礼数！”
婆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明明是夫人瞧不起术士故意磨着他们，怎么到头来成她的不是了，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面上还是顺着许娘的话连连给二人道不是，默默下去泡茶。
许知意朝婆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吧，随后给佩蓉使了个眼色让她接上婆子手里的活，许知意朝着许娘笑道“这儿就不劳烦母亲了，女儿请的客人女儿自己招待就行。”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是在打母亲的脸，但她顾不得其他，生怕许娘把这两尊大佛给请走，都说被爱着的有恃无恐，大不了事后再给许娘赔罪。
“好…”许娘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出女儿的意思，左不过一些个无能的道士，怎么着也不能翻出什么大浪，既然知意相信他们，那就试试，如果他们敢置知意于危险之中……
她的眼神一冷，眯着的狐狸眼在谢霁月和少女的身上流转，眸中的冷漠像条冰冷的毒蛇无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霁月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师妹和许知意，垂眸遮住眼中的冷意。
等到许娘离开后，许知意才算是松了口气，佩蓉端着鹰嘴墨绿茶壶给二人换茶，茶香浓郁，热气腾腾。
“这是我姑母从宫里捎来的御前龙井，我这里留的也不多，二位不妨尝尝。”
许知意朝着两人笑笑，没有坐在许娘刚才的位置，而是往下走了走离谢霁月更近了些。
少女闻言很兴奋，一双眼睛瞪得雪亮，朝许知意道“谢谢姐姐。”
那模样谁瞧了都看不出她来这儿是抱了什么心思的，谢霁月摇了摇头，嘴边挂上一抹无奈的浅笑，那点计谋怕是早就被许知意迷得神魂颠倒了都抛诸脑后了。
他摇了摇手中握着的芦苇，偏头看向许知意，眼神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喝茶倒是不急，许小姐我们不妨先来聊聊你是从何处得来我们师门的密咒。”
“许知意…京城许家嫡小姐”
谢霁月倚在菩萨庙里的木桩上，长腿交叠，外衣松垮地挂在身上，他轻轻捻着手上的信纸，嘴里低声吐出几个字眼，半边脸藏在屋檐的阴影下，嘴角挂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去吗，师兄？”穿着粉白色襦裙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眸子冷然带着一丝郑重，嘴唇动了动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转身做贼似的朝门外警觉查看，仔细关好了门。
从幽州来的这封信函动用了师门的秘术，按理说他们应该先上报，可是……
“许小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师兄的名讳就连我们这群同门都没几个知道，她究竟是何许人也，我们必须得亲自去看看！”
她朝着谢霁月开口，掌心亲昵地搭上了他的肩，眼中大义凛然，满是对师兄的担心。
谢霁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睨着她的神色，轻松避开她的掌心转了个放向，忽然答非所问道：“她给了多少？”
少女有些卡壳像是突然呛到，眼神有些闪躲，眉宇间露出尴尬，伸出手比了个二。
“二百两白银？”
“二百两黄金！”
少女一声音响如同雷霆般震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控制了几次都没成功，索性就由着它去了。
谢霁月嘴角抽了抽，呼吸急促起来，连声音都压低了几许，他扭头看了眼同样激动的少女，故作镇定道“这等危险人物还是不要劳烦师傅他老人家了，我们走！”
*
“别过来！”许知意惊恐地转身，她踩在如梦般云烟上，浑身像是被人置在冰天雪地里不能呼吸，冷的骨头都在发颤。
她的眼前是个奇怪的东西，黑黝黝的像是一块骨头，像是眼睛的红色血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许知意知道它就是害她这么久来辗转反侧的元凶。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缠着我”许知意定了定心神，强撑着开口，耳边仿佛又回荡起冲天火光里女人幽幽的声线。
她紧盯着它，即使是在梦境也不敢有分毫的轻举妄动，那东西没说话，只是用鲜红的火焰般的眼睛注视着她，突然，周围的场景开始飞速变化，从云端的虚无开始有了场景，树木横生，云边翘起个屋檐的边角，白雾狂风龙卷般地席卷大地，吹得许知意眯起了眼，挡了好一会才渐渐停下来，抬眼便是如梦里一般的端庄又儒雅的院子。
“这是哪里，为何带我来这？你的目的为何我们可以谈谈的”
许知意后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惊恐，她已经厌恶了那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听到她再此哭泣。
但怪物没有回答，赤色的红墙像是古早电影的片段，一场早就搭好了的戏台子等着演员的登场，许知意是被选中的幸运观众，不管她愿意与否都要听完。
“小姐，你快走吧，你父母要是知道你来了这种地方是会打死你的”
场景骤然变换，内屋的红纱帐里咿咿呀呀地传穿来戏曲的声音，琴声轻柔妩媚像是女子在耳边的低吟。
许知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压下来，她跪坐厢房外仅一帐之隔隐约能看清厢房内人影的轮廓，她被它按得两眼发昏，心脏跳的飞快，眼前皮影戏一般的场景让她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飞快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咆哮起原著的设定，你一个高甜狗血小说有必要搞些神鬼妖魔吗，万一她毙了，死也要去把作者拖进来！
许知意发泄完，脸色却逐渐趋于平静，她稳了稳心神，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试图分析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画面里，看不清脸的男人轻抚上怀中人的发丝，虽是规劝，但却没有一点放开她的意思，女人发丝间的珠钗闪烁，温润的光泽时隐时现。
怀中的女子不乐意听这话，撇了撇嘴，娇美的容颜即使隔着红帐也能窥得一二，她的声音有些闷，许知意向前凑了凑额，方才听得清楚，她说“李郎是我的夫君，他们即是打死我也是如此！”
男子没有说话，他的身形瘦弱好似一根柳枝，模糊的脸上流出一丝笑意，他拨了拨女子耳垂上的那抹碧绿，终是开口，声音带着些宠溺“我怎么就成你夫君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琴师，可当不得大小姐的夫君。”
“我不管，我不管，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夫君”宋小姐有些恼了，一双明眸闪着赤热的火光，，她蹙了蹙眉，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她抬手就是一拳，柔柔的力道撞在他的心口上，少女的娇憨成了一幅画定格起来，许知意好奇地打量了片刻，见他们仍旧没有动作，于是便大着胆子伸手掀开柔软的纱帐。
桌上烛火随寒风摇曳，于梦中别无一二的装修摆设，盈盈的月光洒了一地，如同海面上荡漾着的波纹把平静的画面搅碎。
只有一双漂浮在空中涂着红色蔻丹的手仍然醒目，许知意垂了垂眸，没有任何挣扎。
下一秒，那双嗜血的手指便狠狠掐上她的脖颈，许知意就像在雪中行走的哑巴，她窒息般的痛苦都呜咽着吞进了腹中，同她脖颈一起四分五裂的还有这整个幻境。
清风含寒透过敞开着的窗户冷冷地吹了进来，床榻上女人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浑身抽搐了片刻就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许知意撑着床榻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她面容苍白，单薄的脊背弯了弯，缠满绷带的脖子再度被鲜血染透了，红痕又深了几分想来不日就能割断喉咙。
许知意抬手抹了把脸，姣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思绪万千填满了整个大脑，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能做的她都做了，谢霁月如果不来，她该怎么办……
“佩蓉，你来”许知意抬手，朝门外的贴身丫鬟唤了一生。
哒哒哒的鞋皮子声就从门外传了过来，佩蓉小跑着进来，隔着一层纱恭敬地问：“小姐有何吩咐？”
许知意捏了捏眉头，朝敞开的窗外看了一眼：“今日可有外人来访？”
佩蓉眼神闪烁，微抬了下眸子，左边扣着的手指不自觉点了两下，还是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来访”
重要人物四个字被她咬得很重，意有所指一样。
许知意同她相处许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想开是谢霁月他们已经到了被母亲拦在大堂了。
“快扶我起身”许知意顿时着急起来，她怕去得晚了些，许娘就直接把他们都赶走了，她搭着佩蓉的手下了地，急匆匆穿了个外衣就想直奔大堂，被回过神来的佩蓉紧紧扯住了手。
“小姐，你不能就这么过去啊”佩蓉看着许知意的眼神有些心痛，曾经那么端庄的大小姐都快被妖邪折磨成啥样了……
许知意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披个衣服就能出门的身份了，她乖乖坐回梳妆台前，从镜中窥见自己苍白疲惫的脸色，抿了抿唇，任由佩蓉随意摆弄她的头发。
佩蓉没有拖太久，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着急，于是只简单挽了个半边式发髻，镜中女人淡漠的眉眼轻扫过妆奁中各式各样的簪钗，从中挑了支最朴素的兰花玉钗，她拾起递给肖蓉，语音轻柔“就带这个吧。”
佩蓉接过去，在绸缎般的青丝间插了个白玉钗子，钗头雕着的栩栩如生的兰花在发丝间绽开来与许知意浑身散发出的疏离淡漠的气质格外相配，许知意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内心叹道：原主这看着就不像命长的脸啊，不愧是白月光标配。
整装待发也误了许久，许知意反倒不急了，长廊四回，翠枫曳曳，她走在前头慢悠悠跟身后的佩蓉聊着天。
“小姐，你请的道士能行吗”佩蓉有些不放心，眉头皱着。
许知意叹了口气，虽是对二皇子钦点的除妖师有信心但事关自己，她也不敢打包票“行不行都要试试，要是指望母亲信的那些医师我怕是真的活不过十七。”
“呸呸呸，我家小姐福大命大，将来是能当皇子妃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小姐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小丫鬟不爱听，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了责怪的意思，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许知意讪笑了一下，也就没再提这件事。
大堂离许知意的厢房不算远，走几步的功夫就到了，许知意站得远了些听不见屋子里在说些什么，但她想应当是很激烈，许娘尖锐的嗓音甚至穿透了房屋刺向许知意的耳膜。
她手抚上门房，吱呀一声地推开，把隔在外面的阳光送了进来，声响不算大却堪堪止住许娘刺耳的声音。
谢霁月懒懒得倚着座椅，不耐烦地听着主席上贵妇人的无神论，他指尖转动着一根芦苇，想着许知意要是再不来他就走了，听到声响时他下意识地回头，却正巧看见逆着光走来的少女。
她神情冷淡没有说话却以一己之力聚焦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瓷白色的皮肤细腻得连绒毛都清晰可见，精致又温和的眉眼仿佛从不属于这个世界，耳边许娘的说话声都戛然而止，谢霁月也不知道为何，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片刻。
许知意愣了，她一进来大家连话都不说了直愣愣地盯着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迈错脚了，今天应该先迈右脚？
打破静默空气的是少女一声惊呼，坐在许娘右下角位置上的少女咧了咧嘴，眉眼间闪过一抹经验，毫不吝啬地对许知意大加夸赞：“小姐姐，你太靓了。”
许知意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装作腼腆地笑一笑，她冲着许娘行礼，甜甜地叫道“娘亲，多谢你替我招待客人。”
这一句话就把许娘的嘴堵住了，她嚅了嚅，终是没再说什么，深深看了许知意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冲等在身边的婆子说：“还不给客人换茶，没点礼数！”
婆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明明是夫人瞧不起术士故意磨着他们，怎么到头来成她的不是了，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面上还是顺着许娘的话连连给二人道不是，默默下去泡茶。
许知意朝婆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吧，随后给佩蓉使了个眼色让她接上婆子手里的活，许知意朝着许娘笑道“这儿就不劳烦母亲了，女儿请的客人女儿自己招待就行。”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是在打母亲的脸，但她顾不得其他，生怕许娘把这两尊大佛给请走，都说被爱着的有恃无恐，大不了事后再给许娘赔罪。
“好…”许娘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出女儿的意思，左不过一些个无能的道士，怎么着也不能翻出什么大浪，既然知意相信他们，那就试试，如果他们敢置知意于危险之中……
她的眼神一冷，眯着的狐狸眼在谢霁月和少女的身上流转，眸中的冷漠像条冰冷的毒蛇无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霁月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他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师妹和许知意，垂眸遮住眼中的冷意。
等到许娘离开后，许知意才算是松了口气，佩蓉端着鹰嘴墨绿茶壶给二人换茶，茶香浓郁，热气腾腾。
“这是我姑母从宫里捎来的御前龙井，我这里留的也不多，二位不妨尝尝。”
许知意朝着两人笑笑，没有坐在许娘刚才的位置，而是往下走了走离谢霁月更近了些。
少女闻言很兴奋，一双眼睛瞪得雪亮，朝许知意道“谢谢姐姐。”
那模样谁瞧了都看不出她来这儿是抱了什么心思的，谢霁月摇了摇头，嘴边挂上一抹无奈的浅笑，那点计谋怕是早就被许知意迷得神魂颠倒了都抛诸脑后了。
他摇了摇手中握着的芦苇，偏头看向许知意，眼神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喝茶倒是不急，许小姐我们不妨先来聊聊你是从何处得来我们师门的密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