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东林学宫内的枫树林落下第一片枫叶。
开课在即，荣闫坐在书案旁，打量着收拾书本的苏筱筱，咬了咬脸颊肉，开口：“昨夜你和辛乙赌了什么？我看他离去时，脚步轻快，心情甚好。”
苏筱筱今日恢复书童装扮，未施粉黛，面容整洁，双眼清澈，她将一本《尚书》放入箧笥，抬眸略显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你们赌了什么？”
荣闫见她一脸纯真的模样，心里更气，荣闫不解，辛乙自诩清高，亦不好女色，居然愿意和一个首次见面的人，呆了近一个时辰？
苏筱筱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苏筱筱偏头思索，愣了一愣，随后笑笑回答：“赌？我们没有赌，只是聊天而已。”
她合上箧笥，看着面带惊异的荣闫，温声道：“荣公子很是在意辛乙？”
荣闫心中一凛，瘪嘴别过头，苏筱筱总是能看穿自己内心的小心思，甚是敏锐。他梗着脖子道：“是啊，辛乙是东邻双绝之一，谁不在意？”
话毕，他心有不甘地推开门，苏筱筱背上箧笥，恭敬跟在身后，两人向学堂方向走去。
苏筱筱看着荣闫的背影，陷入沉思。
荣闫、萧霜、辛乙、林肃四人，彼此之间看上去有关联，但一旦深究，却如同被打散的拼图，皆是碎片，拼不成整体。
荣闫替林肃收账，荣闫又意图讨好辛乙，而辛乙是萧霜的人。
萧霜和林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俩的关系，事关萧霜是否真的干净。
临近学堂，苏筱筱看到辛乙的身影。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闪过，苏筱筱不由得心脏抽紧。
万一，林肃就是萧霜呢？这一切行迹，便有了解释！
苏筱筱猛然睁大双眼，旋即摇摇头将念头按回心底，在没有证据前，不能贸然推测。
她叹了口气，跟着荣闫进入学堂，将书本在他面前放好。
眼角余光瞥向首排端坐的辛乙。
辛乙如同绝缘体，独自枯坐在前方，清冷孤傲，自动隔绝学堂内气氛。
苏筱筱未从后门离开，刻意往学堂正门离去，途径辛乙身侧，余光感受到辛乙抬眼打量着她。
苏筱筱在门口站立，未离去，片刻后，林如星远远出现在檐廊下。
视线与苏筱筱对上，林如星眼眸深了两分，脚步加快，两人站在窗柩旁，身影正好有一半落在辛乙视线内，却又看不清全貌。
她侧身扬头对林如星道：“昨夜辛乙来过赌坊，专程找过荣闫，但似乎并不愉快，他与荣闫关系很是微妙。况且，辛乙还是萧霜的人。”
林如星眸光透过苏筱筱，往学堂内看去，正好对上辛乙闪躲目光。
“林祭酒，我认为，荣闫和辛乙的关系，是个突破口。”
林如星平静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苏筱筱她抿嘴片刻，抬头道：“我想单独接触辛乙，套取信息。”
“怎么接触？”
苏筱筱摸了摸鼻子，道：“主动接触，投其所好。让他生气，让他情绪波动，这样我就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林如星眸光深沉看着她，道：“陈风，此举过于冒险，不必每次都将自己暴露在外，”
“现在你已经树敌，苏领主在盯着你，你更需低调；况且你与我协作，你过分引发关注，我不能确定，每次都能像在家宴上保住你。”
苏筱筱生性不怕风险，甚至会沉迷在冒险中的快意，林如星的拒绝让她一时没了注意，疑惑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林如星淡笑：“你当真把我这个祭酒当空气？”
*
学堂嘈杂，众人交头接耳，彼此交流，热火朝天。
辛乙一言不发，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右侧坐着的荣闫，往左挪了挪腿。
荣闫则一把揽过他左肩，低声笑嘻嘻道：“辛大人，昨日刚见过，今日林祭酒又把我俩安排在一起，可见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荣闫，怎会做背叛大人的事，您说呢？”
辛乙无语，把荣闫的胳膊拽了下来，语气冷淡：“一家人也逃不过手足相残。”
荣闫放下胳膊，瘪嘴噤了声。
苏筱筱低头将两人书桌拼在一起，两人对话传入耳里，她默不作声，将笔墨纸砚摆放正位置。
不用苏筱筱费心，林如星自有他的方式，安排辛乙和荣闫在一起，并让苏筱筱打探到消息。荣闫无意间向辛乙吐露出一家人，挑动着苏筱筱的神经。
或许辛乙和荣闫的关系，并非表面看起来不对付，他们背后有更深的利益关系？
苏筱筱静静端坐在两人身后，看两人互不对付的气氛，嘴角微勾，往讲台上看书的林如星望去。
林如星依旧一副隽永如斯的模样，左手握着书卷，右手握拳抵着额头，对学堂内的讨论生置若罔闻。
“我真搞不懂，林祭酒这又是哪一出？”
“帮扶？学习不是自己的事情吗？怎么就帮扶起来了？”
“林祭酒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倒是没事，倒是辛乙，你看他，现在已经脸色不对了！”
“那倒是难怪，谁叫他和荣闫是两个极端呢？一个恃才傲物，一个声色犬马，两人碰一起，还真不知道是谁帮谁呢？！”
辛乙置若罔闻，平声道：“荣闫，今日林祭酒让我给你讲解《中庸》，你先看书，有何不解，随时都来问我。否则，林祭酒的问题回答不上来，咱俩都无法下课，明白了吗？”
荣闫眼睛一亮，点头道：“没问题！”说罢，拿出《礼记》，翻到《中庸》篇，皱着眉头磕磕碰碰读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通过林如星考核的帮扶学生，一对对离开，只剩辛乙和荣闫两人。
荣闫唉声叹气道：“辛大人，不是您教的不好，是林祭酒问的太刁钻，当真是毫无章法！”
辛乙见荣闫挠头，淡淡道：“我们再来。”
林如星放下书卷，开口：“辛乙，不必再来了，这个问题的确有难度，你来回答。”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荣闫回答的中，是正中间，执其两端，就是放弃两端不走极端的含义。你有何理解？”
辛乙抬眸对上林如星的眼睛，回答：“庸即用，中庸之道亦为中用之道，不在两端亦不在中间，只要为我所用，有时可极端，有时亦可中间，只要适合当下环境即可。”
林如星微笑点头：“很不错，不愧是萧霜弟子。”
辛乙神色清淡，眼中笑意刚浮现，林如星话锋一转道：“但为何你今天却怎么都教不会荣闫？”
辛乙姿态僵硬，看了眼荣闫，如鲠在喉。
林如星继续道：“执其两端前一句，是隐恶而扬善，放下你所以为的好坏，才能守中。”
他站起身，俯视辛乙略带窘迫的面孔，道：“剩下的我不点透，你自己慢慢悟。今日荣闫表现我不满意，你作为老师要承担责任，你留下将《中庸》抄10遍，作为惩戒。”
荣闫看了眼辛乙，睁眼发问：“我不用受罚？”
“不用。”林如星抬手对站在学堂角落的苏筱筱道：“陈风，你留下照看辛乙。”
苏筱筱心底暗自叫绝，嘴上说不点透，充分给辛乙留下面子，但惩罚又是不留情面，句句在理，顺水推舟给了她和辛乙单独相处的时间。
苏筱筱端坐在讲台，看着肩背笔直，垂眼默写的辛乙开口：“辛大人，方才林祭酒的话，我还是没懂，您可否指点一二？”
辛乙手指一顿，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一个黑点，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筱筱，开口：“林祭酒让我放下自以为的好坏，是暗示我，放下清高的脸面，放下对荣闫的偏见，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才能真正教好他。”
苏筱筱笑道：“那辛大人，您现在放下了吗？”
开课在即，荣闫坐在书案旁，打量着收拾书本的苏筱筱，咬了咬脸颊肉，开口：“昨夜你和辛乙赌了什么？我看他离去时，脚步轻快，心情甚好。”
苏筱筱今日恢复书童装扮，未施粉黛，面容整洁，双眼清澈，她将一本《尚书》放入箧笥，抬眸略显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你们赌了什么？”
荣闫见她一脸纯真的模样，心里更气，荣闫不解，辛乙自诩清高，亦不好女色，居然愿意和一个首次见面的人，呆了近一个时辰？
苏筱筱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苏筱筱偏头思索，愣了一愣，随后笑笑回答：“赌？我们没有赌，只是聊天而已。”
她合上箧笥，看着面带惊异的荣闫，温声道：“荣公子很是在意辛乙？”
荣闫心中一凛，瘪嘴别过头，苏筱筱总是能看穿自己内心的小心思，甚是敏锐。他梗着脖子道：“是啊，辛乙是东邻双绝之一，谁不在意？”
话毕，他心有不甘地推开门，苏筱筱背上箧笥，恭敬跟在身后，两人向学堂方向走去。
苏筱筱看着荣闫的背影，陷入沉思。
荣闫、萧霜、辛乙、林肃四人，彼此之间看上去有关联，但一旦深究，却如同被打散的拼图，皆是碎片，拼不成整体。
荣闫替林肃收账，荣闫又意图讨好辛乙，而辛乙是萧霜的人。
萧霜和林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俩的关系，事关萧霜是否真的干净。
临近学堂，苏筱筱看到辛乙的身影。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闪过，苏筱筱不由得心脏抽紧。
万一，林肃就是萧霜呢？这一切行迹，便有了解释！
苏筱筱猛然睁大双眼，旋即摇摇头将念头按回心底，在没有证据前，不能贸然推测。
她叹了口气，跟着荣闫进入学堂，将书本在他面前放好。
眼角余光瞥向首排端坐的辛乙。
辛乙如同绝缘体，独自枯坐在前方，清冷孤傲，自动隔绝学堂内气氛。
苏筱筱未从后门离开，刻意往学堂正门离去，途径辛乙身侧，余光感受到辛乙抬眼打量着她。
苏筱筱在门口站立，未离去，片刻后，林如星远远出现在檐廊下。
视线与苏筱筱对上，林如星眼眸深了两分，脚步加快，两人站在窗柩旁，身影正好有一半落在辛乙视线内，却又看不清全貌。
她侧身扬头对林如星道：“昨夜辛乙来过赌坊，专程找过荣闫，但似乎并不愉快，他与荣闫关系很是微妙。况且，辛乙还是萧霜的人。”
林如星眸光透过苏筱筱，往学堂内看去，正好对上辛乙闪躲目光。
“林祭酒，我认为，荣闫和辛乙的关系，是个突破口。”
林如星平静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苏筱筱她抿嘴片刻，抬头道：“我想单独接触辛乙，套取信息。”
“怎么接触？”
苏筱筱摸了摸鼻子，道：“主动接触，投其所好。让他生气，让他情绪波动，这样我就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林如星眸光深沉看着她，道：“陈风，此举过于冒险，不必每次都将自己暴露在外，”
“现在你已经树敌，苏领主在盯着你，你更需低调；况且你与我协作，你过分引发关注，我不能确定，每次都能像在家宴上保住你。”
苏筱筱生性不怕风险，甚至会沉迷在冒险中的快意，林如星的拒绝让她一时没了注意，疑惑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林如星淡笑：“你当真把我这个祭酒当空气？”
*
学堂嘈杂，众人交头接耳，彼此交流，热火朝天。
辛乙一言不发，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右侧坐着的荣闫，往左挪了挪腿。
荣闫则一把揽过他左肩，低声笑嘻嘻道：“辛大人，昨日刚见过，今日林祭酒又把我俩安排在一起，可见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荣闫，怎会做背叛大人的事，您说呢？”
辛乙无语，把荣闫的胳膊拽了下来，语气冷淡：“一家人也逃不过手足相残。”
荣闫放下胳膊，瘪嘴噤了声。
苏筱筱低头将两人书桌拼在一起，两人对话传入耳里，她默不作声，将笔墨纸砚摆放正位置。
不用苏筱筱费心，林如星自有他的方式，安排辛乙和荣闫在一起，并让苏筱筱打探到消息。荣闫无意间向辛乙吐露出一家人，挑动着苏筱筱的神经。
或许辛乙和荣闫的关系，并非表面看起来不对付，他们背后有更深的利益关系？
苏筱筱静静端坐在两人身后，看两人互不对付的气氛，嘴角微勾，往讲台上看书的林如星望去。
林如星依旧一副隽永如斯的模样，左手握着书卷，右手握拳抵着额头，对学堂内的讨论生置若罔闻。
“我真搞不懂，林祭酒这又是哪一出？”
“帮扶？学习不是自己的事情吗？怎么就帮扶起来了？”
“林祭酒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倒是没事，倒是辛乙，你看他，现在已经脸色不对了！”
“那倒是难怪，谁叫他和荣闫是两个极端呢？一个恃才傲物，一个声色犬马，两人碰一起，还真不知道是谁帮谁呢？！”
辛乙置若罔闻，平声道：“荣闫，今日林祭酒让我给你讲解《中庸》，你先看书，有何不解，随时都来问我。否则，林祭酒的问题回答不上来，咱俩都无法下课，明白了吗？”
荣闫眼睛一亮，点头道：“没问题！”说罢，拿出《礼记》，翻到《中庸》篇，皱着眉头磕磕碰碰读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通过林如星考核的帮扶学生，一对对离开，只剩辛乙和荣闫两人。
荣闫唉声叹气道：“辛大人，不是您教的不好，是林祭酒问的太刁钻，当真是毫无章法！”
辛乙见荣闫挠头，淡淡道：“我们再来。”
林如星放下书卷，开口：“辛乙，不必再来了，这个问题的确有难度，你来回答。”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荣闫回答的中，是正中间，执其两端，就是放弃两端不走极端的含义。你有何理解？”
辛乙抬眸对上林如星的眼睛，回答：“庸即用，中庸之道亦为中用之道，不在两端亦不在中间，只要为我所用，有时可极端，有时亦可中间，只要适合当下环境即可。”
林如星微笑点头：“很不错，不愧是萧霜弟子。”
辛乙神色清淡，眼中笑意刚浮现，林如星话锋一转道：“但为何你今天却怎么都教不会荣闫？”
辛乙姿态僵硬，看了眼荣闫，如鲠在喉。
林如星继续道：“执其两端前一句，是隐恶而扬善，放下你所以为的好坏，才能守中。”
他站起身，俯视辛乙略带窘迫的面孔，道：“剩下的我不点透，你自己慢慢悟。今日荣闫表现我不满意，你作为老师要承担责任，你留下将《中庸》抄10遍，作为惩戒。”
荣闫看了眼辛乙，睁眼发问：“我不用受罚？”
“不用。”林如星抬手对站在学堂角落的苏筱筱道：“陈风，你留下照看辛乙。”
苏筱筱心底暗自叫绝，嘴上说不点透，充分给辛乙留下面子，但惩罚又是不留情面，句句在理，顺水推舟给了她和辛乙单独相处的时间。
苏筱筱端坐在讲台，看着肩背笔直，垂眼默写的辛乙开口：“辛大人，方才林祭酒的话，我还是没懂，您可否指点一二？”
辛乙手指一顿，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一个黑点，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筱筱，开口：“林祭酒让我放下自以为的好坏，是暗示我，放下清高的脸面，放下对荣闫的偏见，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才能真正教好他。”
苏筱筱笑道：“那辛大人，您现在放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