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比肩而立的“雌雄双剑”,如今已经分道扬高,一高一矮,令人嗟叹。

    “我是你妹?”她猜测。

    奕曦摇头。

    “总不会,我是你女儿?”

    “你是伺候我的小丫鬟。”

    “想得美。”

    “嘘。”他示意她噤声。

    她这才想起两人驻守在这里的原因,赶紧也冲他比划“噤声”。

    前方不远处,两只妖兽正在交尾。他们两个守在此处,原是负责调查炼神狱近年来妖兽生育率下降的原因。结果一不小心撞到脑袋又吵起来,扰到人家兴致,生育率再掉一个点,他们可赔不起。

    四目睽睽之下,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两人都有些激动,手自觉地握在了一处。

    不经意一个对视,鼻尖差点儿碰上。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特殊的香气。

    奕曦喉结微动,声音低不可闻。

    “我可以,吻你吗?”

    她的声音更低。

    “……少爷想要,奴婢只能从啦。”

    干柴碰上烈火。

    有妖兽高声叫喊:“不好了,着火了!”

    差点儿亲上的两人豁然清醒。

    她率先装傻:“哪着火了?”

    这时又有妖兽叫道:“要生了!”

    “这就生了?”也太快了吧。

    周围瞬间乱成了一团。

    “丫头。”他那个不满地盯着她看。

    “少爷——”她娇声问他,“救火还是接生,你先选吧。”

    ***

    是夜,累成狗的某女鬼浑身散架子般瘫倒在床上。完全不防,床上还有个人。

    “少、奕曦!你上我床干嘛?”

    “找你谈心。”

    “谈心要在床上?”鬼才信,“好吧,我信。想谈什么?”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忘了。”

    “为何会来炼神狱?”

    “也忘了。”她撒了个不算谎言的谎言。

    “谢谢。”他勾了勾唇。

    “诶?”驴唇不对马嘴的,今夜的他不对劲儿哦,“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睡吧。”

    “就这么睡?”

    “你还想怎么睡?嗯?”尾音上挑,不看他那张诱惑女鬼的脸,都觉魅惑。

    她猛咽了咽口水,翻身背对向他,心跳如鼓。一时不知是希望发生点儿什么,还是希望发生点儿什么。

    如果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会……就是那什么猛如虎,猜得都对。

    第二日清晨,至少她以为是第二日清晨,睁开眼,天都变了。

    ***

    “什么玉面规则?我还玉面郎君呢!”她大喊出声。

    “不是玉米的玉面,是域面规则。”给她解释的妖兽一脸“你没见过世面”的鄙夷。

    “管它玉米面还是发面,反正它得把阿曦还我。”她发狠道。

    “还不回来了。”妖兽们纷纷摇头,“域面规则远古有之,非人神魔之力所能对抗。在炼神狱中,凡是修为接近顶峰的生灵,都会身不由己被域柱召唤。从此白日里相互厮杀,夜晚被绑在域柱上供域柱吸取灵力。从受到域柱召唤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奕曦老大,而是域柱的傀儡,除非杀尽其他所有的顶级强者,否则绝不可能脱离域柱的掌控。”

    “骗子。”

    “绝对没骗你。”妖兽们举手赌誓,“上任魔尊已经被困在那里一百多年了。就算天君亲临,也改变不了。”

    对,就是天君奕康那个王八蛋,大骗子!什么杀死付衡就接奕曦回天界与母妃团聚,都是骗人的!玉面规则这么残酷,分明只是想骗奕曦替他除去付衡这个心腹大患,没顾过之后奕曦的死活。

    他不会早就知道奕曦不是他亲生的了吧?绿帽戴了这么多年,挺能忍呀。

    她狠狠攥拳。

    虽然她提醒过奕曦,绝不能去杀魔尊付衡。但既然有那什么玉面规则在,奕曦最终要如历史记载的离开炼神狱杀回天界,一定会如天君所愿,一定会杀死付衡。

    而付衡,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不行。她必须去到炼神狱最中央、那根擎天巨柱也就是域柱所在之地,找到奕曦,阻止这场人伦悲剧再次上演!

    “你要去域柱那里?不行!要不是有奕曦老大带着,你都不可能走到这儿。以你的修为,还是趁早想想没老大罩着以后的出路,再往中央走,绝对是找死,连阵域风都能把你刮两半。”

    妖兽们的好心劝阻她收到了。她很感激,也不想死。

    但,当初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鬼族女子送她来此,绝不是送她来死的。

    不就是修为不够?她修就是了。

    边走边修!

    理想很丰满,现实她不敢。没走几步,她的胳膊腿全被域风给划烂了,动一下,钻心的疼。再走几步,眼耳口鼻、七窍流血,恍惚中她仿佛看见轮回司在向她招手。

    来啊,再死一次,鬼死了可就是真死了。

    死不死都是后话。实在太痛了。

    她没出息的哭出声来,不知是哭自己没用,后悔之前跟奕曦在一起的时候没好好修行;还是哭自己怂,刚启程就萌生退意,不可能再有力气前去阻止奕曦了。

    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

    她告诉自己,人生事不如意十之八九,鬼生更是半点儿不由人。放弃吧。

    “停在这里,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谁?”

    “见不到奕曦。不过没关系,这六十年,你也算白赚啦。”

    “女鬼前辈,是你吗?”她急急向四周望去,除了苍茫的旷野、骇人的域风,什么都没有。

    “不用谢我,我带你回去。”

    “回去哪里?”那声音答非所问,她别无选择只能被牵着走。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又不属于这儿。”

    所以,是因为她回去了,历史没有任何改变,奕曦终究杀了付衡,称了天君的意。

    “付衡不死,奕曦就不能离开炼神狱吗?”她不抱任何希望的求教。

    “能啊。要不我把你带这儿来干嘛?”

    她愕然。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唯一进入炼神狱的鬼族吧。域面规则对你无效。你,可以带他们毫发无损离开此地。”

    “打扰了,告辞!”

    她二话不说,低头朝着域柱的方向一路狂奔。

    拜托,千万来得及。

    心中唯有这一个念头,早将生死抛在了九霄云外。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只几个时辰,也许几日,甚至更久。她终于到达了炼神狱中央,浑身布满伤痕,与同样浴血而立的奕曦,两相遥望。

    “来了。走,咱们离开这里。”奕曦瞬移至她面前,牵起她的手。

    “付衡呢?”

    “死了。”

    !!

    “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她声嘶力竭。

    “他该死。”奕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早该吃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和你母妃……”她顿住,此刻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让奕曦从此背上弑父的大罪,一辈子无法原谅他自己吗,“千万不要让你母妃知道,你杀了付衡。”

    心中再难过,也只能这样告诫他,靠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见她通红的眼圈和悄然留下的一滴泪。

    这滴泪,为毫不知情的奕曦,更为那救错一人葬送一生的魔尊付衡。

    “对啦,忘了恭喜你,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天界与你母妃团聚。”她强笑着恭喜他,这些年他吃了这么多苦,唯一的心愿终于达成。

    “傻丫头。”他看着她,突然弹了下她额头,“你先回九幽。”

    她愣住:他不会是想就此撇下她不管?

    “天界不许九幽之人进入。”他解释。

    “对哦。”她吐了吐舌头,差点儿忘了轮回司不归神族管,而轮回司所在的九幽,虽位于于地界最深处,但与天界向来泾渭分明,神族不下九幽、鬼族不入天界早已是三界共识。

    那她不是见不着他了?

    “阿曦……”她惨兮兮看向他。

    “回九幽去,等我。”

    “诶?哦。”等他来找她,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凭她的本事去不了天界。而对奕曦来说,炼神狱都困不住他,出入九幽更不在话下。

    “等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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