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这次是小雪,下得温和,一点一点落在玻璃上,窗户上慢慢聚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宋陵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胳膊被同桌推了好几次,才似有所觉,转头轻声问:“怎么了?”

    同桌眼神向上方瞟:“张老往你这看好几眼了。”

    宋陵抬眸瞅了眼讲台,老头子秃了半个头,见宋陵终于舍得视线扫上来,桌子拍得啪啪响,意有所指地说,“还有几个月高考了,同学们要认真听课,别开小差!”

    宋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转头望向窗外,姿势与之前一模一样,张老头气得被口水呛住,猛咳。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教学楼里显得十分突兀,戴眼镜的老师路过前门朝讲台上的张老头点了点头,径直来到后门,将宋陵叫了出去。

    “宋陵,你家有人来接你,今天别上课了,先回去吧。”老师说。

    宋陵一顿,转头望向学校大门方向,那里白茫茫一片,连个人都没有。

    宋陵说好。

    林年芝拿着借来的卫生巾,捂着肚子从卫生间出来。她月经提前了,肚子隐隐作痛,双腿也发软,这鬼天气实在是冷,刚刚脱裤子的时候屁股凉飕飕的,这么贵的学校厕所连暖气也没有,林年芝心中诽谤。果然从早上就有的不安定感得到兑现,你看看,这不就是“好朋友”造访了么。

    月经啊月经,女人为什么要来月经。

    林年芝乱糟糟地想,脑海里猛然窜出伍甜的话,今天宋陵看起来好像是有些低落,难道宋家真出事了?林年芝想起曾经去过的别墅和酒店,还有在电视上见过关于宋家企业的新闻,那么厉害的家庭,会出什么事?

    林年芝站在走廊上,抬头望天,雪下大了,有鹅毛那么厚,她伸手接住一片就要仔细看,突然记起来事不能碰冰凉的东西,又赶忙在衣服上搓掉。现在是上课时间,她中途出来的,得赶紧回去。

    楼下用铁锹开辟出来的小路已经被大雪覆盖,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教学楼走出,大雪纷飞,少年没有戴帽也没有打伞,修长的脖颈就这么赤裸裸露在外面,他的肩头很快落下一层白雪,乌黑的发也沾上白色。

    往教室走的脚步顿住,林年芝一愣,是宋陵。

    学校大门旁边有一排高大梧桐树,树干粗壮,夏天的时候绿叶繁茂,树下阴凉有风,很多移动小摊位都喜欢在这里摆摊卖吃食,有油炸烤串、冰冻炒冰、朝鲜冷面等等,学生们都会热情地光顾。

    现在入了冬,梧桐树上的叶子掉光了,这两天又天气异常,气温骤降,妖风肆虐,摆摊的都不愿意出来,特别是从昨晚上开始,风雪刮得让人害怕,现下四处无人,除了满地厚厚白雪,只有一辆破旧的灰色汽车停在梧桐树下。

    宋陵站在学校门口四处看了眼,一双手从灰色汽车的驾驶位置伸向空中挥了挥,宋陵目光一顿,径直走了过去。

    副驾驶位的车窗开着一半,宋陵弯腰去看,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少年不适地眯起眼睛,待看清车里面的人,他道,“是你。”

    没有多意外。

    周权解了车锁,冲他道,“上车。”

    车里开着充足的暖气,衣服上的雪化开,宋陵用纸巾擦掉水渍,眼眸低垂,“她呢?”

    “我找人送她出城了。”周权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

    “她有一个长期交往的对象,前几年我调查过,人品不错,也聪明,很爱你妈妈,至今未婚,喜欢满世界画画,看到你妈妈受伤的样子很心疼,这个人对你妈妈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

    宋陵将用完的纸巾揉成团扔进车内储物格,没有说话。

    汽车缓缓在马路上行驶,周权扫了眼宋陵,继续说:“我二十岁刚出头就陪在你妈妈身边,后来又帮宋知山做事,我路子野,有一两个有本事的朋友,才能在这种大雪天将人送出城。宋知山为了有一番作为,在林江市做他的土皇帝,为了他的野心,我做他的狗,身上沾了不少腌臜事。”

    “你来找我干什么?”宋陵终于开口。

    “带你出城,跟你妈一起出国。”

    宋陵笑起来,“为什么昨晚不把我一起带走?”

    刹车声猛地响起,车子停在路边,周权看着宋陵,不说话。

    “是因为根本没有想到我吧?等她安全了,你们才想起还有个叫宋陵的人,是不是?”

    昨晚上章芸去找宋陵,两人谈话没有多久,章芸见宋陵不愿意理会自己,才伤心地退出房间。宋陵睡不着,在窗边坐了一夜。夜色浓郁,大雪飘飞,似乎有一层结界,路灯的光只能照到半米不到的距离,黑暗中,宋陵依稀看见几点人影稍纵即逝,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现在想来,应该是周权和母亲。

    “宋陵,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的时间……”

    周权极力辩解,宋陵摇头,他看着周权的眼睛,继续问:"你现在怎么愿意帮她了,为过去冷眼旁观贪图虚荣利益的自己赎罪吗?"

    周权顿住,最终苦笑,“宋陵,你不知道,当时宋知山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让宋家在林江市站稳脚跟。那几年宋家刚得了些利,就有不少人在暗中虎视眈眈,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在赎罪,昨晚看见你母亲的样子,很心痛。”

    宋陵冷笑,“你们想要的是金钱地位,把她推出去,你们没有任何损失。”

    这话一阵见血,扎透了周权的心窝,他沉默良久,不知如何反驳。当年他反抗过,但是在宋知山编织的美梦前,他确实动摇了,现在说出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要下车。”宋陵冷冷地开口。

    “不行,我必须把你送出国。”周权坚持道。

    “她说的?”宋陵问。

    “……是。”周权有一秒的停顿。

    宋陵看懂了,他想要不在意地扯起嘴角,最终失败。

    少年深呼吸,靠在座椅上望向前方,“我一直都在想,她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为什么总会做出伤害我的事,她丢弃我那么多年,昨晚明明来看我,最后还是一个人跟你走了,她爱我什么呢……周叔,我最后叫你一声周叔,我不愿意跟她走,请你放我下车吧。”

    望着面前少年祈求的眼神,周权双手颤抖,他这一生造了太多孽,才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从衣服内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宋陵手中,“这张卡里面有些钱,干净的,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拿着用,密码是你的生日。宋陵,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锁扣打开,宋陵紧紧握住银行卡,突然问:“你呢,你怎么办?”

    周权拿出一根烟,点上,“宋知山在找我,我知道他太多私下与齐安勾结的事,他不会放过我的。现在章芸安全了,我本来打算把你送走再自首,现在看样子不用,我直接去警察局好了。”

    说完,笑笑。

    宋陵抿紧嘴巴,下了车,走开两三步,又返回朝车内的男人道:“保重。”

    烟灰落在裤子上,周权浑不在意,大手挥了挥,启动车子离开。

    宋陵站在人行道上,目视灰色汽车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周权。

    *

    北城市郊区的山林中,有一片隐蔽的富宅区,姜家私宅就在这里。宅院不大,朗庭水榭,石山花草,打理得细致,处处透着古韵,即便在冬日,也有勃勃生机。白雪落满庭院,李烨明站在二楼的书房窗前,望着下方结冰的池水。手中烟燃尽,转身扔进台面上的烟灰缸里。

    “姜韵这段时间怎么样?”他问旁边的助手。

    助手弯了弯腰:“夫人刚来北城的时候天天哭,吵着要回家,现在已经能主动出门在院子里玩了。”

    李烨明冷笑了声,姜家就是太惯着姜家大小姐,才让她大半辈子困于林江市。

    “叫人去买几棵梅花,种在院子里给她玩,养不活没关系,拔了再种。”

    “是。”

    桌上茶壶里的水烧好,袅袅白烟从壶嘴中飘向半空,热气四散,助理上前正要倒茶,被李烨明阻止。男人仔细净了手,用茶夹烫杯,放茶叶,滚烫的水倒入茶盏中,房间里瞬间飘散出茶叶的清香。这是今年开春的新茶,香气浓郁。

    李烨明有条不紊地摇了摇茶盏,洗茶后再冲入滚水,盯着茶盏里的茶叶,开口问,“现在宋家什么情况?”

    “已是穷途末路,宋知山想要送家人出国,但是昨晚林江市突发大雪,他们被困住了。”助理说。

    李烨明长长吁口气,不得不说关键时刻,他运气还是比宋知山好。一年前他有幸得到一点消息,开始暗地里与宋家脱离关系,损失掉大量钱财,但与宋家现在的下场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他入了姜家,大半辈子谨言慎行,虽然没有宋知山大刀阔斧的勇气,但到最后还是保住了姜家的产业。

    “如果警察要来查,不要拦着。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李烨明说。

    “是的老板。”

    这段时间李烨明没有睡好,不仅为了公司的事,还有为了将姜韵从林江市接来北城,在那些姜家长辈面前使了点手段,他有些乏了,就要摆手让助理出去,突然想到一事,又开口:“叫那边的人看好姜妍儿,没收她所有的通讯设备,不要让她回国。”

    助手一愣,“手机也不可以?”

    李烨明点头。

    夏天宋陵离开姜家庄园回国时,李桦明就派人控制住姜妍儿,不允许她与宋陵再有往来。姜妍儿对宋陵的心思昭然若知,只不过女有情男无意,李烨明同意让姜妍儿在国内读大学,已是对她最大的纵容。往后姜妍儿的人生,将会被他掌控在手中。她不是小打小闹创立了一个珠宝设计品牌么,等这段时间过去,他就给点钱让她干,只要不回国找那宋家小子。

    助理走出去轻声关好房门,李烨明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整个人像是散了骨头般躺进沙发里。

    李烨明闭上眼睛,宋家的时代,要结束了。

    *

    大雪还在下,宋陵打车回了宋家别墅。下人们看见宋家少爷顶着一身风雪从外面回来,都惊得待在原地,不敢向前。宋陵没管他们,径直往楼上去。屋子里暖气足,灯光明亮,四处摆满鲜花,海棠、寒菊、君子兰、山茶……这些都是宋家夫妇回来时才会特意放上来的。

    少年的身影快速掠过,不经意间扫下几片花瓣落叶。

    “少爷,少爷!”齐姨小跑着追在后面。

    已跨上楼梯二层的身影一顿,宋陵回头,垂眸望向楼下老人,“齐姨,我有急事。”

    “少、少爷你怎么出去了?”齐姨双手攀在楼梯扶手上,上下打量宋陵,小心翼翼地问。

    少年笑笑,“我去上学了。”

    说完两步做一步跨上台阶,消失在楼道里。

    一个下人惴惴不安地走到齐姨身后,悄声问:“要不要告诉先生?”

    齐姨顿住,随后道,“说吧。”

    房间里还是早上出门的样子,宋陵直奔衣帽间,拿出一套换洗衣物,一个旅行双肩包,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是他自己用身份证办的,里面有小几十万,再加上周叔给的,够他以后生活一段时间了。

    担心宋知山回来,宋陵不再耽搁,背上旅行包快速下楼。刚拐过二楼平台,就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猛地抬眼,鲜花四溢的客厅已站了好几个黑西装大汉,宋知山靠坐在沙发正位上,抬头望他,“怎么,要不是我刚好回来,你就要卷铺盖走了?”

    宋陵二话不说往楼上走。

    “站住!”

    两名保镖快速上楼,将宋陵强行从楼梯上押下来。

    齐姨站在角落见了吓得尖叫,忙喊:“先、先生,他可是您的儿子啊……”

    “是啊,是我宋知山的亲儿子,所以出了事我才费尽心思要将他送出国,而他呢,一声不吭自己跑走。宋陵,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没能耐保护你们了?”

    左右两个彪形大汉紧紧抓住宋陵手臂,他挣脱不了,抬头望向宋知山,没有回答。

    “见过周权了?”宋知山冷冰冰地问。

    宋陵瞪着他,不开口

    “那就是见过了,”宋知山点点头,“他们在哪儿?”

    宋陵还是不说。

    宋知山笑起来,“宋陵,我是你的父亲,你亲身母亲跟个男人跑了你为什么还要帮着隐瞒,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陵讥讽地笑了声,“你想多了,我谁都没有帮。”

    “搜身。”宋知山没了耐心。

    保镖上前粗鲁地取下少年肩头的旅行包,另外一个保镖站在他身前,从上到下将衣物翻了个遍,像是对待一位关押的囚犯。宋陵笔直站立,目光紧紧锁定在宋知山脸上。很快一套衣服和两张银行卡被保镖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宋知山扫了眼,拿起两张银行卡翻看:“你拿着这些,是要跟他们远走高飞?”

    “你觉得呢?”宋陵淡淡开口。

    脸色猛地一变,宋知山站起来,“就这点钱够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你们离开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拿剪刀来!”

    锋利的刀刃割开银行卡,因为用力,宋知山脸部肌肉剧烈抖动,大小不一的碎片洒向空中,宋知山笑道,“走啊,你们都走,你们这些白眼狼!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宋知山逐渐笑得癫狂。

    宋陵早已不把面前之人当做父亲,看他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恶人。过去的人生,他反反复复想要在母亲身上得到答案,他同情母亲,痛恨母亲,却对宋知山,都是从始至终的厌恶和虚伪。

    碎片落了一地,宋知山垂下胳膊,因为过度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周围的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齐姨躲在角落,捂住嘴巴哭泣。

    一滴汗从额头滑落,宋知山茫然地望着手中剪刀,刀刃上竟然有一小点血液,瞳孔逐渐放大,过去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他嘴巴张开,急促地呼吸,“……就……是……个婊/子……”

    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悲奋痛苦如火山中的熔浆冲上头顶,少年突然暴起,不要命地挣扎开禁锢直冲宋知山,疯狂的样子吓得几名下人尖叫逃窜,剪刀滑落,宋知山被宋陵扑倒在地,拳拳揍向他的脸颊。

    头顶的少年双眼怒瞪,眼白遍布红血丝。他紧紧咬住牙,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宋知山无法招架,抱住头痛得大叫。

    愣住的人慌忙冲上去,费了力气才将宋陵从宋知山身上扒开。

    “先生,你没事吧?”助理慌张地扶起宋知山。

    宋知山被打得一时站不稳,气得推开助理,吐掉满嘴血,一颗牙齿滚落在地,宋知山一愣,用舌头扫了圈牙床,又吐掉半颗,一颗半的牙齿各自躺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彰显着刚刚宋陵是用了多么大的力气。磅礴的怒意被克制压抑,宋知山接过助理递上来的手帕,慢条斯理擦掉嘴角血渍,摇摇晃晃走上前,端详着被保镖紧紧按住的宋陵。

    “你小子挺有种。”

    宋陵抬头恶狠狠看他,一脸无惧。

    “啪!”

    响亮的巴掌响起,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宋知山怒极反笑,“敢打老子,想死!”

    说完,又一个巴掌抡了过去。

    少年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磕到牙齿渗出血,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黑茫茫一片,冒着金星。

    “先生!先生!”齐姨哆哆嗦嗦扑上来,“他是你儿子啊!求求您别打了!”

    旁边的人拉开齐姨,宋知山甩甩手,弯腰眯眼看着挂在保镖手里的少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像你一样,一出生就享受荣华富贵,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多么来之不易,耗费了我多少心血?忘恩负义的东西!”

    少年垂头,刘海遮住眼睛,只看见他苍白的嘴唇缓缓弯起,竟是笑了。

    这副被凌辱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多次夜里被齐安送回来的章芸。宋知山瞳孔一震,吓得退后几步,半天没缓过神。

    宋陵笑出了声。

    宋知山脸色惨白,想了想,慌张地喊:“抬起头来!”

    宋陵不动。

    “你!”宋知山恐慌地发抖,指着旁边的保镖,“将他的头给我抬起来!”

    “先、先生!”

    “喊什么喊!”宋知山惊恐地冲跑过来的助理骂,声音里竟然夹着颤抖。

    “外面来了好多警车!”助理已经维持不住往日精英形象,吓得腿软。

    宋知山猛地转头望向窗外,此刻风雪交加,寒风凌冽,一排蓝色警灯在无尽的白雪中闪烁,他们来得如此悄无声息,如此迅速,猝不及防。无数个念头在心中升起,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他早上还出去找了人,那人说会帮他的!宋知山面色平静,却不知所措倒退着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敢看宋陵一眼。

    之前还嚣张暴力的男人瞬间萎靡下去,他整了整凌乱的衣领,示意齐姨:“开门,让他们进来。”

    宋陵被打得差点晕厥过去,随后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自己呆呆站在角落,进来了许多穿制服的人,他们问了他什么,他什么都听不清,只会摇头,说不知道。那些人看他一脸惨相,也没再问。

    后来不知谁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给他擦脸。眼前的人影多得数不清,他们都在说话,找东西,搬东西,谁握住了他的手,很冰,宋陵一惊,眼中有了神,抬头去看,是落泪的齐姨。

    齐姨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少爷,家里要封了,你有地方去吗?”

    宋陵摇头。

    “别怕,”齐姨抖着手掏口袋,摸出几张百元钞票和几十块零钱,本想数一数,手抖得太快抓都抓不住,干脆一股脑儿全塞进宋陵手中。

    “少爷,你先去同学家住两天。”

    “那你呢?”宋陵眼眸一片黑,一眨不眨地看她。

    “我……他们找我去警局问话,很快就回来的。”齐姨说,“回来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啊?”

    少年满头大汗,齐姨将对方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开,露出宋陵光洁的额头。这几年她住在宋家,照顾宋陵衣食起居,可以说是看着他从小小一个长成少年模样的。这么优秀漂亮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齐姨眼眶通红,背过身去擦眼泪。

    宋陵垂下眼眸,拍拍她的背,平静道,“齐姨别怕,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白茫茫的大地上,只有风声。

    别墅贴上封条,所有人都被带走了。宋陵站在大雪中,有人上来问他的去处,宋陵愣了半响,说有的。远处站了人,模糊的身影被大雪覆盖,黑沉沉一片,似乎是在嘲笑。宋陵背上旅行包,缓缓往外走,脚步深深浅浅,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这一天,注定会有人哭有人笑。

    唐宋接了个电话从书房出来,径直往卧室走。路过窗户时往外看了眼,路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洁白一片。窗台上放了一只盛了谷物的瓷碗,用来给找不到食物的小鸟吃的。

    房间内灯光明黄充满温暖,施琴穿着吊带躺在床上,悠闲地翻看一本杂志。

    唐宋走过去抱住女人,亲了亲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别吵。”施琴皱眉推开唐宋,眼睛还盯着杂志上露出腹肌的男明星。

    唐宋有些无语,看了她半响,见人不理他,掩下心中委屈,说道:“宋家被查了。”

    “这么快?”施琴终于抬头,惊讶地问。

    “嗯,听说是宋知山身边的人去警局自首,还带了最直接的证据。”

    之前唐宋就说过宋家可能会出事,没想到竟然真这么快。施琴瞬间想到婚礼上那个夺目耀眼的少年,“宋陵呢?”

    “不知道,”唐宋心中有些泛酸,“施琴,我也只是旁观者,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想到那位少年,施琴不忍:“可是……”

    唐宋将施琴推倒,俯身上去,在她锁骨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本该布满情欲的眼眸渗出冰凉,“赚了不干净的钱,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

    动作一顿,唐宋觉得还是要抚慰一番此刻爱妻的心情,便道,“那小子很聪明,我倒觉得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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