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13）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莉莉正在收拾行李。
德雷克斯勒先生和德雷克斯勒太太在晚饭过后开车去了最近的大卖场采购物资，关于今年的夏日度假，他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夫妇二人打算自驾游，从德国柏林一直开到法国巴黎。
途中大约会经过德累斯顿，一个被称为“易北河上的佛罗伦萨”的城市。
然后他们会分别在莱比锡和海德堡停留3-5日。
前者是享誉世界的古典音乐之都，瓦格纳、舒曼皆成名于此；后者则坐落于奥登林山的边缘，景色优美、风光秀丽，漫步于莱茵河谷，可以欣赏到海德堡市内曲折幽静的小巷、石桥，还有白墙红瓦的古老建筑。
再然后他们就会驶出德国，经由卢森堡，一直开入法国。
德雷克斯勒一家预计会在巴黎玩上一个星期左右，最后他们坐飞机返回格赖夫斯瓦尔德，租来的汽车则交还给位于法国的租车中心分部。
这将是一趟振奋人心的旅程。
因为工作的缘故，莉莉的父母一直很忙。
虽然忙碌的工作换来了可观的报酬，这十年间，德雷克斯勒夫妇陆续买下这一栋一家人正在居住的房子，他们添置了汽车、更换了家电，银行账户上有了更充足的储备资金，但他们确实疏忽了对家庭的陪伴。
所以这同时也是一段来之不易的假期。
莉莉很开心，但她又不是那么开心。
她仍在为克罗斯的事而挂怀，这种情绪就像一块小小的乌云持续笼罩在她的心上，偶尔电闪雷鸣，还伴随有强降雨。
她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为什么能改变这么多事情。
难道这就是大人常说的“长大”吗？
就是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她听到门铃响了。
莉莉跑过去开了门。
一开始她以为是爸爸或妈妈没有带钥匙，也可能是他们拎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多余的手来掏出钥匙、拧开门把手，直到她一打开门看见菲利克斯那张笑脸——
他今年十五岁了，身高已经来到了一米七五。
而莉莉才一米四出头一点点，所以她抬头看他有点费力，当然跟他打羽毛球更费力。
“干什么，菲力？”
小姑娘有些失落，她松开门把手，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她没有看见菲利克斯用脚踢了踢站在自己身后的托尼·克罗斯，这可是一个高难度动作。
兄弟俩互相用眼神示意。
最后托尼·克罗斯败下阵来，他只好接过弟弟藏在身后的礼品盒子，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来说道：“来送蛋糕。”
年轻的德国中场咳嗽了几声。
莉莉几乎是在听到那个熟悉声音的下一秒就“刷”地抬起头。
“托尼！”
她看见了那个“藏”在菲利克斯身后的人影，她小小地尖叫了一声。
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的心几乎是立刻“嘭”地炸成了一团五彩缤纷的烟花。
这种快乐太过纯粹，纯粹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它似乎是无法想象的，那就是——
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你仅仅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
多神奇啊。
莉莉很高兴，她直接跳到了托尼·克罗斯的身上。她给了后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托尼，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
她快乐地像只小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自己的小抱怨。
“我去找了你好多次，可你每次不是不在家，就是在忙。”
虽然怀抱中的这点重量对于托尼·克罗斯来说完全轻而易举，他在德甲赛场上直面对方前锋、后卫的撞击远甚于现在千百倍，但他仍是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羞赧，于是他让莉莉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14）
莉莉对这个要求感到奇怪。
但她还是乖乖听话从克罗斯身上下来了，然后异常坦率地发问道：
“诶，为什么啊？”
“我就是特别特别喜欢你啊。”
“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这一记直球让后者猝不及防。
年轻的德国中场有些头疼。
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太过上纲上线，有的时候却又认为随着时间推移、莉莉在逐渐长大，是真的不能再放任这种“玩笑般的感情”肆意滋长。
她是个未成年人，她什么都不懂，她分不清青春期的幻想、迷恋与一段真正成熟感情的区别是什么。
但他已经成年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八岁，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
而作为一个成年人，托尼·克罗斯没有说“不知道”的权力。
他不能回应她。
因为这是错误的，他的阅历、人生经验都比她多上太多。
放任自己享受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的迷恋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克罗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但一个人在青春期所遭遇的一切会对其未来的人生产生深远的影响。
克罗斯不想伤害莉莉·德雷克斯勒。
所以他必须要慎重考虑关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
事实上，如果条件允许，他想尽可能柔和、委婉地处理这件事。
所以他咽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小孩子总是善变的，克罗斯想：可能等到她再长大一点，就能明白这种感情不过是一种雏鸟依赖罢了。
他们三个人把蛋糕拿进房子里。
但菲利克斯看上去有点沉默，所以他很自然地落到了队伍的尾巴位置。
客厅的正中央有点凌乱，行李摊了一地。
莉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一家人正在准备去法国巴黎的旅行。
“要去很久吗？”
菲利克斯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这样问道。
莉莉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大概不到两个月吧。”
“是不是很羡慕啊，菲力。”
“哪有。”
菲利克斯拖过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他将带来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是正宗的德国黑森林樱桃蛋糕。
“妈妈让我拿过来的。”
这个十五岁的男孩这样说道。
克罗斯太太做甜点的手艺很好。
甜腻的糕点香气弥漫鼻尖，揭开盖子后，莉莉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她跑到厨房去拿碟子和切蛋糕要用的餐刀。
她将蛋糕切成五份，然后和托尼以及菲利克斯一起分食了其中的三块。
虽然兄弟俩在家里面都已经吃过晚饭了，一点也不饿，但他们还是接过了莉莉递来的食物。
老实说，她切蛋糕的手艺有些糟糕，切得歪歪扭扭的，把蛋糕表面的奶油裱花都刮没了。
菲利克斯发现后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这一点。
气得小姑娘直接捶了他一拳。
就是在这样堪称吵闹的氛围中，一旁的克罗斯却下意识地微笑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
三天后莉莉和父母坐车去了柏林，他们打算从这里出发。
克罗斯太太很舍不得，因为她即将有两个月看不见莉莉，她们还从未分别过如此长的时间。
在她的心中，莉莉·德雷克斯勒已经同她的亲生女儿无异了。
但孩子总归要长大的。
就像她的两个儿子一样，他们现在一个去了遥远的巴伐利亚州为拜仁慕尼黑踢球，另一个则是因为升学的缘故考去了什未林。
想到这里，这位德国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受了事实。
莉莉离开后，克罗斯照例是继续他的休假生活。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在回来的这一个多月中，他拜访了青训营所有教导过他的教练，后者在见面的第一时间都无一例外地选择拍了拍托尼·克罗斯的肩膀，然后表示道“看了他在拜仁的比赛”“他表现得很好”。
“你还年轻，主教练不放心是正常的，尤其是像希斯菲尔德这种冠军教头。”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们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托尼，你要有耐心啊。”
耐心，耐心。
人们总这么说，仿佛被按在替补席是每一个年轻人的宿命。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无休止的等待。
克罗斯不置可否。
他这样想道：
不过今年夏窗是没什么机会离开拜仁了。
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也就是2009年的冬季转会窗，他才能谋求租借或是转会。
他还有半年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踏上了返回巴伐利亚州的火车。
然后在暑假的尾巴，当托尼·克罗斯回到慕尼黑即将开始训练的时候，他收到了莉莉从法国寄来的明信片。
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写着两句话：
Lieber Toni：
Ich wünsche Ihnen alles Gute in der neuen Saison.
托尼，展信佳：
祝你在新赛季一切顺利。
（15）
事实上，从07-08赛季开始，克罗斯就已经算是拜仁一线队的常规成员了。
但即便在德甲踢了整整一年半以后，他依然是球队的边缘人物。
如果说因为比赛经验不足、与队友配合不够默契等原因，他需要给范博梅尔、施魏因施泰格让位置，但发展到后来，就连博洛夫斯基这样自由转会到拜仁的小角色和他竞争首发名单，都让克罗斯感到棘手。
他似乎是天生不适配拜仁的体系。
而且在主教练方面，无论是冠军教头希斯菲尔德，还是后来接手球队的前拜仁名宿、绰号“金色轰炸机”的尤尔根·克林斯曼，他们对这个年轻的德国中场的态度都称不上喜爱。
虽然克罗斯今年还不到19岁，但实际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了。
租借几乎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选项。
区别只在于他要去哪支球队。
德甲一共十八支球队，而上个赛季联赛积分排名前六位的球队分别是：拜仁慕尼黑（76分）、云达不莱梅（66分）、沙尔克04（64分）、汉堡（54分）、沃尔夫斯堡（54分）、斯图加特（51分）。
拜仁比第二名的云达不莱梅多了整整十分。
并且它们在上个赛季只输掉了两场比赛，进攻端和防守端都同样出色。
事实上，拜仁这些年在德甲的统治力完全可以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放弃这样一家前途光明、即将在欧冠赛场上大展身手的俱乐部，转而谋求转会或租借似乎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但克罗斯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得不到稳定的出场机会只是他想要离开拜仁的一个“诱因”，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俱乐部高层鲁梅尼格对他几乎毫不掩饰的轻蔑态度。
就在半年前，也就是2008年1月，克罗斯和拜仁完成续约。
后者向这名年轻的德国中场提供了一份为期四年的大合同，克罗斯原本将这份合约看作是俱乐部对自己的充满信心的表现。
但很快这丝好感就被时任拜仁主席的卡尔·海茵茨·鲁梅尼格打破。
这位五十岁出头、精神矍铄的老人表示：
这是一份远远超出你应得酬劳的溢价合约。
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毕竟不是所有人在你这个年龄都能得到来自“拜仁”的合同。
说这话时，鲁梅尼格就坐在他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气定神闲。
他的职业生涯光辉灿烂，曾经获得过两届金球奖和一届世界杯银靴奖，在他的带领下，德国队两次夺得世界杯亚军和一次欧洲杯冠军。
可以说，鲁梅尼格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德国最伟大的球星之一。
而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拜仁的董事会主席，他掌控着这家庞大的俱乐部，同时也登上了欧洲足坛的权力巅峰。
克罗斯几乎是需要用“仰视”的态度才能看见这位足坛前辈的身影。
他和鲁梅尼格的地位差距是那样悬殊。
但这位年轻的德国中场仍然是觉得愤怒，那是一种非常平静的愤怒，就仿佛有一簇冰冷的火焰正在海水中燃烧。
克罗斯面色如常地听完了鲁梅尼格对他的“敲打”。
然后他和这位拜仁主席道别，带着他刚刚签完的、那一份为期四年的职业合同，转身离去，并且为办公室带上了门。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改变。
但克罗斯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莉莉正在收拾行李。
德雷克斯勒先生和德雷克斯勒太太在晚饭过后开车去了最近的大卖场采购物资，关于今年的夏日度假，他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夫妇二人打算自驾游，从德国柏林一直开到法国巴黎。
途中大约会经过德累斯顿，一个被称为“易北河上的佛罗伦萨”的城市。
然后他们会分别在莱比锡和海德堡停留3-5日。
前者是享誉世界的古典音乐之都，瓦格纳、舒曼皆成名于此；后者则坐落于奥登林山的边缘，景色优美、风光秀丽，漫步于莱茵河谷，可以欣赏到海德堡市内曲折幽静的小巷、石桥，还有白墙红瓦的古老建筑。
再然后他们就会驶出德国，经由卢森堡，一直开入法国。
德雷克斯勒一家预计会在巴黎玩上一个星期左右，最后他们坐飞机返回格赖夫斯瓦尔德，租来的汽车则交还给位于法国的租车中心分部。
这将是一趟振奋人心的旅程。
因为工作的缘故，莉莉的父母一直很忙。
虽然忙碌的工作换来了可观的报酬，这十年间，德雷克斯勒夫妇陆续买下这一栋一家人正在居住的房子，他们添置了汽车、更换了家电，银行账户上有了更充足的储备资金，但他们确实疏忽了对家庭的陪伴。
所以这同时也是一段来之不易的假期。
莉莉很开心，但她又不是那么开心。
她仍在为克罗斯的事而挂怀，这种情绪就像一块小小的乌云持续笼罩在她的心上，偶尔电闪雷鸣，还伴随有强降雨。
她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为什么能改变这么多事情。
难道这就是大人常说的“长大”吗？
就是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她听到门铃响了。
莉莉跑过去开了门。
一开始她以为是爸爸或妈妈没有带钥匙，也可能是他们拎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多余的手来掏出钥匙、拧开门把手，直到她一打开门看见菲利克斯那张笑脸——
他今年十五岁了，身高已经来到了一米七五。
而莉莉才一米四出头一点点，所以她抬头看他有点费力，当然跟他打羽毛球更费力。
“干什么，菲力？”
小姑娘有些失落，她松开门把手，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她没有看见菲利克斯用脚踢了踢站在自己身后的托尼·克罗斯，这可是一个高难度动作。
兄弟俩互相用眼神示意。
最后托尼·克罗斯败下阵来，他只好接过弟弟藏在身后的礼品盒子，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来说道：“来送蛋糕。”
年轻的德国中场咳嗽了几声。
莉莉几乎是在听到那个熟悉声音的下一秒就“刷”地抬起头。
“托尼！”
她看见了那个“藏”在菲利克斯身后的人影，她小小地尖叫了一声。
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的心几乎是立刻“嘭”地炸成了一团五彩缤纷的烟花。
这种快乐太过纯粹，纯粹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它似乎是无法想象的，那就是——
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你仅仅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
多神奇啊。
莉莉很高兴，她直接跳到了托尼·克罗斯的身上。她给了后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托尼，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
她快乐地像只小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自己的小抱怨。
“我去找了你好多次，可你每次不是不在家，就是在忙。”
虽然怀抱中的这点重量对于托尼·克罗斯来说完全轻而易举，他在德甲赛场上直面对方前锋、后卫的撞击远甚于现在千百倍，但他仍是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羞赧，于是他让莉莉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14）
莉莉对这个要求感到奇怪。
但她还是乖乖听话从克罗斯身上下来了，然后异常坦率地发问道：
“诶，为什么啊？”
“我就是特别特别喜欢你啊。”
“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这一记直球让后者猝不及防。
年轻的德国中场有些头疼。
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太过上纲上线，有的时候却又认为随着时间推移、莉莉在逐渐长大，是真的不能再放任这种“玩笑般的感情”肆意滋长。
她是个未成年人，她什么都不懂，她分不清青春期的幻想、迷恋与一段真正成熟感情的区别是什么。
但他已经成年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八岁，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
而作为一个成年人，托尼·克罗斯没有说“不知道”的权力。
他不能回应她。
因为这是错误的，他的阅历、人生经验都比她多上太多。
放任自己享受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的迷恋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克罗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但一个人在青春期所遭遇的一切会对其未来的人生产生深远的影响。
克罗斯不想伤害莉莉·德雷克斯勒。
所以他必须要慎重考虑关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
事实上，如果条件允许，他想尽可能柔和、委婉地处理这件事。
所以他咽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小孩子总是善变的，克罗斯想：可能等到她再长大一点，就能明白这种感情不过是一种雏鸟依赖罢了。
他们三个人把蛋糕拿进房子里。
但菲利克斯看上去有点沉默，所以他很自然地落到了队伍的尾巴位置。
客厅的正中央有点凌乱，行李摊了一地。
莉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一家人正在准备去法国巴黎的旅行。
“要去很久吗？”
菲利克斯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这样问道。
莉莉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大概不到两个月吧。”
“是不是很羡慕啊，菲力。”
“哪有。”
菲利克斯拖过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他将带来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是正宗的德国黑森林樱桃蛋糕。
“妈妈让我拿过来的。”
这个十五岁的男孩这样说道。
克罗斯太太做甜点的手艺很好。
甜腻的糕点香气弥漫鼻尖，揭开盖子后，莉莉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她跑到厨房去拿碟子和切蛋糕要用的餐刀。
她将蛋糕切成五份，然后和托尼以及菲利克斯一起分食了其中的三块。
虽然兄弟俩在家里面都已经吃过晚饭了，一点也不饿，但他们还是接过了莉莉递来的食物。
老实说，她切蛋糕的手艺有些糟糕，切得歪歪扭扭的，把蛋糕表面的奶油裱花都刮没了。
菲利克斯发现后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这一点。
气得小姑娘直接捶了他一拳。
就是在这样堪称吵闹的氛围中，一旁的克罗斯却下意识地微笑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
三天后莉莉和父母坐车去了柏林，他们打算从这里出发。
克罗斯太太很舍不得，因为她即将有两个月看不见莉莉，她们还从未分别过如此长的时间。
在她的心中，莉莉·德雷克斯勒已经同她的亲生女儿无异了。
但孩子总归要长大的。
就像她的两个儿子一样，他们现在一个去了遥远的巴伐利亚州为拜仁慕尼黑踢球，另一个则是因为升学的缘故考去了什未林。
想到这里，这位德国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受了事实。
莉莉离开后，克罗斯照例是继续他的休假生活。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在回来的这一个多月中，他拜访了青训营所有教导过他的教练，后者在见面的第一时间都无一例外地选择拍了拍托尼·克罗斯的肩膀，然后表示道“看了他在拜仁的比赛”“他表现得很好”。
“你还年轻，主教练不放心是正常的，尤其是像希斯菲尔德这种冠军教头。”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们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托尼，你要有耐心啊。”
耐心，耐心。
人们总这么说，仿佛被按在替补席是每一个年轻人的宿命。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无休止的等待。
克罗斯不置可否。
他这样想道：
不过今年夏窗是没什么机会离开拜仁了。
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也就是2009年的冬季转会窗，他才能谋求租借或是转会。
他还有半年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踏上了返回巴伐利亚州的火车。
然后在暑假的尾巴，当托尼·克罗斯回到慕尼黑即将开始训练的时候，他收到了莉莉从法国寄来的明信片。
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写着两句话：
Lieber Toni：
Ich wünsche Ihnen alles Gute in der neuen Saison.
托尼，展信佳：
祝你在新赛季一切顺利。
（15）
事实上，从07-08赛季开始，克罗斯就已经算是拜仁一线队的常规成员了。
但即便在德甲踢了整整一年半以后，他依然是球队的边缘人物。
如果说因为比赛经验不足、与队友配合不够默契等原因，他需要给范博梅尔、施魏因施泰格让位置，但发展到后来，就连博洛夫斯基这样自由转会到拜仁的小角色和他竞争首发名单，都让克罗斯感到棘手。
他似乎是天生不适配拜仁的体系。
而且在主教练方面，无论是冠军教头希斯菲尔德，还是后来接手球队的前拜仁名宿、绰号“金色轰炸机”的尤尔根·克林斯曼，他们对这个年轻的德国中场的态度都称不上喜爱。
虽然克罗斯今年还不到19岁，但实际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了。
租借几乎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选项。
区别只在于他要去哪支球队。
德甲一共十八支球队，而上个赛季联赛积分排名前六位的球队分别是：拜仁慕尼黑（76分）、云达不莱梅（66分）、沙尔克04（64分）、汉堡（54分）、沃尔夫斯堡（54分）、斯图加特（51分）。
拜仁比第二名的云达不莱梅多了整整十分。
并且它们在上个赛季只输掉了两场比赛，进攻端和防守端都同样出色。
事实上，拜仁这些年在德甲的统治力完全可以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放弃这样一家前途光明、即将在欧冠赛场上大展身手的俱乐部，转而谋求转会或租借似乎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但克罗斯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得不到稳定的出场机会只是他想要离开拜仁的一个“诱因”，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俱乐部高层鲁梅尼格对他几乎毫不掩饰的轻蔑态度。
就在半年前，也就是2008年1月，克罗斯和拜仁完成续约。
后者向这名年轻的德国中场提供了一份为期四年的大合同，克罗斯原本将这份合约看作是俱乐部对自己的充满信心的表现。
但很快这丝好感就被时任拜仁主席的卡尔·海茵茨·鲁梅尼格打破。
这位五十岁出头、精神矍铄的老人表示：
这是一份远远超出你应得酬劳的溢价合约。
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毕竟不是所有人在你这个年龄都能得到来自“拜仁”的合同。
说这话时，鲁梅尼格就坐在他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气定神闲。
他的职业生涯光辉灿烂，曾经获得过两届金球奖和一届世界杯银靴奖，在他的带领下，德国队两次夺得世界杯亚军和一次欧洲杯冠军。
可以说，鲁梅尼格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德国最伟大的球星之一。
而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拜仁的董事会主席，他掌控着这家庞大的俱乐部，同时也登上了欧洲足坛的权力巅峰。
克罗斯几乎是需要用“仰视”的态度才能看见这位足坛前辈的身影。
他和鲁梅尼格的地位差距是那样悬殊。
但这位年轻的德国中场仍然是觉得愤怒，那是一种非常平静的愤怒，就仿佛有一簇冰冷的火焰正在海水中燃烧。
克罗斯面色如常地听完了鲁梅尼格对他的“敲打”。
然后他和这位拜仁主席道别，带着他刚刚签完的、那一份为期四年的职业合同，转身离去，并且为办公室带上了门。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改变。
但克罗斯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