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69）
克罗斯把酒店的房卡交给了莉莉，连同他的不记名信用卡一起。
他说她这几天可以先在这里休息，需要的日用品也可以自己直接去买。
另外他已经通知她的父母了，德雷克斯勒先生和德雷克斯勒太太大概一天以后会到，到时候莉莉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家。
“可我想陪着你嘛。”
莉莉抱住了他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耍赖似地晃了晃。
在这个过程中，她甚至把克罗斯往旁边推了推，然后脱掉鞋子、得寸进尺地挤上了病床的另一侧——
“你的床好软哦。”
莉莉拍了拍身下的垫子，然后转过头朝他说道。
她靠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克罗斯几乎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与玻璃色、近乎海洋一般的透明眼珠。
于是他不得不一边抬高受伤的左手防止“二次伤害”，另一边用自己健全的右手抵住莉莉想要凑过来的金灿灿的脑袋。
“下去。”
克罗斯“冷酷”地说道。
但他的冷面几乎是立马破功，因为在下一秒，莉莉就抓住了他送上门的右手，然后好奇地顺着手腕闻了闻，接着抬起头问道：
“好香啊，Toni，你又喷香水了吗？”
她甚至还想要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一闻。
这一番大胆的举动让克罗斯几乎是以弹射的速度蹿下了床。
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而莉莉只是坐在床上无辜地看着他。
克罗斯顿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苦手”情绪萦绕心头。
他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从小到大，他都拿她没有太多办法。
在他还只有十三岁的时候，他的主要功能是陪玩。
因为克罗斯从小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很可靠，所以“照顾弟弟妹妹”这一项任务就自然被放到了他的肩头。
那个时候的菲利克斯已经开始上小学，正忙着探索世界、结识新的同学和老师，所以自然没空来缠着哥哥。
但莉莉才五岁，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在幼儿园里待上大半天，然后等着克罗斯太太或是克罗斯来接她。
一般情况下，她更希望是后者来接她，因为相较于邻居妈咪，托尼哥哥才是更好说话的那一个——
“我可以吃这个吗？”“我可以吃那个吗？”
每当她这么问时，通常克罗斯太太会摇头，而克罗斯则是会点头。
每逢周末，他还会带她去公园散步。
大部分情况下是走上一两圈，这个速度对于运动员出身的克罗斯而言会显得有点慢，但对年仅五岁、还在读幼儿园的莉莉而言却刚刚好。
就这样，她牵着托尼哥哥的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走过喷泉和草坪，两个人偶尔会站在河畔看看风景或是荡一会儿秋千。
病房里，克罗斯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他从床底找来了自己的拖鞋，一边穿一边无奈地对莉莉说道：“你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凑得这么近。”
“好吧。”
莉莉耸了耸肩。
她也从床上跳下来了，甚至还饶有闲心地顺了顺自己刚刚躺过的那块区域，把床单上面的褶皱都抹平。
接着，她走到了克罗斯面前，张开了手臂：
“那我现在可以抱抱你吗？”
她目前只到克罗斯下巴这里，但确实如后者当初所预料到的一样，莉莉成年后的身高是166cm。
低下头，他甚至能看到她头顶可爱的小发旋。
克罗斯原本想维持住自己的形象，但下意识弯起的嘴角仍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好吧。”
他状似大度地摊开手，然后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呢？
对于克罗斯来说，就好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他空荡多时的内心终于填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仅仅是一个拥抱，但他却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我可以顺便亲亲你吗？”
莉莉在他耳边小声地问道。
她的脑袋在他的胸前动来动去，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他脖子很痒。
克罗斯发现她真的很擅长得寸进尺，只要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任何一丝松动，就能在下一秒立刻作出反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实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锐。
“……”
“不可以。”
由于进展实在太快，克罗斯不得不再度“冷酷”拒绝。
莉莉听后遗憾地叹了一小口气。
与此同时，克罗斯先生和克罗斯太太也收到了大儿子受伤的消息，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了慕尼黑，然后围在克罗斯的病床前大呼小叫。
德雷克斯勒先生在一旁郑重地对克罗斯道谢，听着对方一长段、毫不重复的感谢语录，克罗斯却难得有了一丝心虚。
特别是当莉莉站在她的父亲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调皮。”
德雷克斯勒太太见状，敲了女儿的脑袋一下。
莉莉被敲地捂住了脑袋，然后下一秒，整个人就像一颗牛皮糖一样黏上了德雷克斯勒太太。
另一边，克罗斯太太则是问大儿子去看过菲利克斯了吗？
克罗斯说看过了，就是菲力最近挺忙的，估计工作是真的辛苦。
他一直没跟弟弟说自己受伤的事。
克罗斯太太听后点了点头。
她和克罗斯先生打算第二天去看看小儿子。
这次来慕尼黑，他们带了一堆熏肉和香肠，都是梅前州特产，原本是打算给小儿子一个惊喜，但没想到菲利克斯前几天已经跟着leader飞到法兰克福去处理案件了，夫妻俩扑了个空。
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两家人在慕尼黑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圣诞节。
他们一起逛了位于玛利亚广场的圣诞集市，买上了一大堆工艺品，类似于陶器、毛线袜、蜡制品之类的小玩意儿，还品尝了当地特色食品慕尼黑白肠，顺便说上一句，集市上的热红酒也很好喝。
短暂的假期很快过去。
德雷克斯勒夫妇原本是打算带着女儿一起离开的，但莉莉说她就不回去了，刚好教授给她发了线上邮件，通知课题有了新的进展，她打算提前返校参加讨论。
由于实在拗不过莉莉的意见，德雷克斯勒太太只好从手机上又给女儿转了一笔钱，叮嘱她一个人在外读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莉莉乖乖点头。
“听话啊，别老是去打扰托尼。”
德雷克斯勒太太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又抱了抱她，然后十分不舍地同丈夫离开了。
但莉莉只听话了十分钟。
等四个大人走后，她又溜回了克罗斯的病房。
皇马的下一场比赛时间是1月5日，国王杯对阵塞维利亚，克罗斯是肯定无法上场了。
经纪人沃克尔·斯特鲁斯已经将这一消息知会了俱乐部医疗组，一些最新的检查信息也同步发了过去。
克罗斯大概最晚12月30日就得坐上回马德里的航班，所以他们还剩下四天左右的时间能够待在一起。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克罗斯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因为坦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他有点担心莉莉是在迁就他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的需求。
但没想到莉莉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反而摇了摇头、特别坚定地说：
“不会啊，能跟你待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70）
第八次告白发生在莉莉十九岁的时候，克罗斯二十七岁。
大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一考完，莉莉就飞到了西班牙。
克罗斯到机场接机。
这是他们自2016年圣诞节结束后的第一次见面，虽然每逢国际比赛周克罗斯仍然要为德国队效力，他仍然要回德国，但今年上半年国家队一共只踢了两场比赛，一场友谊赛，一场欧洲预选赛。
时间全部集中在三月份。
前者的比赛地点是伊杜纳信号公园球场，它在遥远的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后者则需要飞到阿塞拜疆，它甚至不在德国国内。
由于赛程繁忙，再加上莉莉也需要忙于她的学业，所以她和克罗斯见面的时间真的很少。
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是通过电话和短信沟通。
莉莉保留了她的习惯，她会在克罗斯踢比赛之前给他发上一条祝福短信，预祝他一切顺利，而克罗斯则会在赛后给她回一个电话。
幸好德国和西班牙并没有时差。
克罗斯一般喜欢在晚上九、十点的时候打电话，因为那个时间点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安心地躺在床上，而就着床头柜上暖黄色的壁灯，他们可以耐心地说上半个多小时。
聊天内容基本是一些发生在生活中的小事。
例如今天天气如何、吃了什么，以及见到了什么，他们会彼此分享日常见闻，可能只是看到了一朵平凡开在路边的花、一只在栏杆上来回踱步的鸟，如此种种，琐碎，但很温馨。
而在和莉莉聊完天后，克罗斯会直接入睡。
巴拉哈斯机场的繁忙一如往昔。
这是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唯一的国际机场，距离市中心仅有十三公里，出行异常方便。
克罗斯有的时候会想，他每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城市，最先熟悉起来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俱乐部和家，而是机场。
三年前，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时的他只有二十四岁，带着世界杯冠军头衔，以及一颗年轻、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心。
他预感自己会在这里待上很久。
而事实也正如克罗斯当初所预料的一般，他的确在这里待了很久，整整三个赛季，在此期间收获了一个欧冠冠军和一个联赛亚军，他们现在正在向下一座欧冠奖杯和联赛冠军发起冲击。
克罗斯在T1航站楼等待着从慕尼黑飞往马德里的航班抵达。
正出神，他就听见一串“咔嗒咔嗒”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伴随着行李箱滑轮拖动的声音，再然后是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听见有人用奇怪、蹩脚的西班牙语问他：
“Adivina quién soy（猜猜我是谁）.”
这几乎是一个不需要猜的问题。
虽然很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但克罗斯还是纵容了这个恶作剧，他微笑着握住了莉莉的手，然后转过身来，接过了她手上的包。
“中午想吃什么？”
他握住行李箱的拖杆，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孩。
莉莉把两只手背在了身后，正低着头，玩笑般地踩着地上克罗斯的影子。
“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我会做的东西可不多哦。”
克罗斯的车就停在了机场外面，距离不算太远，走上两、三分钟也就到了，两个人坐上车，一路朝拉芬卡社区开去。
一打开门，比格犬巴迪（Buddy）就摇头晃脑地蹿了出来。
它已经是一只四岁的大狗狗了，在克罗斯的精心照料下，它的性格比一年前刚从实验犬基地出来的时候活泼了很多。
当然，由于比格是一类精力很旺盛的犬种，所以克罗斯平常夜跑的时候也会带上它一起，除此之外，他还为巴迪请了专门的狗狗行为训练师。
总之，在多方努力之下，他的狗目前还没有出现“拆家”的行为，真是可喜可贺。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莉莉从来都没有养过狗，所以此时此刻，她正躲在克罗斯的身后，有些新奇地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家伙。
它的耳朵可真大啊。
她这样想道。
“Sentarse（坐下）.”
克罗斯发出了指令。
巴迪听话照做，然后克罗斯也半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他用手指挠了挠它下巴那一块的皮毛，向莉莉展示道：
“它很乖。”
“你要先让它嗅闻一下你的气味。”
克罗斯握住了莉莉的手指，引导着她的行为：
“像这样，轻柔地抓挠它的耳朵。”
“狗的耳朵由18块肌肉组成，这个部位很敏感，我们可以用这样的行为增进宠物和主人之间的感情。”
“这并不困难。”
几个动作做下来，小狗狗Buddy已经舒服地眯上眼睛，几乎要半躺在地上，克罗斯又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拍了拍狗屁股让它一边玩去儿。
在他本人的带领下，莉莉第一次踏进这套位于拉芬卡社区的住宅。
毋庸置疑，这是一栋很豪华的房子，整体呈铅灰色调。
除了超过三层的主体建筑之外，住宅还附赠了一个五百平左右的大型花园。
克罗斯首先带莉莉去二楼看了她的房间，她未来在西班牙的日子都会住在这里。
房间朝阳，光线很好。
卫生间在最里侧，莉莉打开盥洗台下方的柜子，然后发现这里面已经被放上了齐全的洗漱用品，而且全部都是未拆封的状态。
她看向克罗斯，对方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走进来。
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温和、包容，就如同她五岁、十三岁、十六岁每次回过头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她能够看到的位置，不曾离开。
“你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东西的？”
她走过去抱住了他。
然后将脸埋在他的怀抱里闷闷发问。
克罗斯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没有很早，大概是今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吧，你跟我说想要来西班牙玩，所以我就记在心里了。”
“我可以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莉莉吸了吸鼻子，仰起头问。
听见这句话，克罗斯挑了挑眉毛：“我的房间很无聊的。”
“可是我想看。”
“我想看嘛，托尼，我想看。”
这是莉莉从小到大都百试不爽的一招。
当然最管用的阶段肯定还是在她读幼儿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托尼·克罗斯还没有修炼出“铁石心肠”这一技能，所以基本会满足她的一切需求，无论是吃冰淇淋、玩洋娃娃，还是读故事书和逛公园。
而且老实说，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但莉莉觉得他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果然下一秒，如她所料，克罗斯让出了身位：
“我的房间真的很无聊哦。”
他还要回头再三警告，但莉莉已经做好了探险的准备，她推着他向前，像一辆欢快的小火车：
“走啦走啦。”
（71）
今天的午餐是金枪鱼意大利面，再搭配一道海鲜汤。
相关食材例如金枪鱼是来自于罐头，而蛤蜊和青口贝则是由家政服务人员送上门，然后放进冰箱里保鲜。
这是两道做起来很方便的菜。
常年孤身在外、独自生活的经历锻炼了克罗斯的动手能力，只见他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需要用到的材料，类似于蛤蜊、青口贝、大蒜、欧芹、生柠檬、辣椒等等，然后将它们一一处理好。
他先起锅烧水，水开后放入意面。
然后往另一口砂锅里淋上一些橄榄油，将切好的大蒜、干辣椒放入，小火煸炒出香味，倒入煮熟的意面、金枪鱼肉，继续翻炒上三四分钟，挤柠檬汁，再加入柠檬皮和欧芹碎，最后是盐、黑胡椒调味。
整个烹饪过程如行云流水，流畅异常，一看就是他在私底下已经做惯了。
在克罗斯做饭的时候，莉莉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一直走到了厨房，然后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克罗斯的腰，接着好奇地探头朝锅内看去——
只见浓郁的汤汁正在圆口锅中“嘟嘟”地冒着小泡，青黑色的贻贝煮熟后微微张口，露出其中淡黄色的软肉。
“在做什么？”
“蛤蜊青口贝汤。”
哪怕是在说话的时候，克罗斯手上的动作同样没有停下，莉莉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声带与胸腔正在她的手掌下微微颤动。
明亮的光线下，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正站在厨房里给她做饭。
莉莉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她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抱了对方一下。
“怎么了？”
克罗斯正在往锅里倒入白葡萄酒。
欧洲人喜欢在炖煮海虾、贝类的过程中加入白葡萄酒，当然，桃红葡萄酒也可以，特别是在烹饪一些风味浓郁、酱料浓重的海鲜料理时，后者会是更好的选择。
听到克罗斯的问话，莉莉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哪怕是在对未来最美好的设想中，她也从未预料到今日会发生的一切。
但与其说“从未预料”，不如说“不敢想象”。
她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勇敢的人。
但偶尔某些时刻，在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地对这份前途未卜的“爱情”心生恐惧，她会焦虑，会害怕，会不确定。
因为她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是否只是一场无望的追逐呢？
克罗斯其实从未动摇过，那些来自于他态度上的松动与行为上的纵容都只是她的错觉。
莉莉偶尔也会这样想：
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觉，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那她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
因为“真爱、True Love”这种东西是爱神的彩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而她看见了，就不想放手。
吃饭的时候，克罗斯说皇马还有几场比赛没有踢完。
联赛中，他们和巴萨之间的积分差距一直很小，截止到目前37轮为止，双方的分差是3分，皇马在前，巴萨在后，前者的净胜球数量并不占优势，所以最后的冠军归属仍存在悬念。
除了联赛形势一片大好，本赛季在欧冠赛场上，皇马再度闯入了决赛，而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来自意甲的尤文图斯。
由于剩下的两场比赛都非常重要，所以可能要等这个赛季结束以后他们才能好好休息一下。
克罗斯这样说道。
接着他问莉莉假期想去哪里玩？
他说她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无需着急。
2017年5月21日，西甲第38轮比赛，皇马做客玫瑰园球场，他们的对手是马拉加，一支联赛中下游球队。
皇马排出了4132阵型，最后以2-0的比分轻松取胜。
与此同时，巴萨那边的比分也出来了，巴塞罗那4-2大胜埃瓦尔。
它和皇马在最后一轮的比赛中同积3分，但由于先前在积分榜上的差距，双方的排名并未发生改变，所以16-17赛季的西甲冠军仍是皇马。
胜利属于皇家马德里。
随球队客场出征的“美凌格”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庆祝起来，克罗斯站在球场上，长时间的剧烈跑动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接过场边的工作人员递来的水瓶和毛巾，仰头喝了几口，接着往家属看台的方向走去。
看台上的球迷狂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在一片片有关“Toni Kroos”的叫喊声中，他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克罗斯朝看台上的莉莉伸出手臂，然后将她一把抱了下来。
这时，莉莉注意到了他左手臂上的纹身——
那是一个隐藏得很好的位置，就在他手臂内侧、靠近肘部的地方，克罗斯纹了一朵百合花。
“什么时候纹的？”
她摸了摸那块小小的纹身。
克罗斯抬手擦了擦汗，他刚结束比赛不到五分钟，所以说话间仍带了一丝喘息，他这样说道：“刚纹不久，伤好了以后就去纹了。”
他揽过她的肩头，两个人一起走向球员通道：
“我去更衣室拿一下东西，很快就好。”
拿到了联赛冠军后的皇马并没有庆祝太久。
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更重要、含金量也更高的比赛要踢，那就是欧冠。
此前皇马已经夺得了十一座大耳朵杯。
他们是15-16赛季的欧冠冠军，而在本赛季，这家西班牙俱乐部再度闯入决赛，如果最终夺冠，皇马将成为1992年欧冠改制以后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成功卫冕的球队。
球队正走在创造历史的道路上，无论是俱乐部主席、高层、其他工作人员，还是教练和球员，每一个人都为此感到激动和兴奋。
5月28日，皇马召开了欧冠决赛前的新闻发布会。
有超过两百多家媒体齐聚巴尔德贝巴斯（皇马训练基地），除了采访主教练、球队骨干成员，这些记者还架着长枪短炮，站在场边拍摄球员在绿茵场上奔跑、传球的照片。
除了这些来自外部的宣传，皇马的内部工作人员同样在筹备《十二冠之心》的内容拍摄，他们找上了克罗斯，希望他能对着镜头说点什么。
但冷酷的德国人只是说：“我们还是卫冕以后再聊吧。”
随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过了脸。
克罗斯这边忙着训练。
莉莉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拉芬卡社区附近溜达了一圈，虽然克罗斯有点担心她的语言问题：
“你一个人可以吗？”
莉莉比了个ok的手势，她还带上了克罗斯的狗。
“它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哦。”
听见这话，小狗狗巴迪十分应景地“werwerwer”了几声。
6月1日，莉莉跟随俱乐部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飞到了威尔士。
球员和主教练不在这班飞机上，他们有专机。
2017年欧冠决赛的比赛场地在威尔士加迪夫千年球场，它曾经是英国最大的体育场，能够容纳超过七万五千名观众。
6月3日，欧冠决赛当天。
莉莉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跟克罗斯打了一个视频电话，那个时候他刚刚吃完午餐，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休息，旁边是他的队友卡塞米罗。
克罗斯说球队的训练会在下午一点半开始，这是最后的训练，再然后主教练会宣布今晚比赛的首发名单，等到四点钟的时候，他们会换好西装，正式出发前往加迪夫千年球场。
“比赛加油！”
视频另一头的莉莉冲他挥了挥拳头。
克罗斯笑了笑，他同样回了一句：“比赛加油。”
比赛在英国时间晚上8点正式举行。
千年球场灯火通明，全场近八万名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球迷们激动地呐喊着，而皇马在近九十分钟的常规赛以内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双方上半场1-1打平，然后下半场卡塞米罗、C罗、阿森西奥接连进球。
最终，皇马以4-1的比分悍然击败尤文图斯，捧起了那座象征胜利者的奖杯。
皇马是冠军。
他们总是冠军。
时隔59年，皇马再次成为西甲与欧冠的双冠王。
在主裁判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后，全体掌声雷动，无数皇马球迷尖叫、欢呼着从座位上站起，忘情地舞动着自己的双臂。
替补席上的球员、教练组助手、俱乐部工作人员也都冲到了绿茵场上，所有人都像失去了理智，被狂喜所笼罩。
球员同样和各自的家人拥抱在一起。
克罗斯身着缬草紫的球衣，那是一种非常梦幻的颜色，他看向莉莉：
“你想要举起奖杯吗？”
“我可以吗？”
克罗斯眨了眨眼睛，汗水从他金色的睫毛上滴落，他露出一个非常浅的笑容。
“当然。”
在漫天烟花之下，他低下头，吻了吻怀中心爱姑娘的额头。
他这样说道：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三个字。”
“我爱你。”
（正文完）
克罗斯把酒店的房卡交给了莉莉，连同他的不记名信用卡一起。
他说她这几天可以先在这里休息，需要的日用品也可以自己直接去买。
另外他已经通知她的父母了，德雷克斯勒先生和德雷克斯勒太太大概一天以后会到，到时候莉莉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家。
“可我想陪着你嘛。”
莉莉抱住了他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耍赖似地晃了晃。
在这个过程中，她甚至把克罗斯往旁边推了推，然后脱掉鞋子、得寸进尺地挤上了病床的另一侧——
“你的床好软哦。”
莉莉拍了拍身下的垫子，然后转过头朝他说道。
她靠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克罗斯几乎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与玻璃色、近乎海洋一般的透明眼珠。
于是他不得不一边抬高受伤的左手防止“二次伤害”，另一边用自己健全的右手抵住莉莉想要凑过来的金灿灿的脑袋。
“下去。”
克罗斯“冷酷”地说道。
但他的冷面几乎是立马破功，因为在下一秒，莉莉就抓住了他送上门的右手，然后好奇地顺着手腕闻了闻，接着抬起头问道：
“好香啊，Toni，你又喷香水了吗？”
她甚至还想要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一闻。
这一番大胆的举动让克罗斯几乎是以弹射的速度蹿下了床。
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而莉莉只是坐在床上无辜地看着他。
克罗斯顿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苦手”情绪萦绕心头。
他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从小到大，他都拿她没有太多办法。
在他还只有十三岁的时候，他的主要功能是陪玩。
因为克罗斯从小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很可靠，所以“照顾弟弟妹妹”这一项任务就自然被放到了他的肩头。
那个时候的菲利克斯已经开始上小学，正忙着探索世界、结识新的同学和老师，所以自然没空来缠着哥哥。
但莉莉才五岁，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在幼儿园里待上大半天，然后等着克罗斯太太或是克罗斯来接她。
一般情况下，她更希望是后者来接她，因为相较于邻居妈咪，托尼哥哥才是更好说话的那一个——
“我可以吃这个吗？”“我可以吃那个吗？”
每当她这么问时，通常克罗斯太太会摇头，而克罗斯则是会点头。
每逢周末，他还会带她去公园散步。
大部分情况下是走上一两圈，这个速度对于运动员出身的克罗斯而言会显得有点慢，但对年仅五岁、还在读幼儿园的莉莉而言却刚刚好。
就这样，她牵着托尼哥哥的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走过喷泉和草坪，两个人偶尔会站在河畔看看风景或是荡一会儿秋千。
病房里，克罗斯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他从床底找来了自己的拖鞋，一边穿一边无奈地对莉莉说道：“你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凑得这么近。”
“好吧。”
莉莉耸了耸肩。
她也从床上跳下来了，甚至还饶有闲心地顺了顺自己刚刚躺过的那块区域，把床单上面的褶皱都抹平。
接着，她走到了克罗斯面前，张开了手臂：
“那我现在可以抱抱你吗？”
她目前只到克罗斯下巴这里，但确实如后者当初所预料到的一样，莉莉成年后的身高是166cm。
低下头，他甚至能看到她头顶可爱的小发旋。
克罗斯原本想维持住自己的形象，但下意识弯起的嘴角仍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好吧。”
他状似大度地摊开手，然后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呢？
对于克罗斯来说，就好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他空荡多时的内心终于填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仅仅是一个拥抱，但他却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我可以顺便亲亲你吗？”
莉莉在他耳边小声地问道。
她的脑袋在他的胸前动来动去，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他脖子很痒。
克罗斯发现她真的很擅长得寸进尺，只要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任何一丝松动，就能在下一秒立刻作出反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实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锐。
“……”
“不可以。”
由于进展实在太快，克罗斯不得不再度“冷酷”拒绝。
莉莉听后遗憾地叹了一小口气。
与此同时，克罗斯先生和克罗斯太太也收到了大儿子受伤的消息，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了慕尼黑，然后围在克罗斯的病床前大呼小叫。
德雷克斯勒先生在一旁郑重地对克罗斯道谢，听着对方一长段、毫不重复的感谢语录，克罗斯却难得有了一丝心虚。
特别是当莉莉站在她的父亲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调皮。”
德雷克斯勒太太见状，敲了女儿的脑袋一下。
莉莉被敲地捂住了脑袋，然后下一秒，整个人就像一颗牛皮糖一样黏上了德雷克斯勒太太。
另一边，克罗斯太太则是问大儿子去看过菲利克斯了吗？
克罗斯说看过了，就是菲力最近挺忙的，估计工作是真的辛苦。
他一直没跟弟弟说自己受伤的事。
克罗斯太太听后点了点头。
她和克罗斯先生打算第二天去看看小儿子。
这次来慕尼黑，他们带了一堆熏肉和香肠，都是梅前州特产，原本是打算给小儿子一个惊喜，但没想到菲利克斯前几天已经跟着leader飞到法兰克福去处理案件了，夫妻俩扑了个空。
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两家人在慕尼黑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圣诞节。
他们一起逛了位于玛利亚广场的圣诞集市，买上了一大堆工艺品，类似于陶器、毛线袜、蜡制品之类的小玩意儿，还品尝了当地特色食品慕尼黑白肠，顺便说上一句，集市上的热红酒也很好喝。
短暂的假期很快过去。
德雷克斯勒夫妇原本是打算带着女儿一起离开的，但莉莉说她就不回去了，刚好教授给她发了线上邮件，通知课题有了新的进展，她打算提前返校参加讨论。
由于实在拗不过莉莉的意见，德雷克斯勒太太只好从手机上又给女儿转了一笔钱，叮嘱她一个人在外读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莉莉乖乖点头。
“听话啊，别老是去打扰托尼。”
德雷克斯勒太太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又抱了抱她，然后十分不舍地同丈夫离开了。
但莉莉只听话了十分钟。
等四个大人走后，她又溜回了克罗斯的病房。
皇马的下一场比赛时间是1月5日，国王杯对阵塞维利亚，克罗斯是肯定无法上场了。
经纪人沃克尔·斯特鲁斯已经将这一消息知会了俱乐部医疗组，一些最新的检查信息也同步发了过去。
克罗斯大概最晚12月30日就得坐上回马德里的航班，所以他们还剩下四天左右的时间能够待在一起。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克罗斯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因为坦白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他有点担心莉莉是在迁就他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的需求。
但没想到莉莉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反而摇了摇头、特别坚定地说：
“不会啊，能跟你待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70）
第八次告白发生在莉莉十九岁的时候，克罗斯二十七岁。
大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一考完，莉莉就飞到了西班牙。
克罗斯到机场接机。
这是他们自2016年圣诞节结束后的第一次见面，虽然每逢国际比赛周克罗斯仍然要为德国队效力，他仍然要回德国，但今年上半年国家队一共只踢了两场比赛，一场友谊赛，一场欧洲预选赛。
时间全部集中在三月份。
前者的比赛地点是伊杜纳信号公园球场，它在遥远的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后者则需要飞到阿塞拜疆，它甚至不在德国国内。
由于赛程繁忙，再加上莉莉也需要忙于她的学业，所以她和克罗斯见面的时间真的很少。
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是通过电话和短信沟通。
莉莉保留了她的习惯，她会在克罗斯踢比赛之前给他发上一条祝福短信，预祝他一切顺利，而克罗斯则会在赛后给她回一个电话。
幸好德国和西班牙并没有时差。
克罗斯一般喜欢在晚上九、十点的时候打电话，因为那个时间点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安心地躺在床上，而就着床头柜上暖黄色的壁灯，他们可以耐心地说上半个多小时。
聊天内容基本是一些发生在生活中的小事。
例如今天天气如何、吃了什么，以及见到了什么，他们会彼此分享日常见闻，可能只是看到了一朵平凡开在路边的花、一只在栏杆上来回踱步的鸟，如此种种，琐碎，但很温馨。
而在和莉莉聊完天后，克罗斯会直接入睡。
巴拉哈斯机场的繁忙一如往昔。
这是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唯一的国际机场，距离市中心仅有十三公里，出行异常方便。
克罗斯有的时候会想，他每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城市，最先熟悉起来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俱乐部和家，而是机场。
三年前，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时的他只有二十四岁，带着世界杯冠军头衔，以及一颗年轻、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心。
他预感自己会在这里待上很久。
而事实也正如克罗斯当初所预料的一般，他的确在这里待了很久，整整三个赛季，在此期间收获了一个欧冠冠军和一个联赛亚军，他们现在正在向下一座欧冠奖杯和联赛冠军发起冲击。
克罗斯在T1航站楼等待着从慕尼黑飞往马德里的航班抵达。
正出神，他就听见一串“咔嗒咔嗒”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伴随着行李箱滑轮拖动的声音，再然后是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听见有人用奇怪、蹩脚的西班牙语问他：
“Adivina quién soy（猜猜我是谁）.”
这几乎是一个不需要猜的问题。
虽然很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但克罗斯还是纵容了这个恶作剧，他微笑着握住了莉莉的手，然后转过身来，接过了她手上的包。
“中午想吃什么？”
他握住行李箱的拖杆，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孩。
莉莉把两只手背在了身后，正低着头，玩笑般地踩着地上克罗斯的影子。
“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我会做的东西可不多哦。”
克罗斯的车就停在了机场外面，距离不算太远，走上两、三分钟也就到了，两个人坐上车，一路朝拉芬卡社区开去。
一打开门，比格犬巴迪（Buddy）就摇头晃脑地蹿了出来。
它已经是一只四岁的大狗狗了，在克罗斯的精心照料下，它的性格比一年前刚从实验犬基地出来的时候活泼了很多。
当然，由于比格是一类精力很旺盛的犬种，所以克罗斯平常夜跑的时候也会带上它一起，除此之外，他还为巴迪请了专门的狗狗行为训练师。
总之，在多方努力之下，他的狗目前还没有出现“拆家”的行为，真是可喜可贺。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莉莉从来都没有养过狗，所以此时此刻，她正躲在克罗斯的身后，有些新奇地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家伙。
它的耳朵可真大啊。
她这样想道。
“Sentarse（坐下）.”
克罗斯发出了指令。
巴迪听话照做，然后克罗斯也半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他用手指挠了挠它下巴那一块的皮毛，向莉莉展示道：
“它很乖。”
“你要先让它嗅闻一下你的气味。”
克罗斯握住了莉莉的手指，引导着她的行为：
“像这样，轻柔地抓挠它的耳朵。”
“狗的耳朵由18块肌肉组成，这个部位很敏感，我们可以用这样的行为增进宠物和主人之间的感情。”
“这并不困难。”
几个动作做下来，小狗狗Buddy已经舒服地眯上眼睛，几乎要半躺在地上，克罗斯又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拍了拍狗屁股让它一边玩去儿。
在他本人的带领下，莉莉第一次踏进这套位于拉芬卡社区的住宅。
毋庸置疑，这是一栋很豪华的房子，整体呈铅灰色调。
除了超过三层的主体建筑之外，住宅还附赠了一个五百平左右的大型花园。
克罗斯首先带莉莉去二楼看了她的房间，她未来在西班牙的日子都会住在这里。
房间朝阳，光线很好。
卫生间在最里侧，莉莉打开盥洗台下方的柜子，然后发现这里面已经被放上了齐全的洗漱用品，而且全部都是未拆封的状态。
她看向克罗斯，对方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走进来。
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温和、包容，就如同她五岁、十三岁、十六岁每次回过头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她能够看到的位置，不曾离开。
“你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东西的？”
她走过去抱住了他。
然后将脸埋在他的怀抱里闷闷发问。
克罗斯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没有很早，大概是今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吧，你跟我说想要来西班牙玩，所以我就记在心里了。”
“我可以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莉莉吸了吸鼻子，仰起头问。
听见这句话，克罗斯挑了挑眉毛：“我的房间很无聊的。”
“可是我想看。”
“我想看嘛，托尼，我想看。”
这是莉莉从小到大都百试不爽的一招。
当然最管用的阶段肯定还是在她读幼儿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托尼·克罗斯还没有修炼出“铁石心肠”这一技能，所以基本会满足她的一切需求，无论是吃冰淇淋、玩洋娃娃，还是读故事书和逛公园。
而且老实说，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但莉莉觉得他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果然下一秒，如她所料，克罗斯让出了身位：
“我的房间真的很无聊哦。”
他还要回头再三警告，但莉莉已经做好了探险的准备，她推着他向前，像一辆欢快的小火车：
“走啦走啦。”
（71）
今天的午餐是金枪鱼意大利面，再搭配一道海鲜汤。
相关食材例如金枪鱼是来自于罐头，而蛤蜊和青口贝则是由家政服务人员送上门，然后放进冰箱里保鲜。
这是两道做起来很方便的菜。
常年孤身在外、独自生活的经历锻炼了克罗斯的动手能力，只见他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需要用到的材料，类似于蛤蜊、青口贝、大蒜、欧芹、生柠檬、辣椒等等，然后将它们一一处理好。
他先起锅烧水，水开后放入意面。
然后往另一口砂锅里淋上一些橄榄油，将切好的大蒜、干辣椒放入，小火煸炒出香味，倒入煮熟的意面、金枪鱼肉，继续翻炒上三四分钟，挤柠檬汁，再加入柠檬皮和欧芹碎，最后是盐、黑胡椒调味。
整个烹饪过程如行云流水，流畅异常，一看就是他在私底下已经做惯了。
在克罗斯做饭的时候，莉莉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一直走到了厨房，然后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克罗斯的腰，接着好奇地探头朝锅内看去——
只见浓郁的汤汁正在圆口锅中“嘟嘟”地冒着小泡，青黑色的贻贝煮熟后微微张口，露出其中淡黄色的软肉。
“在做什么？”
“蛤蜊青口贝汤。”
哪怕是在说话的时候，克罗斯手上的动作同样没有停下，莉莉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声带与胸腔正在她的手掌下微微颤动。
明亮的光线下，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正站在厨房里给她做饭。
莉莉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她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抱了对方一下。
“怎么了？”
克罗斯正在往锅里倒入白葡萄酒。
欧洲人喜欢在炖煮海虾、贝类的过程中加入白葡萄酒，当然，桃红葡萄酒也可以，特别是在烹饪一些风味浓郁、酱料浓重的海鲜料理时，后者会是更好的选择。
听到克罗斯的问话，莉莉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哪怕是在对未来最美好的设想中，她也从未预料到今日会发生的一切。
但与其说“从未预料”，不如说“不敢想象”。
她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勇敢的人。
但偶尔某些时刻，在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地对这份前途未卜的“爱情”心生恐惧，她会焦虑，会害怕，会不确定。
因为她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是否只是一场无望的追逐呢？
克罗斯其实从未动摇过，那些来自于他态度上的松动与行为上的纵容都只是她的错觉。
莉莉偶尔也会这样想：
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觉，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那她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
因为“真爱、True Love”这种东西是爱神的彩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而她看见了，就不想放手。
吃饭的时候，克罗斯说皇马还有几场比赛没有踢完。
联赛中，他们和巴萨之间的积分差距一直很小，截止到目前37轮为止，双方的分差是3分，皇马在前，巴萨在后，前者的净胜球数量并不占优势，所以最后的冠军归属仍存在悬念。
除了联赛形势一片大好，本赛季在欧冠赛场上，皇马再度闯入了决赛，而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来自意甲的尤文图斯。
由于剩下的两场比赛都非常重要，所以可能要等这个赛季结束以后他们才能好好休息一下。
克罗斯这样说道。
接着他问莉莉假期想去哪里玩？
他说她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无需着急。
2017年5月21日，西甲第38轮比赛，皇马做客玫瑰园球场，他们的对手是马拉加，一支联赛中下游球队。
皇马排出了4132阵型，最后以2-0的比分轻松取胜。
与此同时，巴萨那边的比分也出来了，巴塞罗那4-2大胜埃瓦尔。
它和皇马在最后一轮的比赛中同积3分，但由于先前在积分榜上的差距，双方的排名并未发生改变，所以16-17赛季的西甲冠军仍是皇马。
胜利属于皇家马德里。
随球队客场出征的“美凌格”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庆祝起来，克罗斯站在球场上，长时间的剧烈跑动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接过场边的工作人员递来的水瓶和毛巾，仰头喝了几口，接着往家属看台的方向走去。
看台上的球迷狂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在一片片有关“Toni Kroos”的叫喊声中，他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克罗斯朝看台上的莉莉伸出手臂，然后将她一把抱了下来。
这时，莉莉注意到了他左手臂上的纹身——
那是一个隐藏得很好的位置，就在他手臂内侧、靠近肘部的地方，克罗斯纹了一朵百合花。
“什么时候纹的？”
她摸了摸那块小小的纹身。
克罗斯抬手擦了擦汗，他刚结束比赛不到五分钟，所以说话间仍带了一丝喘息，他这样说道：“刚纹不久，伤好了以后就去纹了。”
他揽过她的肩头，两个人一起走向球员通道：
“我去更衣室拿一下东西，很快就好。”
拿到了联赛冠军后的皇马并没有庆祝太久。
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更重要、含金量也更高的比赛要踢，那就是欧冠。
此前皇马已经夺得了十一座大耳朵杯。
他们是15-16赛季的欧冠冠军，而在本赛季，这家西班牙俱乐部再度闯入决赛，如果最终夺冠，皇马将成为1992年欧冠改制以后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成功卫冕的球队。
球队正走在创造历史的道路上，无论是俱乐部主席、高层、其他工作人员，还是教练和球员，每一个人都为此感到激动和兴奋。
5月28日，皇马召开了欧冠决赛前的新闻发布会。
有超过两百多家媒体齐聚巴尔德贝巴斯（皇马训练基地），除了采访主教练、球队骨干成员，这些记者还架着长枪短炮，站在场边拍摄球员在绿茵场上奔跑、传球的照片。
除了这些来自外部的宣传，皇马的内部工作人员同样在筹备《十二冠之心》的内容拍摄，他们找上了克罗斯，希望他能对着镜头说点什么。
但冷酷的德国人只是说：“我们还是卫冕以后再聊吧。”
随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过了脸。
克罗斯这边忙着训练。
莉莉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拉芬卡社区附近溜达了一圈，虽然克罗斯有点担心她的语言问题：
“你一个人可以吗？”
莉莉比了个ok的手势，她还带上了克罗斯的狗。
“它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哦。”
听见这话，小狗狗巴迪十分应景地“werwerwer”了几声。
6月1日，莉莉跟随俱乐部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飞到了威尔士。
球员和主教练不在这班飞机上，他们有专机。
2017年欧冠决赛的比赛场地在威尔士加迪夫千年球场，它曾经是英国最大的体育场，能够容纳超过七万五千名观众。
6月3日，欧冠决赛当天。
莉莉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跟克罗斯打了一个视频电话，那个时候他刚刚吃完午餐，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休息，旁边是他的队友卡塞米罗。
克罗斯说球队的训练会在下午一点半开始，这是最后的训练，再然后主教练会宣布今晚比赛的首发名单，等到四点钟的时候，他们会换好西装，正式出发前往加迪夫千年球场。
“比赛加油！”
视频另一头的莉莉冲他挥了挥拳头。
克罗斯笑了笑，他同样回了一句：“比赛加油。”
比赛在英国时间晚上8点正式举行。
千年球场灯火通明，全场近八万名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球迷们激动地呐喊着，而皇马在近九十分钟的常规赛以内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双方上半场1-1打平，然后下半场卡塞米罗、C罗、阿森西奥接连进球。
最终，皇马以4-1的比分悍然击败尤文图斯，捧起了那座象征胜利者的奖杯。
皇马是冠军。
他们总是冠军。
时隔59年，皇马再次成为西甲与欧冠的双冠王。
在主裁判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后，全体掌声雷动，无数皇马球迷尖叫、欢呼着从座位上站起，忘情地舞动着自己的双臂。
替补席上的球员、教练组助手、俱乐部工作人员也都冲到了绿茵场上，所有人都像失去了理智，被狂喜所笼罩。
球员同样和各自的家人拥抱在一起。
克罗斯身着缬草紫的球衣，那是一种非常梦幻的颜色，他看向莉莉：
“你想要举起奖杯吗？”
“我可以吗？”
克罗斯眨了眨眼睛，汗水从他金色的睫毛上滴落，他露出一个非常浅的笑容。
“当然。”
在漫天烟花之下，他低下头，吻了吻怀中心爱姑娘的额头。
他这样说道：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三个字。”
“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