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商陆还有王府的一行下人竟真带着周云洛的床铺过来了,好家伙就差把床也搬过来了。

    “放去阿离姑娘房内吧。”周云洛紧紧拽住赵清璃的手,见商陆过来,还不忘给他发号施令。

    “王爷,阿离的姑娘房间在几楼?”这可把商陆为难住了,他面露难色地看向赵清璃和周云洛。

    赵清璃此时可谓气不打一出来,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七王爷,您的云王府雕梁画栋,金铺锦户,若说是上京城最豪华的府邸也不为过,何必要同我这一介女流之辈挤在这寒酸破旧的青楼之中呢!”赵清璃没好气地嘲讽着周云洛。

    周云洛也不傻,自然是明白赵清璃的言外之意,然而,只见他一把拉过赵清璃,随即在她耳边说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赵氏被灭族的幕后推手是谁吗?”

    周云洛的声音极小,但是这句话赵清璃听得却是清清楚楚。她当然想知道,当年她父亲举家自尽。

    原本以为他们一家的死可以换来新皇对其他族人的赦免,谁知道后面皇帝竟下令将她赵氏一族都灭了。

    赵清璃还以为只是新皇残暴无道,容不下旧臣,如今看来也是有隐情了。

    “随我来吧。”赵清璃不得不承认周云洛的确用这个拿捏住她了,对于任何有关赵氏一族的消息与情报她都不想错过。

    “绿珠,你去二楼的厢房帮云公子安排出一间厢房出来。”赵清璃看向绿珠同她交待道。

    赵清璃还想和云月瑾说上话来着,周云洛却压根不给她机会,径直拉着她向楼上走去。

    “周云洛,你到底想干嘛。”赵清璃实在不明白这周云洛这一系列的举动,特别是在云月瑾面前的时候,就像是吃了火药一般。

    待一行人走到赵清璃的房间,周云洛立即吩咐其他人下了楼,然后极不要脸地躺在赵清璃的床上。

    “满意了吗?可以说了吧。”赵清璃简直快被周云洛气晕了,一脸无语地走到周云洛面前大声说道。

    “今夜和你说好不好?”周云洛突然坐了起来,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看向赵清璃。

    “那你走吧。”赵清璃拎起桌子上周云洛的铺盖边说边准备将它们扔向窗外。

    周云洛见赵清璃这一举动赶紧走了过来,拦住她,旋即语气温柔地说着:“别生气嘛。账房先生、管家、小厮、丫鬟、杂役、安保以及教习先生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楼里需要的资金,我届时会派人送过来。”

    见周云洛安排的如此细心,赵清璃拿着枕头的手停住了,随后转过身子看向周云洛。

    周云洛乌黑的披肩长发随着窗外吹进的清风飘摇着,黑色的锦袍还有昨日她衣服上的血渍与污垢。

    看样子,周云洛是一下都没停过。

    赵清璃记得昨日她还稀里糊涂地刺了一刀他。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的包扎处理,连药都没上,后面就一直连轴转。

    想到这,赵清璃一把抓过周云洛,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

    周云洛似是没有料到赵清璃会这么做,失神地呆在原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会关心他的伤口。

    虽然他一直借她之手,一直给外界塑造着一个风流王爷的形象,只是这样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

    “坐着,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赵清璃说着示意周云洛坐下来。周云洛却不为所动。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周云洛,他原以为自己这个风月老手,对待赵清璃这样的女子应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为何如今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乱了分寸,失了理智。让他开始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坐下。”赵清璃拿着一个乳白色的玉瓶和一个打湿了的蓝色的方巾走过来,再次同周云洛说着。

    周云洛这才坐下,任女子解开他的衣衫,他强烈地感受到赵清璃有点冰冷的玉手触碰着他的肌肤。

    女子轻轻拿着蓝色方巾轻轻擦拭着那个本就不大的伤口留下的血渍,然后用手温柔地为他涂上玉瓶里的药。

    周云洛看着弯着腰的赵清璃,看着女子倔强坚毅的脸上一副万分认真的表情,周云洛心里竟想时间在这时暂停了。

    周云洛抬起右手,把那只大手放在赵清璃的脑袋上,这一刻,这一刻,就让他享受这一刻吧。

    “记得每日都要换药。”赵清璃并没有反抗周云洛摸头的动作。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赵氏被灭族的真相吗?”周云洛看着帮自己整理着衣衫的赵清璃,动容地说着。

    赵清璃听到这,不由停住了手下的动作,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赵清璃的脑袋轻啄着,周云洛的大手随着女子晃动的脑袋摆动着,这一刻,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和身旁的女子相同的灵魂频率与幅度。

    周云洛放下了抚摸着赵清璃脑袋的大手,然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年,玄景年间,景治帝崩殂,年仅七岁的幼帝即位,改年号武德,后称武德帝。

    景治帝驾崩前留下三道遗诏,其中一道就是委托赵琏、周宣、夏言以及司马冲四位老臣为顾命大臣。

    幼帝刚即位期间,四位顾命大臣还都是齐心协力、绝无二心地辅助新帝。

    然而到了后期司马家族野心渐起,有意无意地拉拢其他三位顾命大臣,策划发起政变。

    作为四大顾命大臣之首的赵琏自然是不会同司马家这种有谋逆策反之心的家族来往。

    为了杜绝其他家族与司马家族同流合污,赵琏利用景治帝留下的第二条遗诏,即“军国朝政大事难以决断时,皆听首辅赵琏处置”,打压司马家族,同时警告震慑周家与夏家。

    然而,谁知周家的逆反之心也是深藏不露的,周宣也就是当今皇帝周云逸的父亲,假意投诚赵家,并不断在赵琏面前扮演着一个忠君爱国的形象。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以赵家、周家为首的保皇派,司马家和夏家的倒皇派。

    凭借先皇留下的遗诏,赵家和周家一起联手铲除了以司马家为首的倒皇派,而夏家临阵倒戈投靠了周家。

    一时间周家与赵家成了上京最显赫的门第,是年敌国北齐来犯,首辅赵琏亲自披挂上阵,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

    北齐君主自知抵不住北燕的铁骑,修书一封,向年幼的武德帝发去了求和书。

    然而此时,赵琏不在朝中,朝政由周家把持,周家仗着幼帝懵懂无知,诱骗其拒绝北齐的求和声明。

    北齐见求和无望,只能硬着头皮上,尚在前线的赵琏面对穷途末路的敌国军队,唯有一战。

    结果可想而知,北齐被灭,首辅赵琏成了嗜血、滥杀无辜的代名词。

    周家联合其他各国,利用舆论压迫赵家,并在周宣的哄骗下,武德帝罢黜了首辅赵琏。

    三月后,武德帝封周家入异姓王之列。

    是年,八月,周家发动政变。周宣于政变中突发疾病暴毙身亡,其嫡长子周云逸承袭他的异姓王之位。

    十月,周云逸废黜武德帝,自立为帝,建立北周。

    是日,首辅赵琏,为表忠心,举家自尽。

    然而,夏家和落魄了的司马家却联名上书新皇,以赵琏私藏北燕景治帝第三道遗诏为由,请求将赵氏一族灭门,以绝后患。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周家?”赵清璃坐在凳子上,很明显地看得出,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从前,她幽居在阁楼之中,父亲的事情,朝堂的事情,她从不去关心。不想如今涉足了,却已是回首已晚。

    “我只是告诉你,你的敌人不只有周家。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是夏家和司马家。毕竟我的皇兄可不知,第三道遗诏在赵家人手里这一事。”周云洛看着全身都在抖动着的赵清璃,双手抓住她的身体,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赵清璃面无表情地说着,对着周云洛下达了逐客令。

    周云洛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走到赵清璃的身后,弯下身子,小声地对着她的耳朵说道:“其实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赵清璃此时哪有心思去细细思索周云洛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她现在巴不得周云洛快点从眼前消失。

    “那我出去了。”周云洛见赵清璃没有反应,眼睛紧盯着陷入思考中的女子,良久,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么多?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与答案吗?

    赵清璃走在窗前,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人群以及吆喝着的商贩,不禁感叹时过境迁。

    楼对面的广善斋,她记得父亲在的时候,时常带着赵家的大大小小前去光临。

    现如今,改朝换代了,广善斋的生意还是同从前那般红火、热闹。

    “凝荺画舫今夜开业了。上京第一书法大师欧阳先生届时将莅临……”街道上,小贩卖力地四处吆喝着。

    已经没有人记得三年前那场关于赵家的黑与白呢。

    即便这样她许是也不该放弃。若是连她都忘了赵家,那赵氏一族的亡魂只怕在黄泉之下也会不安吧。

    不管怎么说,柳烟阁是一定要开下去的。越是这种花繁柳密,风狂雨急之时,她越是要坚持住。

    想罢,赵清璃深吸了口气,动作利索地将窗户关上,旋即推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如今,整修柳烟阁方为重中之重,芷汀那边也要好生下葬,芷汀的家人最好也送去一些银子进行安抚。

    赵清璃思索之际,来到了楼下大堂。只见此时的大堂,一排排的人站得极为端正。看样子是周云洛说的那些新人手吧?

    赵清璃其实很想恨周云洛的,但她明白周云洛是无辜的。

    周云洛不过是个一直被周家养在外面不受宠的庶子。

    若不是周云逸这狗皇帝篡位成功,周云洛想必还在上京城外的某个地方遭人白眼呢!

    周云洛的确没错,毕竟上一代的恩怨与他无关。但赵清璃怎么也不会对他有好感的。

    思量间,站得笔直的新人手竟自己开始了自我介绍。

    “阿离姑娘,我是七王爷请来的账房。我先前在衡零世子府中当过差。”

    “阿离姑娘,我是七王爷请来的管家。我先前在青芳郡主府中当过差。”

    ……

    听着账房、管家、教习先生的自我介绍,赵清璃听得脑袋都大了,不过她还是听了下去,随后同这些新人手讲起了楼中要务。

    目前先不管周云洛的人可不可用,毕竟她现在资金有限,只能先用用看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还望各位鼎力支持。最好赶在新年前,就能重新开张。”赵清璃抱拳同楼里上上下下、各司其职的人员说道。

    “姑娘们。我们的时间不多。希望大家在两月之中,一定要勤加练习,届时莫不要负了咱们柳烟阁的名声。”赵清璃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叮嘱一番姑娘们。

    虽然姑娘们个个面带愁容,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信任赵清璃。

    是夜,安排完楼里大大小小的事,回到房内,赵清璃猛地想起,周云洛白天同她说的那句话——其实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记得三年前,有这样一则消息,周家养在桐城的庶子,突然暴病,危在旦夕,当时还惊动了全上京城。

    难道周云洛是……赵清璃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怕,晃了晃神,看着桌子上堆放着的铺盖,决定等这厮过来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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