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沈梵和裴灼的关系更恶劣了,连着郭迩,对她的态度都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怎么又是她,就是她害的裴灼哥发病吗?”

    郭芷乐顺着郭迩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在并不汹涌的人流中找到了沈梵。

    她甚至不用找,就能一眼发现她的存在,碾压性的。

    “你知道了,也别找她麻烦,被裴灼知道了,我俩都不好过。”

    郭芷乐不乐意听这些话,她认识裴灼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维护过一个女生。

    “凭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吗?在谈恋爱吗?”

    “反正我们别插手就行。”

    “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东西,怎么老是害得裴灼哥发病。”

    ……

    放学后,沈梵接到了辛愿的电话。

    她刚摁下接听,辛愿就一骨碌地把话都说了。

    “哪呢?放学了吧!来关子捷那,快点噢,不能拒绝。”

    “有……”

    沈梵还没问出口有什么事,辛愿就把电话给挂了。

    到酒吧后,沈梵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辛愿为她准备了一个party,来的人几乎都是辛愿的名义朋友,还有关子捷,以及今晚酒吧的客人。

    沈梵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但是她知道是辛愿的心意,也就没说什么。

    关子捷人模狗样,旁边破天荒地带了个女生,穿得白色的吊带裙加西装外套,踩个小高跟,化了个淡妆,跟在关子捷身旁。

    他手里拿了个包装得很精细的盒子,递给沈梵,并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沈梵!”

    他身旁的女生也递上了个礼物袋,跟着说了句:“生日快乐。”

    声音很温柔。

    沈梵不想跟关子捷客套也没必要,就接了他们的礼物,回了句谢谢。

    拿了东西后,她又问关子捷:“这是?”

    关子捷和女生牵着手,笑着回答:“我女朋友。”

    沈梵一下就明了,也不多问了。

    辛愿拿着瓶威士忌,在人群中心和他们一起跳舞,沈梵端了杯酒,静静地看着,褪下校服后,她化上妆,此刻在灯光下,女娲偏心她偏心得太明显。

    没多久,辛愿就拿了个麦,站在椅子上,一下就看见不远处的沈梵,俩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下,然后,沈梵就听见她对着人群说:“今天是我的好朋友18岁的生日,我们祝她生日快乐!”

    随后,人群高呼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等声音降下去后,辛愿继续说,这次,她是对着她说的。

    她的目光真诚又炙热,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快乐幸福。

    “沈梵,生日快乐,你别怕,我永远站你这一边。”

    沈梵看着辛愿的脸,愣了愣,好像心里的疙疙瘩瘩,那些空洞,被填补了许多。

    她不轻易感动,也知道辛愿不轻易说这些煽情的话,可她们就是愿意为对方这样。

    “我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辛愿捏了捏她的手:“我替你记着啦!”

    “怎么样,这个party你喜欢么?没有你讨厌的人,有很多都是以前和我们玩得好的,大部分都只知道是沈梵过生日,但是并不知道在场的哪一个是你。”

    辛愿得意地看了看四周,还冲沈梵挑了挑眉,不知道从哪拿出个礼物盒,塞到沈梵手里,亮晶着眼说:“希望你快乐,真的。”

    她接过,笑着说:“希望你也快乐,辛愿。”

    发自内心的,沈梵希望她好,比她要好。

    “嗯!”

    这个party还真的没有几个是沈梵认识的人,除了和她以前玩得不错的那些人来找她说了些客套的生日祝福,送了礼物,问了几句有的没的,别的都沉浸在自己的灯红酒绿中。

    辛愿玩得很嗨,没怎么和她在一起。

    关子捷也沉浸在陪女朋友中。

    沈梵倒也乐得清闲,自顾自地喝酒。

    手机这时候振动,进来了个电话。

    是梁芸。

    她拿着手机愣了几秒,随后接了。

    “喂……”

    梁芸有一阵子没出声,正当沈梵以为是她摁错了,想要挂掉后,梁芸的声音传来。

    “失败了。”

    沈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梁芸说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配对不成功。”

    ……

    沈梵一身酒气,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酒吧。

    脑子里回想着梁芸的那句“你要害死我的两个小孩是不是?”

    她没有,她也不想这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嫌高跟鞋麻烦,晕晕乎乎间,她把鞋脱了,提在手里,赤着脚在路上走。

    路过便利店,她又进去买了瓶酒,赤着脚的样子,把收银的吓了吓。

    结完账,她就这么赤着脚走,直到把瓶子里的酒喝完,才打车回了家。

    吐完后,她又抱来了几瓶酒,盘腿坐在地毯上,把自己灌醉了。

    中途,她接了个辛愿的电话。

    她问她去哪了,沈梵只说自己有点累了,回家睡觉了,辛愿觉得奇怪,追问了几句,但沈梵都说没事,让她自己玩,不用管她,辛愿只好挂了电话。

    后来,沈梵又接了个电话,她没看来电显示,以为还是辛愿。

    “我真的没事……”

    “你当然没事,你怎么会有事。”

    不是辛愿的声音,是梁芸。

    “我恨你,你怎么不替他们去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啊沈梵?”

    梁芸好像喝醉了,她在电话里一改平日的克制,哑着嗓子对她吼叫。

    沈梵闭着眼,一言不发,静静地听梁芸咒骂自己。

    “你先害死了沈约,现在又要让我的另一个孩子去死,是吗?为什么我会生下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啊?”

    沈梵的心痛到麻木了。

    没多久,梁芸的声音停了。

    她光着脚跌跌撞撞走到阳台边,望向下,是无尽的黑暗,一如她的人生。

    她看见底下那黑漆漆的一片在对她招手,在微笑,在吸引她。

    她慢慢攀上了阳台,站了起来。

    她真的一直都很努力地向上爬了,她硬生生地任人扯掉自己的皮肉,露出血骨,但所有人都在踩她,她架不住这样的苟且。

    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跳吧……跳吧……跳下去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迎着风,张开了双手,拥抱地狱的撒旦。

    却猝不及防地想起,有个人对她说:“你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

    她给裴灼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那边很快就接了。

    “裴灼……”

    “说……”

    “这里的风,好大,好黑……”

    “什么?”

    “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不能。”

    “如果……如果我摔得面目全非,你能不能帮我拿块布帮我遮一遮,不要让人看见我这么丑。”

    “你要干什么?”

    “……嗯……我没干什么。”

    “沈梵,别找死。”

    沈梵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在看星星……”

    “你……”

    “裴灼……欠你们的,下辈子我再还。”

    说完,她挂了电话。

    可下一秒,屋子的门被人打开,她一惊,扭头去看时,发现进来的人是裴灼。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向自己跑来,那句“你怎么来了?”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拽着抱了下来。

    裴灼抱着她一起摔在了地上,在她的脑袋将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裴灼的手掌护住了她的头。

    惊魂未定,沈梵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听见头顶处传来熟悉的骂声。

    “你他妈要死滚远点死,别他妈死我跟前。”

    她的手搭在裴灼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问他:“你怎么会来?”

    裴灼没应,只拧着眉看她,眸子深得不见底。

    他把她扶起来,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她忽然拉住他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仰着头看他,期待得到一个能拯救她瞬间的答案。

    “你喜欢我吗?”

    “还是……你也觉得我活该?”

    她的妆已经花了,眼泪模糊了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看不清裴灼脸上的表情,只是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是后者。

    裴灼回握住她的手,慢慢蹲了下来,心里的话防线被她的眼泪和颤抖的声线所击垮。

    在遇见她前,他巴不得亲手将她碎尸,可是遇见她后,他发现她比他想的还要早遭受欺辱和不公,或者说,是报复,是报应,但是他却该死的陷进了她堆砌好的碉堡,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没说话,又用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说啊?”沈梵依旧固执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在她的眼泪再涌出来前,裴灼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桑桑,你原谅我,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你,一定。

    沈梵仿佛一瞬间得到了救赎,埋头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不断收紧,哭得不成样子。

    他感受着她在他怀里的颤抖、无助,心脏在热油锅里滚了滚,重又掉回了地上,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庆幸自己及时赶到,庆幸她没跳下去,庆幸她还会在他这哭泣。

    他抚摸着她的头,表示安慰。

    一直以来,沈梵都习惯了隐忍,面对别人的指责和辱骂,甚至是殴打,她都没有哭过,没有服过软,她默默忍下所有,习惯了命运对自己不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谁的怀里放声痛哭,控诉自己遭遇的一切。

    她声嘶力竭,扯着他的衣摆质问裴灼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她会这么痛,为什么幸福的人这么多,就不能多她一个……

    裴灼没回应她,沉默着听她问自己为什么。那一晚沈梵问了很多个为什么,裴灼只应了她一个。

    “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

    “我要。”

    他抱紧她的身子,任她把眼泪擦到自己的衣服上。

    过了很久,沈梵哭累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裴灼刚想放开她,就听见她软软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裴灼……”

    被她叫这一声,裴灼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呼吸有些许乱。

    “我在。”

    她放开他的手,慢慢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木讷地说,“我好累。”

    裴灼愣了一秒,说:“好”。

    于是他把她拦腰抱起,任由沈梵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想到什么,沈梵又说:“我想洗澡。”

    她不喜欢不洗澡就躺上自己地床,特别是从外面回到屋子里,她一定要洗完澡,换上干净地睡衣,才愿意躺床上。

    “我身上很脏,我想洗澡。”

    裴灼对她能不能独自站立都担忧,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

    “浴室在哪?”

    沈梵听声睁开眼睛,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指了个方向,“在那。”

    裴灼于是往她指的方向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想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去洗,但沈梵却搂他的脖子搂得更紧。

    她说:“你把我抱进去。”

    裴灼思考了几秒,把她抱了进去。

    沈梵光着脚站在地面上,人有点晕,站不太稳,裴灼看她要倒不倒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他跟了她一路,亲眼看着她醉醺醺地回家,看她进了电梯后,他在楼下抽烟。

    谁知接到了她的电话。

    他听出了不对劲后,想起曾经她跟自己说过的地址,于是一股脑地跑去找她。

    结果到了门口发现,她根本没有锁门。

    人也在阳台上摇摇晃晃,几乎要坠落。

    他的心几乎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艰难,怕自己呼出的一口气都会把她吹下楼。

    他把她拽下来的那瞬间,她的头枕在他的掌心的那瞬间,他才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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