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的了?”

    “王怀瑾似在跟踪我们。”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佯作前往太医院看病。

    崔窈娘跟在李瀚狰身后懊悔不迭:“都怪我,本以为扯个谎便能脱身,却不想竟至如此地步。”

    “事已至此,且先应对眼前之事。”

    正值重大节日,太医署众人领了旨严阵以待,尤其是那几位声名远扬的太医,须得坐镇其中。

    “当值太医何在?”李瀚狰出声。

    一众太医眼中放光涌了出来,如拉客般将二人拽至问诊间。

    李瀚狰一时难以应对,先胡诌了病情:“我这随侍忽感腹痛难忍,劳烦太医费心诊治。” 李瀚狰一心想着保护崔窈娘,只把她手臂给了太医,其他地方遮得严实。

    “快坐快坐,啊,不,快躺下!” 好歹来了个病人,待宴会结束,也好有个陈词可上报。太医热泪盈眶,示意崔窈娘赶紧躺下,恨不能全部太医排队为她诊脉,各个都有功绩。

    “贾太医在否?” 王怀瑾竟也带人赶来。

    他盯着李瀚狰,口中之话却是对着太医说:“我这随侍突然腹痛难忍,劳烦太医诊治。” 王怀瑾早在门外听了李瀚狰扯谎,迫不及待赶进来,生怕崔窈娘是真的染病。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怎会如此之巧,两人仆从皆是腹痛,难道是宴席之上吃坏了肚子?可宴席尚未开始啊!究竟要不要上报,延迟开席先行查验?

    “李兄,好巧啊。没想到在此处又遇见了。”

    “不巧,分明是你无事生非。”

    崔窈娘一听王怀瑾出声,急忙侧过身去,以臂抱头。

    “这是怎的了,刚才痛的不还是肚子么?” 贾太医万分疑惑。

    “头,头突然痛到要迸裂开来了,哎哟哎哟。”

    王怀瑾推开贾太医:“李兄,你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我心中有数,你身边这位病人,就是我猜中之人。”

    李瀚狰以背将他隔开:“王兄对我这随侍看不顺眼?”

    王怀瑾被激得暴躁起来:“我怎会看她不顺眼,我在关心她,关心她!”

    “既是关心,还请不要高声喧哗,打扰太医诊脉。”

    王怀瑾却不依不饶:“李兄,我不过求个答案。”

    “答案你心中有数,无需求问。”

    两人言语隐晦,但剑拔弩张之态尽显。他们心中清楚,在太医署不能将崔窈娘的身份摆到明面上来,可王怀瑾实在想问问崔窈娘,为何要同李瀚狰一道,她要是想来“波斯之夜”,他照样可以带她乔装打扮入宫。

    太医切了脉,心中了然,抬起头:“这位小娘......郎君脉象并无大碍,可否再让我看看舌苔?”

    李瀚狰拱手道谢:“不必,既是无碍,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先谢过诸位,先告辞了。”

    太医们也无意挽留,小小随侍,也不值当他们多花心思。

    王怀瑾见他们又要走,心中焦急,“且慢!” 他拽住面前跟着李瀚狰走脱的 “随侍”胳膊,“一路走来,我观李兄这仆从好生机灵,我家这个倒是个笨的,不如今日就结伴同游,让李兄这仆役教一教我家的笨从,可好?”

    李瀚狰本欲拒绝,崔窈娘在背后捏了捏他袍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说道:“你再拒绝恐怕他且有得闹呢。”

    李瀚狰眉头死死锁着王怀瑾身影,心中厌烦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点。

    “不可!”崔窈娘又扯了他两下,宫廷大内闹起来难以收场,王怀瑾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暴躁的凶兽被锁链牵紧,李瀚狰态度冰冷,一字一句咬着牙:“王兄,我这随侍虽是机灵,却也有自己的性子,若教不好,可莫要怪罪!”

    “李兄放心,若教不好,自是我的下人愚笨,怪不着李兄丁点儿。”先把人放在眼前再说。

    一行人出得太医署,王怀瑾使了个眼色,悄悄示意自己的仆从上前套话。

    “小哥,不知你姓甚名谁,年龄几许?我该怎么称呼?”

    崔窈娘手心冒汗,路上并非只得他四人,时不时就会路过一两对官员亲眷亲切交谈,只能压低声音答话。

    也还好李稳平日里在 “绮梦履” 闲聊时是个嘴巴大的,崔窈娘隔着三间屋舍都能听到李稳年龄几何,赶忙套了李稳的身份框在自己身上,回道:“李稳,今年二十二。”

    “哦,那是稳哥,”,仆从又问:“你在李大人身边侍奉多久了?”

    “有些时日了。”

    仆从继续追问:“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活儿?我家大人总嫌我难为他分忧。”

    “不过是些琐碎之事,听从我家大人吩咐罢了。”

    王怀瑾在一旁默不作声,这更让崔窈娘觉得毛骨悚然,孩子不出声,多半要作大妖。

    走了一段,仆从又问道:“稳哥可有什么喜好?”

    “身为仆役,哪有什么喜好。”

    王怀瑾插了话:“小郎君莫要如此谦虚,是人皆有喜好。你可喜好辑珠?”

    “不曾学过,喜好无从谈起。”

    一行人边走边说,崔窈娘很快撞到李瀚狰宽大后背上,这才发现李瀚狰不露声色地把人都带到了人迹罕至之处。

    她心中一动,干脆挑明身份不再伪装:“王大人,你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究竟是要干什么?”

    王怀瑾一听崔窈娘原本声音,大喜过望:“我就知道我绝不会认错,果然是崔姐姐。”

    “崔姐姐” 三个字刺耳得厉害,李瀚狰几乎是下意识出言嘲弄:“哼,什么姐姐不姐姐的,王兄多大人了,还要对崔掌柜讨占口头便宜?” 醋意翻涌,见不得王怀瑾对崔窈娘有任何亲近之举。

    王怀瑾嘴巴一瘪,马上转头对崔窈娘控诉李瀚狰:“崔姐姐有所不知,近日不得去‘绮梦履’,皆是因为这李瀚狰暗地里给我使绊子穿小鞋。颇有心机挑起鸿胪寺和光禄寺的争端,让我在光禄寺几近难捱,实在可恶!”

    从出生到现在,他王怀瑾在王氏一族里,便是天上月亮都要得,自有人去替他摘,李瀚狰竟敢弄得他如此狼狈!

    李瀚狰早把沉稳抛诸脑后,火气上头脱口而出:“你怎还有脸告状?王氏借着由头是如何打压‘绮梦履’的,你可清楚?不择手段,处处借势刁难‘绮梦履’!若不是你们咄咄逼人,我又何须如此?”避过李勇毅耳目独挑大梁,有多难!

    王怀瑾全然不知其中竟牵扯出这么些弯弯绕绕,吱吱呜呜咿咿呀呀,半晌搭不上话来。父亲何至于此啊!

    过了好一阵,他才呐呐道:“崔姐姐,我......此事。定是我父亲太担心我,才有所作为,我,我并不知情。”

    李瀚狰气不打一处来,竟到了此时还在撒娇推脱,他上前一步,狠狠推了王怀瑾一个趔趄:“少在这装无辜扮可怜,你们王家惯来如此,为虎作伥。如今被我揭穿,你却一昧推卸责任,何以为大丈夫?”

    王怀瑾站稳脚跟,气得脸色通红,冲着李瀚狰扑过去:“你,你莫要血口喷人!王家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岂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定是你先借故陷害我在先,挑起的争端!”

    “陷害?” 李瀚狰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挡了开王怀瑾,“你三不五时到‘绮梦履’晃荡,在李稳面前耀武扬威,又是什么图谋!”

    “我,我只是......”

    李瀚狰怎会让王怀瑾抓到机会,抢在他面前对崔窈娘表露不该存的心迹,眼神冰冷如刀断开王怀瑾的话:“你只是让崔掌柜辛苦经营的‘绮梦履’,差点毁在你们王家手里而已。”

    污蔑!王怀瑾咬牙切齿,扬起拳头对着李瀚狰的颧骨使劲全身气力:“好你个李瀚狰,叫你胡言乱语!”

    李瀚狰傲然撇头躲过他的拳头:“花拳绣腿。”

    王怀瑾经不起激,拽着李瀚狰袍子就别他腿,很快两人缠斗到一处。

    崔窈娘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从你来我往地争吵,到动起手来,真想叫他们要打去舞蹈室打。

    “都在干什么!”

    “快住手!”

    厉喝当头。

    李勇毅和王之章应酬之间被人询问,不见儿子,心中担忧,寻人路上巧遇,一看对方势头,便知大事不妙,追到此处,果不其然,正面掐上了。

    “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如此不懂礼数,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斗殴,成何体统!” 李勇毅先骂。

    李瀚狰被训,虽心中仍有怒火,但也不好再发作,松开王怀瑾的领口,将他一把搡开。

    王之章也瞪了王怀瑾一眼,喝道:“怀瑾,不得无礼。”

    王怀瑾咽下嘴里甜腥,想要追上前再来一拳,得令的仆从将他以臂为绳捆住。

    “今日乃是圣上钦点的‘波斯之夜’,有什么恩怨,日后再说。”

    “不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给我收敛些。”

    自己骂亲儿子很是平常,怎么别人一出声,听着话就不对劲?

    “你这竖子,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于你的?为人处世当以和为贵,不可鲁莽冲动。你且自省如今模样,为父甚是失望。”这话看似在苛责李瀚狰,话里话外倒像在暗贬王之章不会教儿子。

    王之章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气恼,但又不好发作。他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年轻人血气方刚,偶尔冲动也是在所难免。我家怀瑾虽有过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

    哼,不说也罢。

    巡逻队伍老远听得喧闹,列队过来查看。

    为首之人一见是李、王两位尚书,态度甚是恭敬:“原来是李大人、王大人,怎的‘波斯之夜’开宴伊始,还在此处徘徊?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发问的人非常谨慎。

    “无事,只是偶然路过此处。”

    “对,老夫也不过碰巧遇到孩儿,闲聊两句。”

    巡逻领队看了看几人,怪异,但又说不上来缘由,两边都不好得罪不敢多问,便行礼道:“既然无事,那便不打扰诸位大人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 “嗖” 的一声,嘣 —— 啪,一道焰火如流星般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尾焰直冲向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出奇幻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皇城的上空。那光彩誓要将黑夜吞噬,“唰啊啊”,无数的星焰,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洒落,倒挂的瀑布落入凡尘。

    嘣 —— 嘣嘣 ——“波斯之夜”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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