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宛如银色练霞,巧手勒进油润脆绿的碧玉之中,突兀却又和熨地从广袤的草原中伸展而出。溪水涌起白色的碎浪,欢快扑进如茵的绿草丛里,好似油彩轻轻涂抹过野草,使其看起来更加光润亮泽。

    “哇,水是暖的!” 柳枝珍赤着脚,白玉般的双足轻轻探入小溪,像是在试探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许久未曾有过如此多的水供给她们洁净身体了。

    经过正午阳光的蒸腾,溪水是吸饱了热气的海绵,暖融融的,不曾有丝毫凉意。

    “真是暖的。” 陈二娇也笑着,双手快速一捧,一尾小鱼悠闲地游过,尾巴轻轻划她的手心,带来一阵酥酥痒痒的麻意,“还有小鱼!”

    药哥他们部落不喜食鱼,倒是让溪中的鱼苗得以自由生长,数量愈发多了起来。

    崔窈娘放下小狗崽子,眼底闪烁兴奋的光,跃跃欲试地喊道:“走呀,玩水罢!” 话音未落,她便迫不及待地把皮靴蹬脱甩开,一路跑一路蹭去足衣,“啪嗒啪嗒” 地踩进溪水里,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

    “唰啊”,“哗啦”,泼水嬉闹声此起彼伏,溪间热闹非凡。

    林岳依旧抱着剑,静静地站在溪边,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过四周。眼前的美景如诗如画,令人心醉神迷,可她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却丝毫没有松懈,深知自己肩负着守护安全的重任,容不得半丝马虎。微风牵起她的衣角,身姿挺拔,尽显飒爽。

    “林岳!” 崔窈娘朝着她欢快地招招手。

    林岳微微向前挪移一小步,尽量靠近溪边却又不至于踩到水弄湿靴履:“怎的了?”

    “嘿!” 崔窈娘突然扬起一捧水,朝着林岳的面颊泼去,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快下来玩,别像个呆子!”她瞧出林岳有心事,这才故意拉她出来散心。两人同为暗杀者的目标,她很是了然林岳一直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望她能借此松一松疲累。

    林岳没料到崔窈娘会突然袭击,正面被溪水击中,一大捧水,浇得她头脸和衣衫狼狈不堪。

    “下来呀,林岳!” 卢三巧也在一旁跟着催促。

    “待会儿,得留人看着。” 林岳试图推脱,眼神中却有一丝松动,。她倒是也想回味回味暖暖的溪水流淌过身体的感觉。

    “来呀,” 崔窈娘赤着脚走上岸,伸手去拽林岳,“我多备了一套衣衫,去嘛,一同玩水去!” 她斜着身子猛拽,使出拔河的力气。

    岸边的野草很是锋利如刀,林岳见崔窈娘就要踩进草丛,一把将崔窈娘抱了起身,解释道:“我怕有人在草丛里偷窥,我在岸上,也好有个防备。”

    “哪里还有什么人,你又不是没听到回鹘人今晚要宴客,大家且忙着呢。” 崔窈娘搂着林岳的手臂,又以脚背轻轻踢了踢林岳佩剑,撒娇模样很是亲昵。自从林岳在旁人面前也承认了女子身份后,崔窈娘在众人面前对她就愈发肆无忌惮。

    “好好好,” 林岳无奈地将崔窈娘放到平坦石头上,放好手中剑,除了外衫。

    “对嘛,我给你用皂角搓搓头发!” 崔窈娘心满意足地笑着,又顺势踮起脚尖看了一眼放在垫着软毡的篮中的小狗崽子,轻声哄它:“别乱跑,待会儿给你摘花儿戴!”

    小狗崽子还回应她,呜嗯。

    几人在溪水中互帮梳洗洑水,沉浸这争取来的半点欢乐。

    一声几不可闻的枯枝脆响,“咔”。

    林岳原本笑意满盈的脸庞一泠,身形如电,破开水面,哗啦一声,已是在几步外拔出长剑,用力一掷,“嗖 ——” 长剑如被弓引,刺穿碗口粗的树木。

    剑身嗡响,钉着主人的愤怒,树木也受不住这怒火,发出哀鸣“嘎吱” 巨响,树叶簌簌落下。

    林岳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还不快些出来!”轻点足尖,追了上去拔剑。

    崔窈娘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将身子埋入水中,朝林岳的方向望去。

    树后缓缓走出一人,竟是阿依莎。

    阿依莎神色从容,瞟了一眼追上前的林岳——溪水溅湿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衫,讶异脱口而出:“你竟是个女的?”

    林岳撩走面前还带着皂角清香的湿发,愠怒地大声质问:“是女的又如何?”

    阿依莎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轻视:“哼,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竟能斗败那李将军,让他失魂落魄回了军营。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抱臂上观,打量着林岳,眼中的不屑愈发明显。

    阿依莎这般言语,显然是又误会了林岳。

    几人懒得同她解释,倒也不是什么需要解释的熟人。

    见大家不理会,阿依莎变本加厉,又将矛头指向溪中矮着的崔窈娘,眼中寒意更甚:“要我说,李大人可真真是好福气,竟能坐享齐人之福。你这青梅竹马,她那天降佳人,倒是齐全了。只是不知,李大人是否应付得过来呢?”字里行间的酸味和恶意几近要满溢出来,如同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泼了林岳和崔窈娘满身。

    崔窈娘本正沉浸在溪边嬉水的惬意中,被阿依莎突如其来地偷窥打断,心中已是气恼,再听得她这番话,更是火冒三丈。

    她猛地站起身来,朝着林岳大喊:“林岳拦住她!”

    林岳得令,立刻持剑将阿依莎拦于剑下,盯牢,以防她再行什么不轨之举。

    “啪嗒”,一团淤泥不偏不倚地砸在阿依莎躲闪不及的嘴上,溅开的泥点在她脸上和身上留下了脏兮兮的痕迹。

    林岳都躲开了三分。

    “你!!!” 阿依莎又惊又怒,她怎也没曾想过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崔窈娘竟敢用这污浊之物丢她。

    “不用谢我!” 崔窈娘看着阿依莎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的狼狈模样,得意地笑道:“嘴巴不干净,我且替你洗洗。”

    “干得好窈娘!” 柳枝珍等人也纷纷从溪水中走出,站到崔窈娘身边,一个个怒目圆睁地瞪着阿依莎,说道:“也该她尝尝这滋味!”

    “正是,当初没同你再计较,还以为我们怕了你了。”

    “也该掂量掂量我们是不是软柿子!”

    如今几人都在部落中教习,得回鹘人敬重,算是座上宾,身份早已不同往日,底气也足上许多。

    阿依莎脸上污脏大片,眼中满是怨毒,只一开口,污泥滑进嘴里,忍不住呸了一口。用力擦了把嘴边,恶狠狠地盯着崔窈娘,尖利着声音破口开骂:“你真是有眼无珠!以为那些中原男人会真心对你?崔窈娘,你真以为李瀚狰真心思慕于你?别傻了,中原男子最是薄情,等他玩腻,有你哭的时候。还有你,林岳,你掺和在其中,迟早也会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李大人对我们窈娘可真心了,你休想挑拨离间!”柳枝珍就要冲将过去。

    崔窈娘将她一拦,这下子抱着手臂的变成崔窈娘:“哦?他亲口跟你说的?”

    阿依莎避重就轻选择冷笑:“真心?你们中原人嘴里实在没几句真话。你们根本不懂男人,尤其是中原男人。他们今朝甜言蜜语,明日便将你弃如敝履。到时候,你们就等着被始乱终弃吧,我就等着,看你们的笑话,看你们如何凄惨!”

    林岳可听不得人家说崔窈娘半字不好,脸色一沉,狠狠推了她一把。

    阿依莎撞到树上,咬牙咽下痛呼:“没一个好东西。”

    听她这话说得,崔窈娘睨了眼她的脚下,心中了然七八分,悠闲地踱着步子兜了过来试探她:“这般义愤填膺地关心我们,是不是你也,啊?”崔窈娘对着柳枝珍眨眨眼。

    “哦!!!”柳枝珍接了下句,“阿依莎你莫不是被白孝德弃如敝履,专程来让我们看笑话,看凄惨的罢?”

    阿依莎背后一弹,像是被人狠狠刺中了最痛的位置,浑身都打着抖。

    “你们住口!” 她嘶着嗓子怒吼道,脸上污泥随着表情大动而簌簌往下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懂什么!” 她拳头紧攥,指甲都几乎要嵌入掌心。

    崔窈娘还来步步紧逼:“怎的?被我们说中了?你这样无端端地来指责我们,不就是因着自己在情爱上受挫,所以见不得我们好吗?”

    阿依莎的嘴唇哆嗦得厉害,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心里烂得七七八八。

    “就算是,对,就算是又如何?你们中原人本就不可多信。” 阿依莎强撑着一口气,可这口底气明显不足,“白孝德......也不过是被你们这些可恶的中原人同化了罢了。”

    “哎呀呀,你可真会为自己失败找理由。感情的事本就应该两情相悦,你得不到就怪罪到我们中原人头上来,这也实在太荒谬了些。”柳枝珍嘲道。

    是这样么?阿依莎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顺着树滑坐了下去。

    愤怒被悲哀取代,喃喃自语道:“你们不会懂的,我为他......却抵不过一个小小的波斯公主。”

    波斯公主可比你财大气粗多了,崔窈娘心中腹诽,那两人在一起才可谓是门当户对。嘴里却终是有些不忍,见她同为女子,留了三分颜面:“伤心了想来找我们安慰就直说,何必偷偷摸摸跑来,一同乱骂。”

    默不作声许久,答她的是阿依莎婆娑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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