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你身上为什么没有那种气味?”

    离开了小女孩家,王蜀围着阿司给的头巾遮住脸,不让街上妇人看到脸。

    “原来你想问这个。”阿司哈哈大笑,“很简单,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

    所以说,这股气味是这里的人独有的吗?

    其实王蜀还想对他说一件事,但话一说出口,又变成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这里的人,有这股味道呢?”

    阿司环顾四周,随后将头埋在王蜀耳边,悄悄说道:“因为他们都不洗澡。”

    隔着头巾,王蜀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气。

    “你不要靠这么近。”

    阿司挠挠鼻子,王蜀陷入思考。

    “话说,你听到了吗?”他问。

    “什么?”

    “我对那个阿叔说‘去看看那的小花吧’。”明明是在复述自己说过的话,阿司却很不好意思,红了脸。

    王蜀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怕你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阿司停住脚,按住王蜀的肩膀,褐色的眼睛在夜晚映入了月光,“其实不是的,我跟女孩子说去看花,都是真心实意的。”

    王蜀呼出一口气:“听了你这话,我放心一点了。”

    阿司点点头,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王蜀突然开口:“你真的是人吗?”

    阿司愣住,随后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把街上路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王蜀看着他,笑得真爽快啊。

    阿司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问道:“话说,你是怎么从我手里挣脱的?”

    王蜀:“很简单啊,那个小女孩在路边突然拉了我一把,我就从你手里溜走了。”

    “没想到我连小女孩都比不过啊。”阿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过幸好,路路帮助了你。”

    路路是小女孩的名字。

    “你了解她家吗?”王蜀问。

    “不算太了解,只知道她爹很爱喝酒,从不工作,整天醉醺醺的,喝了睡,睡了喝。”阿司说着,看了一眼王蜀,“我这句话没冒犯到你吧?”

    王蜀摆摆手。

    阿司于是继续说:“不过也没什么人谴责他,毕竟这儿的男人都这样。”

    王蜀注意到这个信息。

    “路路从小就跟着妈妈一起去市场做买卖。说起打算盘,就算师长来了都比不过她。”

    “师长是那位老人吗?他是干什么的?”

    “师长啊,他是书院的开办人,也是教学生的夫子。”

    书院?一听到这个词王蜀就皱起了脸。

    阿司看了她一眼,笑了:“你在书院是不是有过不好的经历?”

    王蜀猛点头。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以前被迫在书院打算盘,学古琴,临书法的日子了。

    “我猜对了。看你也不像好学的学子。”阿司自然地将手搭在了王蜀肩膀上。

    王蜀瞥他一眼,“你看起来也不像好学的人啊。”

    “哈哈,确实,被你看穿了。”阿司又笑了。

    他原来就是这么爱笑的人吗?王蜀心想。

    谈笑间,月亮一直挂在头顶,路上行人变得稀少,天地间,突然只剩了王蜀和阿司两人。

    两人走到路的尽头,阿司带着王蜀拐进了一处开着门的屋子里。屋内放了个很大的坐椅,就像供奉给某个神坐的,可上面却没有神像。

    这屋子就是早上方和白进入的那间。

    阿司带上门,引着王蜀绕过大坐椅,来到了椅子背面。

    一片宽阔的竹林映入眼帘,中间的空地上摆着几张矮几,旁边附着垫子。

    月光洒下来,将这块地方衬得幽静而和睦。

    “方清涵,白鲤鱼?”王蜀叫住正盘腿坐在垫子上,闭目的两人。

    坐在正前方高凳上的师长睁开眼。

    白鲤鱼和方清涵也睁开眼睛,朝王蜀这边看来。

    白鲤鱼伸了个懒腰,方清涵揉了揉眼睛。

    王蜀:“你们在睡觉?”

    师长哼了一声,“当然不是。我在教他们屏息静气,勿乱心神。不过看上去,这两人都没能领悟。”

    王蜀打了个哈欠,“屏息静气,那人不就死了吗?”

    “胡说!你也是练武之人,连最简单的‘静心宁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师长站起来,怒视着王蜀。

    王蜀躲到阿司背后,阿司转头笑问:“怕被师长说啊?”

    王蜀:“不止,我怕他掀桌子砸我。”

    阿司摇摇头,“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白鲤鱼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你可算找到了。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走吧。”

    方清涵点点头,看向师长。

    师长坐下来,对他们一挥袖,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明日午时继续来这里修读。”师长说。

    “啊——午时?”王蜀和白鲤鱼异口同声地说。

    方清涵一向早起,便没作声。

    阿司“噗”地笑出来,“你们两个午时都还起不来吗?”

    “自古以来,午时就是休憩之时。”白鲤鱼严肃地说。

    “一日之休,在于午时。”王蜀附和道。

    方清涵用剑柄分别打了两人的腿一下,指了指椅子背面——上面用红字写着“闻风书院”。

    “既然是书院,必然有它自己的规定。”方清涵说。

    这哪像书院了?

    先不说环境,王蜀估计这地方只有师长一位老师,学生只有他们三个。

    “时候不早了,我带你们回住的地方吧。”阿司伸出手——当然是对王蜀伸的。

    白鲤鱼先发声:“伸手干嘛呀。别想对我们蜀丫头有非分之想啊。”

    方清涵轻轻把阿司伸出的手推开,对他摇了摇头。

    王蜀懒得理他们,对阿司说:“你把位置告诉我们,我们待会自己去。”

    阿司面带犹豫:“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是我亲自带你们过去比较好。”

    王蜀一摆手,拉着他几步走到屋外,等师长看不到了,说:“我们几个,这个时辰是不睡觉的。”

    “可天已经很黑了呀。”阿司瞪大眼睛,一脸天真。

    “一日之计在于夜。”王蜀冲着白鲤鱼和方清涵比了个眼神,又冲着阿司眨眨眼,“不如你跟我走,我带你领略一番夜的魅力。”

    说到这,王蜀激动地跺了跺脚。

    “可我们这没有……额,我们这所有的店铺很早就关门了。”阿司不好意思地说。

    王蜀三人愣住。

    “什么意思?连……连唱曲儿的地方都没有吗?”

    “没有……因为我们镇与世隔绝,也没有人会唱歌弄乐,所以玩乐很少。”

    王蜀咽了咽口水,和白鲤鱼,方清涵面面相觑。

    年轻人没有玩乐,真难过。看着阿司这个大小伙子,王蜀心里升起一股怜悯。

    “没事,以后有机会,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好玩的。”王蜀对阿司说。

    王蜀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时心里充满了优越感。

    不了解对方情况,就擅自去可怜对方,这样好虚伪。

    “你们要是睡不着,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师长苍老的声音传来。

    王蜀三人回头,师长走出来,面带微笑。

    师长把他们带到一个茶馆门口,自己先敲门进去,和里面人说了什么,随后让三人进去,坐到一个长凳前。

    前方的台子上走上了一个穿着青衫的说书先生,眼睛半睁半闭,明显刚被叫醒。

    阿司明白师长要干什么,先行告辞了。

    王蜀三人挤在一起,交头接耳。

    王蜀:“你们明天不是真的想去上学堂吧?”

    白鲤鱼头摇得像拨浪鼓。

    方清涵也摇头。

    “想要明礼增智,自己看书就行。”白鲤鱼眯起眼睛,用深沉的声音说。

    方清涵赞同地点点头。

    王蜀用肩膀撞了方清涵一下,“你点什么头,你又不读书。”

    方清涵瞪她一眼。

    此时说书先生挥了挥袖子,准备开腔。

    “直接就开始吗,一般开场不是要先拍惊堂木吗?”王蜀问。

    方清涵:“那不是衙门用的吗?”

    白鲤鱼:“都用吧。”

    方清涵把剑竖着,向地上锤了锤,问:“那这又是什么呢?”

    王蜀:“威——武——”

    白鲤鱼:“真逗。”

    三人笑作一团。

    说书先生见状,擦了擦汗。

    师长在旁边看着三人,手扶额头,转过身,直叹气。

    已经料想得到之后,在书院教他们,会有多难了。

    压根没想过真要去书院的三人此时站上了说书台。

    说书先生被挤到台子后面,瑟瑟发抖。

    王蜀挺直背,气沉丹田,对着空无一个人的茶馆,吐气开声:“嘿,大伙儿,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说书了——”

    白鲤鱼打断她,“你这不算正经的开场。看我的——”

    他闭上眼睛,缓缓踱了几步,像在回忆往事,随后开口,“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王蜀上前把他推开。

    “我们不爱听历史故事,还是让我来讲点民间趣闻……”

    方清涵没有跟着起哄,默默走到一旁,拍了拍说书先生的肩膀,似是安慰:“你先去睡吧,你闹不过他们的。”

    没想到说书先生的文人逆骨起作用了,鼓足气,扒开王蜀和白鲤鱼,大声说:“要我说,才子佳人的故事才最有讲头!”

    方清涵叹气,复又回到长凳上坐着,看他们胡闹。

    今古传奇,街谈巷语,鸳鸯蝴蝶。可惜,三者都不能简单概括这个小镇的故事,各位看官,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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