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的暑假,放假回家的安柏暂时把那些魔咒和如尼文研究都抛在了脑后,因为她那魔法部登记在案的阿尼马格斯母亲终于答应要教她这门技巧。阿奎利娅通常是位不太着调的母亲,但一直以来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惊人的固执。直到三年级的安柏将连续三年优异的变形术成绩单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这才勉强使她松了口。

    也许起初阿奎利娅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但安柏不屈不挠地练了下去。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并不确定自己以后要不要去魔法部登记——事实上,母亲的经历让安柏从小就见证了阿尼马格斯登记程序的繁琐——每隔半年就要重新办理证明,有时候还有不定期的回访;如果不巧变成了麻烦些的动物,那么事情会变得更糟,阿奎利娅就不止一次向她抱怨:“他们非得盘问我为什么羽毛跟去年的不一样!梅林啊,谁家猛禽不换毛啊?”

    她与莉莉在暑假期间仍然保持着频繁的通信,从咒语魔药的创新点聊到家庭内部的琐事纠纷,有一会儿她们甚至计划举家互相拜访,只是由于安柏的父亲——一位随心所欲的麻瓜摄影师——突发奇想要带她一起去非洲拍狮子,这才耽搁了与伊万斯夫妇的相识。

    假期过半的时候,安柏从大草原回来,皮肤已经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体能和身手都大有提升。更让她愉快的是,她在沿途结识了几位非洲小巫师,他们在阿尼马格斯方面展现的非凡天赋让她受益匪浅。

    计划外的长途旅行使她积攒了一叠未拆封的信函,她家的猫头鹰不满地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用爪子把火漆敲得啪啪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一边休息一边根据收件时间一封封回信,其中某些人的话痨程度让她烦不胜烦。

    回家后的第二个星期三,几封新发出的信件被猫头鹰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一封意料之外的来信,尽管无论是寄件人的身份还是信的内容都让她深深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但鉴于信封既没有爆炸也没有将过路的猫头鹰变成亮红色的傻瓜,她还是将信将疑地将它插队到了所有待办事务之前。

    暑假刚开始的几个星期,小天狼星心情还不算太坏,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非必要绝不出门。雷古勒斯刚刚度过他在斯莱特林的第一学年,成绩看起来相当亮眼。克利切在楼下的厅堂里忙里忙外,不时冒出一声动情的抽泣:“多么优秀啊!

    “别那样尖叫,克利切。”沃尔布加严厉地说,但她也没有反驳。她赞赏地看着小儿子银绿衬色的校袍,这让她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进而回忆起布莱克家百年的辉煌——她让克利切再去擦擦菲尼亚斯的画框,尽管这位老先生已经有段日子没回来了。

    在他们身后,小天狼星叼了片面包像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穿过厨房,牙缝里挤出不屑的嗤笑,除了坐在门边的雷古勒斯外没人听到。但女主人仍然不满于他粗俗的举止。“坐下。”她冷冷地命令道,“除非你不想待在这里了。”

    雷古勒斯紧张地盯着他的兄长,预感到又一场家庭大战要爆发了。但出乎他的意料,小天狼星站住了,片刻后,他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淡坐到了桌边。克利切不情不愿地又端来一份餐具。几分钟后,餐桌上关于学业和往事的交流像上了发条的钟摆,重新生涩地运作起来,但由于多了一个人而颇有些格格不入。小天狼星吃得飞快,但动作优雅得体,连沃尔布加也挑不出错来。他一吃完就立刻回了房间,仿佛他们不是什么亲人而是具有恶性传染性的龙痘患者。

    雷古勒斯松了口气,这样已经足够好了。他立刻又大声夸赞了一遍克利切的甜点以缓和气氛,把小精灵感动得眼泪汪汪。

    然而这种摇摇欲坠的和谐没能维持太久。一个月后的某个上午,沃尔布加突发奇想推开了那间五楼的卧室,愕然发现小天狼星这些天的息事宁人并不是出于改过自新,而是正忙着捣鼓一辆又破又旧的麻瓜自行车。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散落一地,肮脏的机油剐蹭在她尊贵的布莱克祖宅的墙角上,与背景里那些又增添了几张的大红色海报一起,狠狠挑衅了沃尔布加脆弱的神经。

    于是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终于姗姗爆发了,小天狼星娴熟地逃上楼去,让那些咒语擦着他的胳膊把身后的器皿饰物砸得粉碎。混乱的嘈杂和恶毒的咒骂充斥了死气沉沉的老宅,母子彼此怒视着,相似的苍白面庞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刻薄和疯狂,过于锋利的眉眼使他们看上去像两柄咄咄逼人的刀。克利切跑出门厅,尖叫着,迫不及待要执行女主人的意志,然而严酷的惩戒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小天狼星赶在咒语追上他之前敏捷地冲回房间,摔上门,把门上崭新的摩托海报震得不住地颤。门外,母亲还在狂怒地咆哮:“都不许——都不许管他!我倒要看看——让他和他的肮脏把戏一起烂在里面!”

    小天狼星把自己摔进床里,从毛毯的缝隙间注视着那张鲜艳的海报渐渐停止晃动。良久,他很慢很慢地坐起身,趿拉着靴子去桌边写信。禁足已经是家常便饭,再平淡无波的假期也要遭个两次起步,他惋惜的是那辆被毁的自行车,好不容易从一个麻瓜出身的同学那里买的二手货,花了半月才把结构摸索得七七八八。他随手从放假后就没动过的书包里抓出几张羊皮纸,照惯例给詹姆发去了求援信,然后也不知道是待在房间太无聊,还是看剩下的羊皮纸还有的多,他神使鬼差地又写了一封,收件人写着安柏·布里格斯。

    安柏的地址是他在离校前最后一天拿到的,不是什么多亲密的理由。考试周后的那几天她正到处打听一本几乎失传的如尼文古书,平斯夫人对全图书馆的书都了如指掌,她说如果哪本魔法书籍连在霍格沃茨都没有,那么多半是哪个古老家族的私家收藏。她说这话时小天狼星正无所事事地坐在五米开外,为好友死缠烂打向女孩索要地址的行为保驾护航——那一瞬间他莫名感到一阵危险,安柏看他的眼神简直叫人头皮发麻——但由于今早詹姆以用领带勒死自己作要挟,三令五申要他拖住安柏起码十五分钟,给他和伊万斯“充分的独处时间”,小天狼星还是迎着她那种看猎物一般势在必得的眼神走了过去:“什么事?”

    “布莱克,”安柏的声音压得温柔而甜美,这种语气通常只在她请求室友帮忙带休息室口令或和莉莉打趣的时候才听到过,“我想,也许你或波特家会有一些珍贵的藏书?”

    “你用不着这样,”他抱着胳膊好笑地往门框上一靠,“我回去会帮你找找的——当然,我不敢保证,因为据我所知我家黑魔法书籍收藏得更多。”

    这个过程似乎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了。安柏自认为两人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份上,但她谨慎地没表现出来:“太感谢了。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行了,停止你们斯莱特林的那一套吧,”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里的课本,有些狡黠地弯起眼睛,“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就像如果我把‘我预感不久将有位勇士为了一本旧书而搜索恐怖的吸血鬼古堡’编进我的假期占卜作业,你难道会介意吗?”

    安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吧,”她大笑着说,“你想写就写吧,我会为那位勇士高唱赞歌的。”

    然后他们就为了这件事交换了通信地址——小天狼星简直不明白为什么詹姆的经历就如此曲折,甚至十五分钟后他回来的时候,仍然带来了意料之中失败的消息——当然,此人最后也以赌咒发誓要把父亲的书房翻个底朝天为筹码,迫使安柏答应了偶尔在与莉莉的通信中转达他“热烈的思念”。

    小天狼星的房门又被敲响了——这个家里只有雷古勒斯那个乖孩子会这样敲他的门,克利切当然也会,但会辅以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咒骂——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屋里没人——”

    敲门声又执着地响了一会,最后终于停止了。小天狼星又翻了个身,仰面盯着天花板。禁足和绝食通常是一起来的,就像咒语“声音洪亮”和“悄声细语”一样如影随形,成为他们母子相互对抗的一种配套手段。这几天雷古勒斯不止一次试图说服他认错,也偷偷带来新鲜的餐点,但小天狼星认为去向沃尔布加服软或是吃克利切做的饼干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所以他一次也没有开过门。

    但是现在——他满不在乎地踹开床脚那盒拼过五遍的麻瓜拼图——如果詹姆再不送吃的来,他可能真的要饿得跳窗去花园里啃老鼠喽。

    门口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了,房间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小天狼星没有开灯,混乱的作息使他有点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了。他偏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竟然已是晚上十二点,窗外的星星很亮,他有点想去拉窗帘,但又不想起身。

    他下半身仍然趴在床上,随手捡起一个断裂的自行车把,伸长了胳膊尽量去够窗帘的束带——毫无疑问地失败了,车把从束带的另一侧穿了过去——再来一次,小天狼星想,如果不行今晚我就敞着窗子睡觉。

    这回成功捅到了束带上,但仍然没能将它解开。小天狼星抓抓头发,直接把车把丢了过去,车把打在窗帘上,直接把它撞散了,影影绰绰挡住了半边夜光。他为自己欢呼一声,一头又倒回了床上。

    他没能睡多久,饥饿的感觉让人心慌,昏黑的梦境颠三倒四,似乎总有个什么鸟劈里啪啦的要追着啄他的脑袋。

    小天狼星猛地睁开眼,迟钝地意识到是有人在敲他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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