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上的日下部笃也叼着烟，原本风平浪静海钓最佳的天气突变，一片乌云从陆地压来，海风吹起加快了烟头的燃烧。
他骂骂咧咧地抓起船钓竿回收，传来的手感力量却不对劲，“不会是死漂吧。”心中嫌恶，唾骂着晦气，抬头看着天，又舍不得丢掉价值不菲的船钓竿，只好使劲收线。
直到一头金发先浮起来，肌肉紧绷的小臂缠着鱼竿，借着力快速划到游艇旁。他才看清这是刚复职的同事七海建人，惊恐之余瞟见七海背后拉拢着脑袋的少女，不满地叹了口气：“七海先生，救人救到海底来了，业务真广泛啊。”
七海建人抓住绑在游艇旁的沙包，单手解开胸口的死结，语气难得透出焦急：“帮忙捞人。”
因为看到穿着背心的少女四肢健全，虽然是同样的红色短发所以日下部没多想。接手过少女无力的双臂，将其拉扯到游艇上时才看清面容，是早上才见过千石飞梅没错，不过一天时间却没了呼吸。
七海建人随后爬上来，裤管里只淌海水。连忙跪在千石身边，将她丢弃的制服抖开盖上后，双手按压在其胸口上开始急救。
“她会反转术式，应该没问题吧。”
日下部看清了千石右胳膊上一圈疤痕，背心在胸口和背部有直径五厘米的血洞，其伤口却已愈合，可见千石在濒死之际领悟了反转术式，也不枉他苦心教培。
七海建人机械操作着心肺复苏，抽空回答同事：“昏迷情况用不了反转术式，麻烦日下部术师帮忙联系辅助监督告知我们的位置。”
“真是抱歉啊，为了不被打扰就没带手机。”
日下部坐回原位，继续刚才的工作，将半天收获悉数倒回海中：“这里离海岸有五海里，加足马力也要十五分钟到达。祈祷她不会在此之前死掉吧。”
七海使劲差点没把千石的肋骨压断，索性在第五个循环后她有了动静，偏向一边大口吐出海水，咳嗽着睁开眼睛。
一抹蓝光迅速闪过。
绝对实力的压迫充斥每个细胞，被审视的目光盯上如芒在背，两位最强的一级术师顶着莫名的压力抬头，不约而同地寻找这股力量的来源，除了乌云一无所获。
七海建人和日下部笃也交换了眼神，双方都有诡异的感受，刚才的威压只是瞬息之间，仿佛只是两个人的错觉。
日下部沉默着坐到驾驶位，推进油门以全速前进，白色水花紧随其后。
摇晃的船体才让千石意识到已被获救，水下的遭遇如同梦境，细节全抛脑后想不起来。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大人们莫名其妙的动作让她无心回忆，惨白的脸上露出担忧：“有危险？”
七海建人摇摇头：“没有危险，你感觉还好吗？”不苟言笑的关心人倒是给了千石肯定。
千石飞梅的注意力从乌云转移，看着泡到发白发皱的右手，试探性握紧，陌生的触感很快适应，她轻笑：“很好，多谢七海先生救我一命，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不舒服就去找家入小姐。”
千石点头，末了向艇后水花看去，空阔海面被雨水砸出一个个小坑，灰霭的天际与海洋融为一体，黑色光滑的鱼鳍距他们百米周围游荡，似乎要给逃生绝望中再添挑战，但游艇的一意孤行给了人勇气，对着身后缠绕的威胁投去蔑视。
大人们的盯着海岸线较劲，千石却随着打圈的鱼鳍转动目光，叹了口气：“拼尽全力也没有得到什么线索，真是可惜。”
七海建人把湿透的头发向后抓，雨滴顺着他脸颊于下巴汇成水柱，淅淅沥沥的像在木屋屋檐落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湿瘪的火柴盒，这是被传送到水下时发现的，与渔夫家里的别无二致。
“准确来说，你的努力让案件有个突破方向，所以还是值得肯定的。”
七海说着，雨滴在甲板上噼里啪啦作响，他的声音混杂其中。千石了然点头，在七海手心捏起火柴盒端详一番，随手丢向水里，浸水的火柴盒顷刻沉入海底。
真相已然浮出。
后续警署调查结果如二人所想，在大雨之后港口的排查唯独失踪了一艘海钓游艇，船家是渔夫工作地方的老板，同时失踪的还有船家经常夜不归宿的女儿，尸首已随领域破坏再也回不了家。至于逃到海面的渔夫现下是漂泊于海洋还是葬身鱼腹，就不得而知了。
上岸后日下部为他们打了电话就驱车离开。两人在港口停车场找了个有胜似无的遮挡，一高一矮活像望辅助监督石。
“七海先生，这次测评算过吗？”
失血过多导致口渴难耐，千石才一张嘴，就先被满贯的风雨给缓解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很抱歉地告诉你，基于你的表现，作战方面有待商榷，接下来请尽全力向我展现自己实力吧。”
“我会的。”
那就是不合格的意思吧！千石心里呐喊，不过因祸得福学会反转术式，有什么比这个保命术式更重要的呢？
如果在以前，七海建人会让小孩躲在他身后避雨，可是现在两人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鞋里甚至还有没倒出去的海水，脸上湿滑到眼睛也挂不住，他拿下揣进包里，微微起伏胸腔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却没有以往那么沉重，是太狼狈到自己都失语的地步了吧，他想。
“哟，真狼狈啊七海海，去海里游了一圈吗？”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两人跟前，副驾的五条悟打开车窗，无下限自动弹开争先恐后飘进的雨水。
“请先带我们去酒店处理一下。”
七海建人没有接五条悟的话茬，和千石依次入座，但又奇怪五条的到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辅助监督解释：“是我麻烦五条先生来处理的，虽然后来听到二位术师没事松了口气，但是五条先生已经到达现场了。”
“七海海在场当然让人放心啦，我来可不是为收拾烂摊子的，好不容易可以在任务中摸鱼。来到横滨当然要逛一逛，中华街怎么样？还是未来港？两个都去吧。”
五条悟不在乎外面天气如何，也没注意车子里沉默的氛围，话落在地上才反应过来无奈叹气，点名他的目标问道：“提问！飞梅同学。”
“是！”千石飞梅本想抱着网球包缩在角落，头抵着车窗假装空气，突然的点名吓的她坐直了身。
“别紧张嘛，是个很简单的问题。那么五条老师刚刚说的选择哪个正确？”
孩子般的玩乐语气，无人所知的白色绷带下的六眼却在她的周身探查。
从车子开向两人的时候，通过雨帘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学生的变化，双臂环抱着单薄的躯体，脸色和露出的长腿一样苍白，全身上下只有一头红发显得有些活力。
身上的咒力运转加快，像是岩浆喷涌而出的火星，又像洋洋洒洒的花瓣雨，浓郁灿烂地包裹着她，末梢和水珠相合，吸取着水帘中一切营养。
五条悟沉默着关了车内空调，打开车窗时又挂上了笑容。
“两个都去？”
“答对了！现在是二对一的局面，七海海只能乖乖陪同我们一起去，不过还有充满异国风情的红砖仓库做你的附加选项。一次性逛三个地方，期待吗？”
千石飞梅松了口气，倚在座位上噙笑看着温顺的白色毛发，心底止不住的悸动。
这种异样从见到摇下车窗的五条悟时萌生，伴随着莫名的委屈。她有些诧异和害怕，突然担心五条老师会询问自己伤口，对反转术式有什么感想，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会认真思考后回答，可是他是五条悟，总忍不住透露些脆弱，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感情。
车里传来轻蔑的啧声。
“七海海，为什么？”五条悟语调减弱，带着伤心和委屈询问。
七海建人扶额：“不是我......我也不想去......不管如何还是先让我们去酒店处理一下吧。”
千石飞梅心虚地将网球包压在身后，默不作声看着窗外雨景假装不知情。
突来的暴雨让各大酒店人满为患，人们担忧地看向被笼罩着白色雨帘的街道，飓风中万物疯狂，连着恐惧吹散在乱舞的空气里，一切无序敲打着窗门，嚇到人们蜷缩在房间里。
酒店大厅Z字形水晶灯在顶上摇晃，安保和热心游客用身体抵抗着玻璃大门，在凌乱的脚踏印中，休息沙发上的五条悟大咧咧地倚靠着，分开的长腿占了三个人的位置。
七海建人已经换好了着装，由五条悟置办的蓝色长袖衬衫和西装裤，与他平日风格一致，据五条悟说，这是商场模特精英式搭配，除了多个头否则七海一定适合站在橱窗里做兼职。
避开热闹的人群，七海先是沉默地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五条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用膝盖顶开他横行霸道的小腿，顺势坐在旁边。
他没有戴眼镜，担忧从眼眸中穿透扫过每个被困的面庞，很少舒展开的眉头此时也紧皱着，长久的恶劣天气很容易产生诅咒，不知这场暴雨何时结束。
“这种天气游玩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唉，怨灵又在生气了吗？”
五条悟没有动，依旧双手放在腹部仰头歇息，轻微压迫的气道让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鼻音透出懒劲。
“一开始就不打算出游的，所以等会直接坐车回高专就好了。”
“不可以哦，就当做为你举办从职场回到高专的接风宴吧，虽然人不多但是有五条悟在就足够了。”
“不过是在两坨shit之间做选择，不需要搞这么讽刺意味的接风宴。”
劳动是shit，咒术师也是shit，他从工作九年的证券公司离职选择重回咒术界，也只不过是在两坨shit间选择稍稍有价值的那一个。
或许也不是因为价值，咒术界里没有“等价交换”，即使是面包店女孩发自内心的感谢，也不能作为以守护的理由让他重作术师以性命拼搏。
理由是想到同伴阳光的笑脸和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有能力所以希望能发挥点用处，是即使知道这是夕阳股，也愿意投资生命，共沉沦于无尽黑夜。
所以没有必要庆祝他选择了鲜血荆棘，奔向死亡的道路。
五条悟不以为然，瘪了瘪嘴说到其他话题：“讲讲我学生的表现吧，祓除过程是怎样的？”
和他说话更像是打棒球有去无回，七海已经习惯五条的性格，耐着性子悉数说出，末了颇为认真道：“以后别教给小孩奇怪的东西。”
为了玩乐将八只布足尽数拔出，拼积木般摞在一起，只有五条悟会这么干。
五条悟沉思片刻后咧嘴笑出声，七分笑千石飞梅的出人意料，剩下三分是莫名的如释重负。他抬起头，手拍在七海建人的肩膀上：“我的错，应该早点告诉飞梅同学咒灵可以自我修复的。不过嘛，她也领悟了反转术式，哎呀比我还早一年呢，真是太好了。”
“别置若罔闻啊，教育是很严肃的事。”
“我主张寓教于乐嘛，七海海要是老师的话因为太严厉，学生们会哭哭的哦。”
“如果是和无故失踪经常旷课的老师相比，勤勤恳恳的教授会让学生受益良多。”
关于怎么教育的话题开始，七海话里话外都强调大人优先保护小孩，以身作则为主，而多次哄骗学生替自己完成祓除任务的五条悟表示，实践优于理论，战场才是最好的课堂。
两位各执一词，来回争辩，不分高低。
千石飞梅着急电梯出来后一眼就见气场不同的二人，嘴张张合合的聊得火热，她才放松下来慢慢走近。
不得不说五条悟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很会照顾人，尺寸合适的衣服和鞋子，合乎时下潮流的搭配，给千石置办的一身都贴合着女孩的小心思。
五条悟感受到咒力后扭头，目光落下少女干净的脖子上，寻思着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衣服很合适哦，谢谢五条老师。”
千石飞梅认真鞠躬道谢，这估计是她可怜衣橱里最贵的一套，摸着质感价值不菲，感动的泪水从心底一直流到五条悟的红唇上。
“咳。”她赶紧移开眼神，这家伙天天穿蓝黑色制服，衬得皮肤白皙薄唇红润，每见一次都叫人遐想。这次甚至能感受到其味道和触感，好像她的目光已经亲吻过。
脸红之际，捕捉到某个淋湿的人憋回去个喷嚏，焦急等待的学生用皮鞋摩擦地板，声音刺耳让她收回了感知。
她的感知能力变得更敏锐，特别是不用眼时。
内心雀跃，她欢呼着，终于升级了。
七海建人细心提醒：“感冒了？反转术式可以治疗的吧，别拖着。”引得千石飞梅连忙称是，想着赶快别过这个话题为好。
“没事的。OK，人齐了就走吧。”伸着懒腰余际，五条悟看见不远处家长拉着小孩的手在湿滑的瓷砖上滑行，于是充满期待地说道：“我也要那样。”
“不行。”七海建人抱着手臂，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也对，飞梅太矮了拉不动我。不如换成踩水洼！”
“......五条老师。”
“没关系的，我牵着你们两个，有无下限可以自动弹开污水的，来嘛来嘛。”
“不行。”依旧拒绝的毫不留情。
“是想对我们恶作剧吗？”
“被揭穿了呀。”
但是五条并没有放弃要肢体接触的想法。三人出酒店雨势渐小，直到在中华街吃完饭，外面已经完全放晴。五条始终在千石右手边靠的很近。
她穿的是无袖挂脖上衣，新长出来的右胳膊与之前并无二致，手肘上方五公分位置有一圈浅红透亮的瘢痕，符合人类伤口愈合肉芽组织增生的生理现象。
咒灵的自我恢复则不同，也有它们非生物体的原因，自我治疗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五条悟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六眼的分析不会出错，千石身上的咒力有条不紊的运转着，没有因为胳膊再生而暴走，故之前对她非人的推测不成立。
但是咒力增长是事实，所有术师的蓝条都是有上限的，而她却不同。
种种逻辑不自洽，矛盾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找不到根源。五条悟沉思，认真的样子气场严肃，自然的嘴角略显下垂，写满了生人勿近。
千石倒是为自己的突破感到高兴，扬起笑脸指着路边的小水洼：“老师，要玩吗？”
“你要玩吗？”话还没说出口，手掌已经伸出去。似乎对自己下意识动作感到不解，五条悟心中惊讶，末了一笑：“试试我的无下限。”
大手摊开，手心淡红有肉，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薄茧子，指间似乎萦绕着糕点的香甜，不枉他没怎么吃菜而是对着甜品大快朵颐。
一手就可以包住她的两只手吧，千石遐想，啊不是，来自最强的邀请，有关术式讨论怎么能想入非非呢。
他们是正经师生关系！
“请别听信他的话，这种行为姑且可以称作性骚扰。”
七海建人把千石挡在自己身后，凌厉的眼神盯着五条悟讪讪然收回手。
“失礼了，十分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
五条悟突然的礼貌让千石觉得自己才是失礼的一方，毕竟也是，人家只是伸出手，自己的思想就拐入不正常的地方，被性骚扰的应该是五条悟吧。
“这种算是术式讨论。”
她为自己和五条辩解道。
于是两人术式讨论到水坑里去了。
他骂骂咧咧地抓起船钓竿回收，传来的手感力量却不对劲，“不会是死漂吧。”心中嫌恶，唾骂着晦气，抬头看着天，又舍不得丢掉价值不菲的船钓竿，只好使劲收线。
直到一头金发先浮起来，肌肉紧绷的小臂缠着鱼竿，借着力快速划到游艇旁。他才看清这是刚复职的同事七海建人，惊恐之余瞟见七海背后拉拢着脑袋的少女，不满地叹了口气：“七海先生，救人救到海底来了，业务真广泛啊。”
七海建人抓住绑在游艇旁的沙包，单手解开胸口的死结，语气难得透出焦急：“帮忙捞人。”
因为看到穿着背心的少女四肢健全，虽然是同样的红色短发所以日下部没多想。接手过少女无力的双臂，将其拉扯到游艇上时才看清面容，是早上才见过千石飞梅没错，不过一天时间却没了呼吸。
七海建人随后爬上来，裤管里只淌海水。连忙跪在千石身边，将她丢弃的制服抖开盖上后，双手按压在其胸口上开始急救。
“她会反转术式，应该没问题吧。”
日下部看清了千石右胳膊上一圈疤痕，背心在胸口和背部有直径五厘米的血洞，其伤口却已愈合，可见千石在濒死之际领悟了反转术式，也不枉他苦心教培。
七海建人机械操作着心肺复苏，抽空回答同事：“昏迷情况用不了反转术式，麻烦日下部术师帮忙联系辅助监督告知我们的位置。”
“真是抱歉啊，为了不被打扰就没带手机。”
日下部坐回原位，继续刚才的工作，将半天收获悉数倒回海中：“这里离海岸有五海里，加足马力也要十五分钟到达。祈祷她不会在此之前死掉吧。”
七海使劲差点没把千石的肋骨压断，索性在第五个循环后她有了动静，偏向一边大口吐出海水，咳嗽着睁开眼睛。
一抹蓝光迅速闪过。
绝对实力的压迫充斥每个细胞，被审视的目光盯上如芒在背，两位最强的一级术师顶着莫名的压力抬头，不约而同地寻找这股力量的来源，除了乌云一无所获。
七海建人和日下部笃也交换了眼神，双方都有诡异的感受，刚才的威压只是瞬息之间，仿佛只是两个人的错觉。
日下部沉默着坐到驾驶位，推进油门以全速前进，白色水花紧随其后。
摇晃的船体才让千石意识到已被获救，水下的遭遇如同梦境，细节全抛脑后想不起来。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大人们莫名其妙的动作让她无心回忆，惨白的脸上露出担忧：“有危险？”
七海建人摇摇头：“没有危险，你感觉还好吗？”不苟言笑的关心人倒是给了千石肯定。
千石飞梅的注意力从乌云转移，看着泡到发白发皱的右手，试探性握紧，陌生的触感很快适应，她轻笑：“很好，多谢七海先生救我一命，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不舒服就去找家入小姐。”
千石点头，末了向艇后水花看去，空阔海面被雨水砸出一个个小坑，灰霭的天际与海洋融为一体，黑色光滑的鱼鳍距他们百米周围游荡，似乎要给逃生绝望中再添挑战，但游艇的一意孤行给了人勇气，对着身后缠绕的威胁投去蔑视。
大人们的盯着海岸线较劲，千石却随着打圈的鱼鳍转动目光，叹了口气：“拼尽全力也没有得到什么线索，真是可惜。”
七海建人把湿透的头发向后抓，雨滴顺着他脸颊于下巴汇成水柱，淅淅沥沥的像在木屋屋檐落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湿瘪的火柴盒，这是被传送到水下时发现的，与渔夫家里的别无二致。
“准确来说，你的努力让案件有个突破方向，所以还是值得肯定的。”
七海说着，雨滴在甲板上噼里啪啦作响，他的声音混杂其中。千石了然点头，在七海手心捏起火柴盒端详一番，随手丢向水里，浸水的火柴盒顷刻沉入海底。
真相已然浮出。
后续警署调查结果如二人所想，在大雨之后港口的排查唯独失踪了一艘海钓游艇，船家是渔夫工作地方的老板，同时失踪的还有船家经常夜不归宿的女儿，尸首已随领域破坏再也回不了家。至于逃到海面的渔夫现下是漂泊于海洋还是葬身鱼腹，就不得而知了。
上岸后日下部为他们打了电话就驱车离开。两人在港口停车场找了个有胜似无的遮挡，一高一矮活像望辅助监督石。
“七海先生，这次测评算过吗？”
失血过多导致口渴难耐，千石才一张嘴，就先被满贯的风雨给缓解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很抱歉地告诉你，基于你的表现，作战方面有待商榷，接下来请尽全力向我展现自己实力吧。”
“我会的。”
那就是不合格的意思吧！千石心里呐喊，不过因祸得福学会反转术式，有什么比这个保命术式更重要的呢？
如果在以前，七海建人会让小孩躲在他身后避雨，可是现在两人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鞋里甚至还有没倒出去的海水，脸上湿滑到眼睛也挂不住，他拿下揣进包里，微微起伏胸腔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却没有以往那么沉重，是太狼狈到自己都失语的地步了吧，他想。
“哟，真狼狈啊七海海，去海里游了一圈吗？”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两人跟前，副驾的五条悟打开车窗，无下限自动弹开争先恐后飘进的雨水。
“请先带我们去酒店处理一下。”
七海建人没有接五条悟的话茬，和千石依次入座，但又奇怪五条的到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辅助监督解释：“是我麻烦五条先生来处理的，虽然后来听到二位术师没事松了口气，但是五条先生已经到达现场了。”
“七海海在场当然让人放心啦，我来可不是为收拾烂摊子的，好不容易可以在任务中摸鱼。来到横滨当然要逛一逛，中华街怎么样？还是未来港？两个都去吧。”
五条悟不在乎外面天气如何，也没注意车子里沉默的氛围，话落在地上才反应过来无奈叹气，点名他的目标问道：“提问！飞梅同学。”
“是！”千石飞梅本想抱着网球包缩在角落，头抵着车窗假装空气，突然的点名吓的她坐直了身。
“别紧张嘛，是个很简单的问题。那么五条老师刚刚说的选择哪个正确？”
孩子般的玩乐语气，无人所知的白色绷带下的六眼却在她的周身探查。
从车子开向两人的时候，通过雨帘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学生的变化，双臂环抱着单薄的躯体，脸色和露出的长腿一样苍白，全身上下只有一头红发显得有些活力。
身上的咒力运转加快，像是岩浆喷涌而出的火星，又像洋洋洒洒的花瓣雨，浓郁灿烂地包裹着她，末梢和水珠相合，吸取着水帘中一切营养。
五条悟沉默着关了车内空调，打开车窗时又挂上了笑容。
“两个都去？”
“答对了！现在是二对一的局面，七海海只能乖乖陪同我们一起去，不过还有充满异国风情的红砖仓库做你的附加选项。一次性逛三个地方，期待吗？”
千石飞梅松了口气，倚在座位上噙笑看着温顺的白色毛发，心底止不住的悸动。
这种异样从见到摇下车窗的五条悟时萌生，伴随着莫名的委屈。她有些诧异和害怕，突然担心五条老师会询问自己伤口，对反转术式有什么感想，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会认真思考后回答，可是他是五条悟，总忍不住透露些脆弱，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感情。
车里传来轻蔑的啧声。
“七海海，为什么？”五条悟语调减弱，带着伤心和委屈询问。
七海建人扶额：“不是我......我也不想去......不管如何还是先让我们去酒店处理一下吧。”
千石飞梅心虚地将网球包压在身后，默不作声看着窗外雨景假装不知情。
突来的暴雨让各大酒店人满为患，人们担忧地看向被笼罩着白色雨帘的街道，飓风中万物疯狂，连着恐惧吹散在乱舞的空气里，一切无序敲打着窗门，嚇到人们蜷缩在房间里。
酒店大厅Z字形水晶灯在顶上摇晃，安保和热心游客用身体抵抗着玻璃大门，在凌乱的脚踏印中，休息沙发上的五条悟大咧咧地倚靠着，分开的长腿占了三个人的位置。
七海建人已经换好了着装，由五条悟置办的蓝色长袖衬衫和西装裤，与他平日风格一致，据五条悟说，这是商场模特精英式搭配，除了多个头否则七海一定适合站在橱窗里做兼职。
避开热闹的人群，七海先是沉默地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五条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用膝盖顶开他横行霸道的小腿，顺势坐在旁边。
他没有戴眼镜，担忧从眼眸中穿透扫过每个被困的面庞，很少舒展开的眉头此时也紧皱着，长久的恶劣天气很容易产生诅咒，不知这场暴雨何时结束。
“这种天气游玩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唉，怨灵又在生气了吗？”
五条悟没有动，依旧双手放在腹部仰头歇息，轻微压迫的气道让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鼻音透出懒劲。
“一开始就不打算出游的，所以等会直接坐车回高专就好了。”
“不可以哦，就当做为你举办从职场回到高专的接风宴吧，虽然人不多但是有五条悟在就足够了。”
“不过是在两坨shit之间做选择，不需要搞这么讽刺意味的接风宴。”
劳动是shit，咒术师也是shit，他从工作九年的证券公司离职选择重回咒术界，也只不过是在两坨shit间选择稍稍有价值的那一个。
或许也不是因为价值，咒术界里没有“等价交换”，即使是面包店女孩发自内心的感谢，也不能作为以守护的理由让他重作术师以性命拼搏。
理由是想到同伴阳光的笑脸和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有能力所以希望能发挥点用处，是即使知道这是夕阳股，也愿意投资生命，共沉沦于无尽黑夜。
所以没有必要庆祝他选择了鲜血荆棘，奔向死亡的道路。
五条悟不以为然，瘪了瘪嘴说到其他话题：“讲讲我学生的表现吧，祓除过程是怎样的？”
和他说话更像是打棒球有去无回，七海已经习惯五条的性格，耐着性子悉数说出，末了颇为认真道：“以后别教给小孩奇怪的东西。”
为了玩乐将八只布足尽数拔出，拼积木般摞在一起，只有五条悟会这么干。
五条悟沉思片刻后咧嘴笑出声，七分笑千石飞梅的出人意料，剩下三分是莫名的如释重负。他抬起头，手拍在七海建人的肩膀上：“我的错，应该早点告诉飞梅同学咒灵可以自我修复的。不过嘛，她也领悟了反转术式，哎呀比我还早一年呢，真是太好了。”
“别置若罔闻啊，教育是很严肃的事。”
“我主张寓教于乐嘛，七海海要是老师的话因为太严厉，学生们会哭哭的哦。”
“如果是和无故失踪经常旷课的老师相比，勤勤恳恳的教授会让学生受益良多。”
关于怎么教育的话题开始，七海话里话外都强调大人优先保护小孩，以身作则为主，而多次哄骗学生替自己完成祓除任务的五条悟表示，实践优于理论，战场才是最好的课堂。
两位各执一词，来回争辩，不分高低。
千石飞梅着急电梯出来后一眼就见气场不同的二人，嘴张张合合的聊得火热，她才放松下来慢慢走近。
不得不说五条悟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很会照顾人，尺寸合适的衣服和鞋子，合乎时下潮流的搭配，给千石置办的一身都贴合着女孩的小心思。
五条悟感受到咒力后扭头，目光落下少女干净的脖子上，寻思着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衣服很合适哦，谢谢五条老师。”
千石飞梅认真鞠躬道谢，这估计是她可怜衣橱里最贵的一套，摸着质感价值不菲，感动的泪水从心底一直流到五条悟的红唇上。
“咳。”她赶紧移开眼神，这家伙天天穿蓝黑色制服，衬得皮肤白皙薄唇红润，每见一次都叫人遐想。这次甚至能感受到其味道和触感，好像她的目光已经亲吻过。
脸红之际，捕捉到某个淋湿的人憋回去个喷嚏，焦急等待的学生用皮鞋摩擦地板，声音刺耳让她收回了感知。
她的感知能力变得更敏锐，特别是不用眼时。
内心雀跃，她欢呼着，终于升级了。
七海建人细心提醒：“感冒了？反转术式可以治疗的吧，别拖着。”引得千石飞梅连忙称是，想着赶快别过这个话题为好。
“没事的。OK，人齐了就走吧。”伸着懒腰余际，五条悟看见不远处家长拉着小孩的手在湿滑的瓷砖上滑行，于是充满期待地说道：“我也要那样。”
“不行。”七海建人抱着手臂，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也对，飞梅太矮了拉不动我。不如换成踩水洼！”
“......五条老师。”
“没关系的，我牵着你们两个，有无下限可以自动弹开污水的，来嘛来嘛。”
“不行。”依旧拒绝的毫不留情。
“是想对我们恶作剧吗？”
“被揭穿了呀。”
但是五条并没有放弃要肢体接触的想法。三人出酒店雨势渐小，直到在中华街吃完饭，外面已经完全放晴。五条始终在千石右手边靠的很近。
她穿的是无袖挂脖上衣，新长出来的右胳膊与之前并无二致，手肘上方五公分位置有一圈浅红透亮的瘢痕，符合人类伤口愈合肉芽组织增生的生理现象。
咒灵的自我恢复则不同，也有它们非生物体的原因，自我治疗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五条悟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六眼的分析不会出错，千石身上的咒力有条不紊的运转着，没有因为胳膊再生而暴走，故之前对她非人的推测不成立。
但是咒力增长是事实，所有术师的蓝条都是有上限的，而她却不同。
种种逻辑不自洽，矛盾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找不到根源。五条悟沉思，认真的样子气场严肃，自然的嘴角略显下垂，写满了生人勿近。
千石倒是为自己的突破感到高兴，扬起笑脸指着路边的小水洼：“老师，要玩吗？”
“你要玩吗？”话还没说出口，手掌已经伸出去。似乎对自己下意识动作感到不解，五条悟心中惊讶，末了一笑：“试试我的无下限。”
大手摊开，手心淡红有肉，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薄茧子，指间似乎萦绕着糕点的香甜，不枉他没怎么吃菜而是对着甜品大快朵颐。
一手就可以包住她的两只手吧，千石遐想，啊不是，来自最强的邀请，有关术式讨论怎么能想入非非呢。
他们是正经师生关系！
“请别听信他的话，这种行为姑且可以称作性骚扰。”
七海建人把千石挡在自己身后，凌厉的眼神盯着五条悟讪讪然收回手。
“失礼了，十分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
五条悟突然的礼貌让千石觉得自己才是失礼的一方，毕竟也是，人家只是伸出手，自己的思想就拐入不正常的地方，被性骚扰的应该是五条悟吧。
“这种算是术式讨论。”
她为自己和五条辩解道。
于是两人术式讨论到水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