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石笑笑,挥手道别了艺术家。她长长松了口气,缓步走向始终看戏的白毛教师。

    “这么盯着人家不好哦,好不容易才将其引入正途。”

    “没有经历过抨击的正途迟早会垮掉,如果我的目光也受不了,还不如早点去医院。”

    “你可不一样,毕竟是‘六眼’嘛。”

    千石接过五条递过来的木签,戳了个裹满加倍酱料的章鱼烧塞进嘴里。五条悟顿了后笑道:“好冷。”

    “老师百忙之中能来视察工作,心里倒是暖暖的。”

    “诶,难道不是想‘这家伙怎么来了肯定要笑话我出错’吗?”

    “看来有很多人这么想五条老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那是他们没有觉悟,应该也去神社里好好忏悔一番。”

    千石飞梅咀嚼后吞下,蹙起眉,神情严肃地说。随即扬起下巴,眼波流转,准确无误地对上绷带下的蓝眸,伪装不下去誓死捍卫老师大人的守卫者角色,反而换上满面春风,打趣着:“这是‘爱的鞭策’,怎么会是笑话呢。”

    五条悟欲要戳弄最后一个章鱼烧的手停住,拇指掰断木签,心中温热只觉感动,“你懂我!”

    激动完话锋一转,挠挠脸道:“虽然说,我觉得被我嘲笑过后的哭丧表情很有趣。”

    丸子上两粒黑芝麻排列的就像眼睛,一段挂不住的酱汁下垂,像沮丧的嘴角。千石听此只是抬眼轻笑,没带犹豫地将其卷入腹中。

    被其他术师诟病为性格差劲的五条悟,只是没加修饰地说出其缺点,觉得对方哭丧的表情很好玩的顽童罢了。

    “我不会也要被嘲笑了吧。”

    熊孩子的魔爪伸到自己面前会很惊恐的说,她可不敢保证自己是个非常有觉悟的学生。

    “看你表现啦。”五条悟给了个有胜似无的安慰, “嘛,既然任务都在神奈川,让我们完成上次被电话截停的计划吧!期待吗?”

    “不都是交给我做了吗,老师又接到委托了?”

    “没,我在等于伊地知在,报告就有人帮忙写。”

    “......会不会太压迫伊地知先生了?”

    “这是他的使命。”

    “好吧。”

    被莫名冠以使命的伊地知在车内打了个喷嚏,突来的恶寒让他顿感不妙。

    在附近的餐馆吃了饭,千石坐在路边在地图上重新规划,将五条悟说的几个地方加上,密密麻麻的坐标看的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有细微的破风声,她抬头的瞬间,手伸出去刚好接住一包酒精湿巾。

    “那家伙把湿巾都用完了吧,给你补上。”

    五条悟插着兜从药妆店走出,顺势坐在千石旁边。

    “是酒精的诶,用途有点窄。”

    “原来根本就没感觉吗?”他戳了戳自己的膝盖。

    千石才将注意从五条的移到自己膝盖上,破皮夹杂些泥沙,想来是在幼稚园门口摔倒弄的。

    “哦,是这样啊,”心口一热,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帮大忙了,谢谢老师!”

    “顺手买的,别误会哦。”五条悟在手里把玩刚买的润唇膏,绿色的圆柱体丝滑地转来转去,总在差点掉出时被长指绕到手心。

    原来是薄荷味的。

    千石默默从五条悟唇瓣移开视线,低头浅笑:“你想让我误会什么?”

    “......”

    “!!!”

    这,要怎么给千石同学解释湿巾就躺在那里等他去拿的呢,说货架上这么多东西,自己找唇膏时,天时地利人和刚好有湿巾在附近,自己一不小心就拿了包湿巾,因为之前一不小心碰见了她亲密地协助男人卸妆,再一不小心注意到她的湿巾用空,需要补充?

    其实即使货架上这么多东西,六眼可以瞬息间捕捉到信息,绷带下视线都是灰白,货物就静静地躺在那,只要不去留意就全是背景。看到千石膝盖上一抹红色后,酒精这个词就突然跳出来,为什么不直接拿酒精,因为一不小心回忆千石的手拿着湿巾拂过那个男人的脸庞,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酒精和湿巾联系到一起了,双双在货架上雀跃地跳动着,挥着手说买它买它买它。

    问他怎么这么多不小心,他也不知道,甚至还一不小心说漏嘴叫人家别误会,能误会什么,都是一不小心的事,再仔细揣摩可超出自己大脑思考范畴了,都说了是一不小心嘛。

    五条悟弯腰捡起了掉落的润唇膏,连珠嘴炮解释道:

    “当然是高大帅气的五条老师这么会关心人,千石同学不太好意思,产生老师的关心有些犯规的误会啦,其实我对谁都这么好的哦,每一位受惠的学生们心里都有我伟岸的身影,毕竟是最强嘛,生活中平易近人更是杀招,哎呀魅力太强了,真是抱歉。”

    “原来如此,”千石表情未变,仿佛刚刚只是一不小心问出的问题。

    她指着不远处的冰淇淋餐车说:“麻烦老师再多些关心,帮忙买个冰淇淋消消热吧。”

    “好,既然可爱学生都开口了。”

    五条悟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向餐车。

    看着远处白毛的背影,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胸腔砰砰地响,手捏着湿巾变了形。

    怎么脱口而出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幸好五条悟没听懂,要是意识到她的心意会疏远她吧,然后甩着拽脸说客套话,直到毕业典礼才勉强挤出笑容,心里想着终于送走了一个麻烦学生,一句再见他们就从此分道扬镳,自己当个普通人在永旺上班,听着一件件商品扫描的滴滴声会回想起这段不堪的时光,然后泪流满面耽误工作,会被老板扣工资的吧。

    真是吓死人了。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并肩走在街道上,路上穿浴衣的不少,人群熙熙攘攘。特殊的制服和出挑的形象比浴衣吸引人,在第n次听到身后有讨论声后,千石飞梅正好解决完冰淇淋,拍拍手拿出地图。

    手机页面已被地标占据,他们正沿着新干线向东走,沿途有两家医院的诅咒。绕到中央公园,有个因纵火犯产生的恐惧要解决,最后一路南下,未来港、红砖仓库、中华街都可以被顾及到,也有些许诅咒在里面。

    暂时先解决横滨的诅咒,避免何时五条悟被电话叫走,想去的地方又得搁置,届时这家伙会不开心。

    虽然依旧会冷脸接受委托。

    “笑什么?”

    “想象兔子急了会不会咬人。”

    “咬了人就被做成麻辣兔头,是不是有点辣,要不吃玉米嫩兔?”

    “想得太远了老师,要是那种号称最强的兔子呢?”

    “最强?”五条恍然大悟,扬起嘴角:“是因为头发才像兔子吗,那种小小软软的东西很容易一只手就掐死了吧,如果是想夸老师可爱大可不必用兔子形容,直接说就好了啊。我急了当然不会咬人,因为没有什么能让我着急过呢......话说这种时候不是用术式就能解决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瞬移啊。”千石被白毛跳脱的思维打败,脑海里兔子再不能和他划上等号,无奈道:“或许因为能做所有人都做不了的事,然后被无情压迫承担很多责任吧。老师,每天独自奔波那么多地方,救那么多人,你会不会感到寂寞。”

    “不会哦,”五条浅笑,刚涂上润唇膏的唇瓣晶莹水润,上扬的幅度柔和了最强的气场,温情道:“因为很喜欢在大家身边,所以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

    “......”

    “不过,我也并非是什么都做,能救的只有准备好接受拯救的人,每时每刻都会有人被诅咒缠身,或者没有诅咒但想不开的,总之人这么多,靠我一个可救不过来。”

    “和七海先生一样,想着能应付过去就好了,这可能是大人们的通病。作为年轻人会不服输,想揽下所有人的命运吧。”

    “刚刚想发动术式一口气解决掉吧,以后的任务也要这样吗?借口去人家里做客?”

    “去酒店还要方便一点。”

    五条悟停住,高大的身躯立在千石面前,人流自动略过这大块磐石,像分岔的河水在千石身后汇成一起奔流而去。

    人流中有想看热闹的,因为五条周身严肃的气场吓到悻悻然,猜测着女生是否做了很过分的事。

    不觉得做错什么的千石抬头,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很不正经的话。平日和五条也是这样的不正经,两人相处得很融洽,不知今天怎么就不能说了,倒显得五条悟十分奇怪。

    “是,无论是家里还是酒店都不去了。”

    她试探地说着,难以琢磨这白毛想什么,只要认错速度快就对了。五条轻唔了声,才继续插着兜随着人流向前。

    “认识到自己错误才是好孩子。”

    “老师也很莫名其妙啊。”

    “这是班主任的神威,站着不说话就能让学生拼命回想做过的坏事,怕到发抖通通承认,有时候还能听到意想不到的事迹呢。”

    “诶,‘术式’公开了啊,对我可不管用了。”

    “那试试加强的效果。”

    五条悟拉着千石来到路边,高大的身形拢出一片角落,他抱着手臂,表情严肃,用逼迫的口吻质问道:“想想还做过什么坏事。”

    “......我曾经踩过别人的脸?”

    “这有什么,肯定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学人搭讪的混混,这是正义的惩戒,不算。”

    “有道理......我还不经同意就拿人家汉堡吃。”

    “吃了几个?”

    “一个。”

    “少了,人家掏钱你负责吃而已,构不成抢劫也不是偷窃,想当初我可是一口气吃了七个呢。”

    “好棒。”

    千石的胜负欲也被撩起,嘴上敷衍地夸赞着,望见不远处吸烟区的烟民们,找到五条绝对没做过的事,弯眉浅笑,“我吸过烟。”

    “那种东西啊。”五条费解地撑着下巴说道:“除了惹一身臭味还有什么用,只有不良少年聚集耍帅才会这样吧,满脸写着处在这个糜烂群体所以骄傲,真是无知啊。”

    “......说得对,我迷途知返了。”

    她受挫地别过脸去,挂上被痛击心坎的难堪。五条悟见此扬唇轻笑,语气放柔了说:“就没有遵循己愿必须要做的坏事吗?”

    千石比出保证的手势,“作为拥有真善美高尚品质,爱护儿童、关心老人、积极维护社会治安的宇宙级优秀青少年,我不会做出遵循己愿的坏事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认错人了,昨天晚上是哪个学生偷摸着去山脚下......”

    眼前人连忙摆手,面露难色指着身后的网球包,摇头让他不要多言。找到乐子的白毛见此鼓起胸腔,像给音量装上喇叭,加快语速道:“你拔韭菜就是这个,唔——”

    胸前一软,鼻尖铺满来自千石的香气,随即被掌侧堵住,脸颊传来不轻的触感,传递着千石的急切和恼怒。他诧异低头,清楚看见怀里少女做出“闭嘴”的唇型。

    “哈,”在千石后退的动作中回过神来,他恶劣笑道:“这不是做出来了嘛。”

    “什,什么。”手心烫意撩成火原,烧的她慌乱地抬腿向前走,磕巴着回应。

    “遵循己愿的坏事,飞梅做的就是性骚扰自己的老师哦。”跟上的白毛幽幽地说。

    “那个心理扭曲的男人,你也骚扰人家了吧,勉强相信你不是自愿的,以后可别性骚扰别人了。”

    “!!!”

    “认真的吗?”

    “超级认真。”

    “......”

    被骚扰的是她这个妙龄少女才对吧!而且偶尔会遇到假意找她催眠,语言污秽欲要上下其手的男人,但她还是秉持着职业操守让其得到安稳的“睡眠”,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不求回报,怎么就是性骚扰了?!

    还有“无下限”这时怎么不起效了!怎么看都是故意的吧?!

    千石差点控制不住表情盯着白毛,又猜测着不对,老师这么抽象,肯定还在打趣说笑话,她笃定这个想法并回应道:“明白,以后只骚扰你一个人。”

    “!!!”

    五条悟张大了嘴巴,随即感觉手无处安放,摩挲了后脑勺又竖起指头,压低语气说:“还没有迷途知返!你的术式也不是用来骚扰的啊。”

    千石欲哭无泪,耐心解释道:“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啊,只是为了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

    “知错不改,很危险,”白毛不吃这套,继续强调,“容易走上歧途。”

    “不会的,我可是坚定的五条派。”

    “......是这样啊。”

    五条悟的声音弱了下去。

    他现在没心思多说些什么了,仿佛一切的话语都是苍白,连来找千石的目的也显得那么可笑,胸腔里鼓动着,牵引他向身侧靠近,大脑飞速运转,清晰又混乱地分析着比以往更加强烈的不对劲原因

    要怎么形容这一感觉呢,五条悟想,说熙熙攘攘的人潮声突然退去,大海澎湃只在瞬间变成静音,向他跳跃招手的不再是酒精湿巾,还有这个红发女孩灵动的眼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的感觉在这时有了词形容,分别是雀跃和不安。

    真够让人讨厌的。

    五条嗤笑,看来自己也应该找个神像好好忏悔一番,学生不懂事就算了,他怎么也跟着胡闹。

    混乱分析中感到衣角被拉扯,顺着衣角和千石的手臂,视线移到她的的嘴角上,因为等红灯而无意识地轻抿,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又扬起弧度,甜甜的仿佛还沾着冰淇淋的味道。

    ......

    随便哪个神像都可以,尽快吧。

    五条悟回归常态,和千石按照计划一路走去,祓除诅咒是游玩过程中小小的插曲,手中的甜品一款接一款,肚子被填饱最后没有吃成玉米嫩兔。

    被任务叫走的是千石,她抱歉地挥手道别,乘坐电车赶往委托地点。五条悟在石川町站小坐片刻,等来伊地知后上车就把口袋的粉色名片丢给他。

    “这件事就麻烦你去隐瞒高层,做的干净点。”

    他靠在车窗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交待,心脏鼓动有劲,在空落落的胸腔里。

    伊地知汗颜,这种事不是说了就能做,只手遮天的能力暂且还没修炼到那地步,如果都是关心学生的人还好说话,但事实并非这样。

    “其他‘窗’和术师我可以进行交涉,应该能避免上呈到总监部,如果是宇佐美术师的话......”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五条悟嫌恶地瘪了嘴,又想到什么主意,扬起令伊地知胆寒的笑容,像是顽劣儿童找到了乐子一样,幽幽地说:“那就稍稍推一把吧。”

    伊地知嘴角抽搐,有强烈的加班预感。

    如果还能获得今年的年度最佳辅助监督奖,他想在颁奖典礼上分享《论如何辅佐捣蛋师生的心得浅谈》,不过在这之前,等待他的是两人大大小小的十几份报告。

    啊,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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