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团体赛以忧太压倒性胜利结束,由于是一对多,按理来说第二天个人赛不必再比。乙骨忧太闻言后却捏紧双手,态度决绝说道:“不,我要继续,应该按照规则比赛才行!”

    “为什么?”

    坐在床上的五条悟疑惑,忧太出发前就在很焦虑地搓弄橡皮,现在胜利了应该松一口气才对,这孩子今天有点反常。

    乙骨忧太神情认真,振振有词道:“因为这是测试性的比赛,所以我还要全力以赴地证明自己,我不想再让老师受到非议了。”

    他知道这个交流会的目的是什么,从通知仅有他一个人参赛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些人就是想看里香不受控制,以此来为难五条老师,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带着这份决心,还要再来一场比赛重新验证才是。

    五条悟会心一笑,将忧太的床让出来,揉着他的头欣慰地说:“知道了,可爱学生为学校争光夺彩当然要鼓励,不过嘛,很可惜友校学生只能投降呢。”

    “诶?”

    只考虑老师,没想到对手全被自己打趴下了,看他们的战损情况,明天怕是没有精力和自己再战吧。

    忧太才意识过来,不好意思地低声说着:“还是没有控制好啊。”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几天请全身心地把自己交给老师吧!”

    “还有什么项目吗?”

    “当然是京都游啦,全凭忧太的兴趣,不过第一站我想去吃出町的黑豆大福,明天就要早早地去排队,排队时候的突然灵感都可以和我说。”

    “这,这样吗?”

    乙骨忧太受宠若惊,被老师按在床上嘱咐早点睡觉时反应过来,疑惑询问:“千石呢,她不去吗?”

    师生三人是一起来的,在今早赛前就分道扬镳,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千石飞梅的消息。

    乙骨打开手机,小群消息因为他的胜利从下午开始轰炸,自己还没有全部回应过来,等到他一条条上翻时,同期们早已经聊到九霄云外去了。

    万年不发动态的千石在几分钟前编辑了一张,图片是“晚安大阪”的七彩字形,配上时间和几个月亮。忧太迟疑,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好。

    “唔,这么早就睡了。”

    五条悟凑近看清,摇摇手指道:“看来回大阪去了,让她好好和家人待在一起吧。”

    “嗯,原本想没有消息挺让人担忧的,这样的话就放心了。”

    “哈哈哈,她也不回我信息。”

    五条悟想到自己发送了十几条的已读不回。

    他对上乙骨忧太“虽然是师生恋但请不要吵架”的童真眼神,嘴角轻笑,“小孩子别乱想,睡觉吧。”

    走时,帮忧太关上了灯。

    京都咒术高专的水汽比东京的重,沉甸甸的黑夜静谧,手机屏幕亮出微弱的光,照在五条悟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他盯着那色彩斑斓的字形,默默在动态下点了赞。

    演戏就要演全套嘛,他想,飞梅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那先原谅她的不理人好了。

    比起不理人,不如说累到万念俱灭合适。像一具尸体随着海流沉浮,再听着好奇小鱼咕噜咕噜地吐泡泡,然后在它猛然咬自己一口时回神。

    “实在对不起客人!”

    展示螃蟹的服务员小姐九十度鞠躬,千石飞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料理店,手指被螃蟹死死夹着,鲜血溢出。

    那只即将被吃的螃蟹吐着白沫,从打捞上来到送到食客面前都不曾挣扎,眼睛呆愣着似乎接受了被吃的命运,却在店家邀请食客抚摸它的那刻暴怒反击,一对钳子双双出击,白沫覆盖下的大颚活动细碎。

    如果会说话,嘀嘀咕咕地是在说“士可杀不可辱”吧。

    千石飞梅摇头回答没事,阻止不了着急为她掰蟹钳,涂碘伏的爸妈,习惯性忽略两人互相指责的声音,目送“罪魁祸首”被押送下去大卸八块,然后自己的壳成为装自己肉膏的工具,强壮双钳在两旁为装饰,完整地活着又完整地死去。

    分开的蟹钳在比剪刀手,似乎还在挑衅食客——生啖我血肉的同时,别忘了也有你的。

    “还可以这样啊。”千石飞梅对着螃蟹料理呢喃,嗤笑出声。

    千石川不耐烦地“哎”了声,大手握拳做收声的动作,不想再与千石伢子吵下去,听见女儿直愣愣地盯着螃蟹笑,仔细观察一阵,幸好不是苦笑面容。

    破伤风,临床表现为苦笑面容或牙关紧闭,病因为破伤风梭状芽孢杆菌感染,缺氧环境下......知识点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浮现在千石川的心头。

    “飞梅,还好吗?”

    也不想在此吵架丢人的伢子臭着脸,注意到千石飞梅的状态,担忧地开口询问。

    “没事的。”千石乖巧回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初中时别无二致,安静地和父母享用料理,又抬头说:“妈妈,我是亲生的吗?”

    外科医生的手一抖,挑起的蟹膏掉在桌子上。

    千石夫妇面面相觑,短暂地挤眉弄眼交换信息后,二人郑重点头,齐声回答。

    “是。”

    “不是。”

    千石伢子皱眉,转头责怪千石川:“干嘛这样说,飞梅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养的当然是我孩子,可飞梅问是不是亲生的,要说实话,孩子这么大了能承受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有感情?再怎么样都会很在意的,多为别人考虑一下啊。”

    千石川听此瞪眼,“我没感情?你有良心吗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每次都因为你心脏不舒服,姑且算有吧。”

    “那应该是心梗,赶紧给自己安排手术别死在我前头了。”

    ......

    又一次自动忽略爸妈的吵架,千石飞梅看着红透的螃蟹,联想到自己的发色,其实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事一直有怀疑,也如千石伢子所说,因为在意有些接受不了。

    现在今非昔比,看过人类的鲜血融入大地,咒灵的黑色血液也没有什么不同,心脏因为死亡被狠狠地揪起来无数次,才更能体会脚下土地的实感,领悟这片宽容的大地就像一碗水,谁的血液都能在此相融,只要会流血的,都可以埋在土地里化作其的一部分。万物共生共灭,杀戮是切断平等的武器,让这碗水更加浑浊。

    人类的血缘关系在死亡面前如此苍白无力,都将作土里肥料的,还在意这个干什么用呢?情感也不只是依靠血液维持。

    很可惜的是,地位和名誉非血液维持不可,那些过分在意血统的高层,就像继承了一坨狗屎的苍蝇世家,手握武器肆意挥舞,用无辜人的血液滋养自家利益,甚至还想向新生血脉挥刀,企图切断奔腾不息的历史潮流。

    很不幸,砍到她了,又很不巧,她是个安静的螃蟹,死之前会奋起反抗,不拿那些苍蝇一血是不会罢休的。

    爆炸一事还历历在目,身体本能带着自己跳开后才感到生命的震动,格挡自己面前的咒灵炸为碎块,黑色血帘唰地落下,她看见同样血流不止的濑户祐,土地上黑红相间,满地血肉全做了养料,供那些苍蝇们安身。

    千石飞梅机械地咀嚼蟹肉,脑中计划越加清明,手指翻飞迅速发送信息过去,一颗血肉做的心脏扑腾不停,大脑清晰无比,愤怒翻滚,似海底岩浆,为最后的喷发做预热。

    看谁先被化作养料吧。她想。

    “飞梅,飞梅?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温柔语调似泉水流入心灵,胳膊被千石伢子挽上,千石飞梅回神,腼腆地摇头轻笑,自己向来就是不会让家长担心的孩子,笑容表现的开心一点就可以轻易掩盖过心事。

    很明显千石夫妇又被她的笑容敷衍过去,千石伢子才说:“我和你爸爸决定,不过多干涉你的决定,如果是你想知道的,我们会坦白......现在,你就想听吗?关于你身世的事情。”

    两人的眼神带着职业中带来的坚定和果断,工作内容是从死神手里抢人的医生从不会泄露出让病人感到不安的慌乱,但面对告知女儿身世一事,不由得浮上一层忐忑。

    “想听。”千石飞梅侧头,笑意仍然漫不经心,可听到父母的袒露后,那份表面的从容似流水慢慢逝去,露出崎岖不平的河床。一切真相裸露在阳光面前,她才感到如此的焦灼刺眼。

    一整天的京都游,乙骨忧太捂住因为摄入太多甜品而发慌的心脏,萎靡不振道:“老师,为什么不直接回高专?”

    前方插着兜的男人却脚步轻快,丝毫没有因为连续奔波而感到劳累。

    五条悟装作诧愕,语气幽怨,“以为忧太会很高兴来老师家做客呢,原来是惶恐不安吗,开心点嘛,你可是老师带回家的第一个男人。”

    这,话题歪到哪里去了?乙骨忧太汗颜,就算是第一个女人也没必要高兴吧。

    白毛浅笑,放缓了脚步,又说:“趁现在有时间,先回答你的问题——你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哦,等到事情解决就可以回去,很抱歉擅自囚禁忧太。”

    “用词很奇怪啊......”

    忧太不自在感觉逐渐减弱,无可奈何地侧头,带着些疑惑,“是高层吗?还有什么事为难老师?”

    “是小事啦,不要担心。”

    “小事也不愿意说吗......明明什么都对千石说......”

    “吃醋了?”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盯着乙骨,让他忍不住腹议,“不要再这么奇怪啦!”

    “没有,是也想为老师你分忧,虽然我很弱......”

    “这句话可不要在真希面前说,”五条悟耐心回答:“如果忧太是挥刀就可以劈开一座城市,飞梅就是教唆市民暴动吧,实力都很强,我是在根据特殊性来实施教学,好在大家都很争气呢。”

    乙骨忧太了然,状态完全放松下来,有闲回想五条说过千石也不理他的话,好奇压在弱弱的嗓音里,询问:“是不是强度太过,所以千石生气了?”

    五条悟神色顿住,末了无奈轻笑,“大概吧。”

    “里香生气的话,忧太会怎么做?”

    “啊,这个......”

    里香变成诅咒女王后很少显形,即使因为战斗情绪激动,也会在他的责备下安静,要是说起真正方面的、女孩情绪上的生气,那段经历只有儿时有过,可是他们才六七岁,还不懂得关照对方情绪。

    这种没有实际解决方法的经历被他没有底气地拖出:“可能,冷战吧。”

    小孩子的做法嘛,很幼稚啊。

    两个人还没有讨论到如何解决冷战问题,刚迈进五条家大门就有侍从围上前,又在五条的摆手示意下退开,像一片潮汐走个形式。

    统一和服中留下一位妇人,本就银白的头发上没留下岁月痕迹,背像绑了板那样直,笑容祥和亲切。

    “家主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五条悟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有预感,嘴角拉下来,看上去冷漠又严肃。

    “先给我的学生安排住处,照顾好他。”

    “遵命。”妇人语音刚落,就有随时待命的侍从突然冒出,欲要领着乙骨忧太离开,他无措地望向五条悟,后者只是鼓励似的点头,忙碌离开的间隙处理妇人的汇报事务。

    “家主大人,您庭院的梅树又被雷劈了。”

    “要不砍了吧......算了,装个避雷针。”

    “遵命。您嘱咐的后事预计明天布置完成,要出席吗?”

    “送帛金去,从我账中扣。”

    “遵命。二老爷的子嗣已经足月,请您赐名。”

    “忧。”

    “是个女孩。”

    “优。”

    “遵命。”

    ......

    声音随匆忙脚步远去,后面内容听不真切,乙骨忧太却确定听到五条悟竟如此草率地拿他的名字给新生儿取名,茫然和震惊在他脸上变换不已,也因为这个活宝老师而挥散了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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