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麻——圆————”

    朱昭愿跑进厢房就冲去扭朱岁颐的耳朵:“舍得回来啦?”

    朱岁颐被迫侧着头,疼得站起身:“外祖,你扭我耳朵干嘛?”

    “干了什么你不知道?”朱昭愿用手指戳着朱岁颐的脑袋:“京城万府数一数二的高手都来了,你怎么就笨到用以身作饵这一招呢?”

    这……朱岁颐简直有苦说不出,被朱昭愿一提,更是苦中苦:“我进去前,爹和娘都不在呀。还说我。”朱岁颐打掉朱昭愿的手:“明明可以跑,怎么没跑?”

    “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孤军奋战吗!”朱昭愿冲朱岁颐骂了一句:“你被朱心弦敲晕带走时,我双手都在抖。”

    房间安静一瞬。

    朱岁颐眼眶都红了,还是自己外祖好。

    她倒了一杯茶:“他们带你去哪了?”

    小乞丐献殷勤般帮朱昭愿捏了几下肩头:“方才我都没反应过来曾淘的扫堂腿,被朱老爷一眼识破,利索后退,配合得很不错哦。”

    朱昭愿得瑟笑了下,本来转头要骂朱岁颐,见她眼红红的模样:“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死。”

    “我没哭!”朱岁颐冲他。虽然她是冲动了,也知道朱昭愿是担心她。但在林奕面前被骂,她就是委屈。

    “外祖只是不想你再逞强了。”朱昭愿低叹一声。

    对,都是她咎由自取。

    朱岁颐没再替自己辩解。

    砰一声,许小满踹翻水盆,水撒了满地。

    “朱老爷,逞强的是你!”

    许小满推开小乞丐就吼。

    小乞丐哎了声,去捂许小满的嘴巴,许小满一口咬上去。

    万悦溪哼了声:“就是,我看逞强的是你这个老骨头!”

    万里云惊得摁住万悦溪肩头:“别说了。”

    “我说错了吗?”万悦溪扯到伤口。

    万里云扶着她躺下:“你也别逞强了。”

    “我!”

    许小满顺着说:“就是,逞强的是你,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凑什么热闹呢。”

    “唔唔唔唔唔唔......”小乞丐连忙又捂上去,被许小满用力跺了一脚都不敢松开。

    “不留香,你说话呀。”

    不留香摇摇手,让两位息怒。

    “对,是我逞强了。”朱昭愿拍了下大腿,“以为改名换姓,就能换我的子子孙孙平安、幸福、安宁。以为退出江湖就能过上平民百姓的日子,是我糊涂了。哎……怪你娘太旺夫了,赚太多惹众怒。”

    朱岁颐听出不对劲,去看不留香。

    不留香轻而缓地点点头。

    朱岁颐倏地睁大眼睛“,你……你,你。”朱岁颐指着朱昭愿“你”了一会儿,加重语气喊了声:“外祖?”

    “嗯。”朱昭愿看向小乞丐。

    小乞丐拉过许小满:“小满在乎岁颐而已。爷爷,她不是有意的。但肯定还会有下次,你多担待。”

    “惨啦,这辈更疼娘子,我们家还得发财。”朱昭愿拍了拍朱岁颐的脑袋,大笑道:“谢谢我的小麻圆。你跟林奕……”

    “爹。”不知道走进屋喊了声:“你的白菜放不放辣椒。”

    原先还不敢肯定,不知道挽起两边衣袖,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进来,喊他一声爹?

    许小满瞪大眼睛看向朱昭愿,抬头见小乞丐,糟了!我骂你:“爷爷。”

    “哎。”朱昭愿应了声,摸着胡子大笑道:“还有三日就是不家女主人,是该改口了。妯娌关系……不,姐妹情深其利断金,之前夏尽已经放话要把泷镇给岁颐。现在林奕和岁颐是不想……”

    “干爹,岁颐的婚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虽然小满和冬辞本身就有婚约,也是两孩子修成正果。”不留香打断朱昭愿的安排。

    朱昭愿明显不乐意,哪有圆房还考虑。万千寻走进来,也说了几句,朱昭愿还是不肯松口。

    不留香双手叉腰:“你别给面子不要面子,我闺女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什么泷镇,我们一点都不稀罕,何况泷镇的地契都可能烧给夏尽了,否则不清风找了那么多年,屁都没有。”

    “一个泷镇,我们不家还给不起吗?”

    “万家稀罕?”不留香推了万千寻一把。

    朱昭愿别过脸,看向朱岁颐。

    朱岁颐也说:“我不嫁。”

    “行行行,大不了睁大眼睛进棺材。”朱昭愿自暴自弃道。

    不留香捏着朱岁颐的脸颊:“都瘦了,让你爹给你煮好吃的补补。”

    小乞丐见状提出:“但我跟小满……”

    林奕站到朱岁颐旁,拿过茶壶给朱昭愿也倒了一杯茶,也帮朱岁颐加茶:“不用。你风风光光迎娶许家千金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小乞丐:“老大,我不能让……”

    林奕抬手阻止他说下去:“只有你跟小满成亲,才能把幕后操纵者逼出来。何况你成日跟着我,我哪有借口找师爷。”他看着朱岁颐说。

    小乞丐再想坚持也不能坚持了,笑道:“行,早日把嫂子带回家。”

    众人笑。

    除了朱岁颐,她认真跟万千寻说:“爹,我想吃烧鸡。”

    “好,这就给你烧。”

    “还有豆沙月饼。你会做吗?”

    “会。不过晚上吃可以吗?”

    “当然。”

    两父女其乐融融交流会,见朱岁颐重新笑回来,万千寻就回厨房忙活了。

    朱昭愿拉不知道和许寻蓝聊小乞丐和许小满的婚事,林奕借机坐到朱岁颐旁,开口就道歉:“抱歉,是我没搞清事情就怀疑你。朱老爷都跟我说了,你不想扔下朱心言……才那么偏激。”

    谁偏激了。

    朱岁颐把茶杯推走,才不要喝他倒的茶。

    林奕一脚靠在朱岁颐的凳边,把人虚虚圈在怀里:“跟朱心弦来那批侍卫就是你的衙差呀。朱老爷说,当年归隐的有八位衙差。”

    朱岁颐身子往后仰,远离林奕些许:“我只有七个衙差。”

    朱昭愿转头过来:“八个。第八个就是曾淘。他们几个是为了证明给曾淘看,不家不会放弃他们才走了。”

    “什么不家不会放弃他们?”朱岁颐满脸疑问:“什么意思?”“曾淘也是不家的人?他都不是孤儿,怎么会是不家的人?”

    “谁说不家都是孤儿,当年太多人想进京城万府,跟科举似的。不家不缺有勇有谋有抱负的人,就招了个厨子怎么了。”朱昭愿冲完朱岁颐又转头笑意盈盈问许小满意见。

    朱岁颐想想就觉得奇怪,这边喊他外祖,那边再喊他爷爷?

    被道德五花大绑。

    她才不要。

    林奕突然站起身,满怀感激地朝朱岁颐鞠了一躬:“幸好有你。我代表不家,真心感谢你。”

    众人一愣。

    小乞丐跟着鞠了一个:“谢谢你。”

    朱岁颐眼眶湿润,眨了眨眼睛:“你们干嘛呀?我只是想找回我七个叔叔。”

    “嗯,谢谢你。”林奕说。

    “青出于蓝胜于蓝。”不留香拍了拍林奕和小乞丐肩头,屈指敲了敲朱岁颐脑袋:“剩下的就交给年轻的了。”

    “我们吃饭吧。”

    万悦溪还不能下床,打开房门陪她吃,众人在讨论小乞丐和许小满、万里云和万悦溪的婚事,朱岁颐见许小满脸比小辣椒还红,再见万里云细心喂万悦溪喝药,想到摆在锦绣坊那身裙褂怎么分呢?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整个泷镇都知道,万悦溪跟万里云是两姐弟,突然成亲?会不会被拉去浸猪笼。”朱岁颐舔了舔唇,小小声跟小乞丐说:“裙褂也只有一身,小满想要。”

    “万悦溪跟万里云的婚事呀~”不留香故意大声道,朱岁颐看见万悦溪把脑袋探出来,笑答:“怎么样?”

    “还记得文华的卖身契吗?”林奕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见朱岁颐眉头紧皱:“是简青禾联合文华暗自将万悦溪卖给了万里云。简青禾以为我叛变了,不清风以为文华叛变。”

    “就派秦大娘杀掉她们?”朱岁颐咽了咽口水,想到万里云和简青禾婚事还是万悦溪撮合。

    万悦溪在那暗自内疚。

    万里云轻声道:“不关你事,是我太明显了,被文华发现了。你不拉红线,也会出事。至于简青禾……我们会替她报仇。”

    每个人眸中暗流都在涌动,只待爆发。

    朱岁颐被烈日照得睁不开眼,照得万里云的心思无所遁形。万里云藏不住对万悦溪的爱意,简青禾本想救文华于水深火热,文华碰了万悦溪的念头……万里云不得不把矛头转向朱心弦,从而扯出唐今然高川一系列案件。

    咎由自取。

    朱岁颐问:“接下来怎么办?”

    “顺其自然。”

    大家陆续离桌去忙活。

    朱岁颐问林奕:“什么意思?我不在你们计划内?”

    “在。”林奕加重语气道。他指着小乞丐和许小满,又指向万里云和万悦溪:“四大家族又是不家的天下,兔能不急?”

    守株待一只急死了的兔?

    “岁颐跟林奕也成亲的话,你义夫这只兔子会跳墙了。”朱昭愿又故意加重“义夫”二字,看着万千寻说。

    朱岁颐假装没听见。

    幸好万千寻和不留香十分尊重她,知道她不愿意就不逼。

    满足了。

    三日后就要举行两门婚事,林府、朱府、许府、梦鲤楼、万里楼、锦绣坊忙得不可开交。林奕如愿带朱岁颐回府衙审问秦大娘和周正,原本都不肯开嘴,在林奕的审问下,乖乖道出目的——

    谋掉不家全部财产,踹不家出江湖。

    这么多年,不清风除了能动梦鲤楼的银两,一无所获,只能“监守自盗”梦鲤楼仓库,以及拿到林家聘礼。

    周正受命守着万悦溪,是想看林八万会不会回来。至于秦大娘应该是来监视万里云,谁知曾淘“越狱”了,被关进大牢。

    曾淘想干嘛?

    秦大娘一无所知。

    至于杀高川,更是不知为何。

    但秦大娘杀唐今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文华是唐今然派来的。

    审问完已经天黑。

    澄心湖的灯笼都被点亮,红彤彤的火光盈满枝头,一片祥和。

    朱岁颐闭着眼睛感受盛世气息:“不知道朱心言怎么样呢?”

    “他们两。”林奕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朱岁颐:“妻有意,郎无情。抱歉,别拿你那张白开水脸对我吧。”

    今日回府衙,朱岁颐看到七个衙差完好无缺地归位,府衙又恢复吵吵闹闹的状态,朱岁颐开心得不得了,审问时都是笑意盈盈,秦大娘和周正都懵了。但一对上林奕张脸就收起一切情绪。

    朱岁颐仍然冷冷淡淡:“你留朱心言在地下室干嘛?”

    “是爷爷一直留她在那。我说的爷爷是你看到的朱昭愿。”见朱岁颐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林奕自觉解释:“当年爷爷把不老爷位置留给朱昭愿坐,跟着朱心言和你娘过来,高高在上和家人闲坐,外祖选了后者。我也想,但不能。”

    “岁颐,我承认我开始是不信任你,但我打从心底是信你的,不然怎么会单枪匹马进去救你。”

    “谢谢。”

    骨子里的责任感让朱岁颐没有过多的触动,似乎懂林奕这些年的难了。

    她垂眸看靴头:“我要去许府。”

    林奕克制住情绪,刚想问要送她去吗。

    “小乞丐喊你。”朱岁颐指着梦鲤楼大门:“我先走了。”

    “嗯,忙完去接你。”林奕说。

    朱岁颐听见了,但假装没听见,跑去再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拿了一串有青提,从钱袋拿钱时,余光瞟见青提插着两根针,朝她刺来。

    “林……”朱岁颐下意识想求救,发现草帽下的那双眼睛十分熟悉,是镇口那位卖山楂的老奶奶、许小满阿姨——

    不清风。

    “朱捕快,去许府?”

    “一起呗。”

    她笑着说。

    朱岁颐手臂被银针插入,感觉有千万只蚂蚁爬上去,麻意一点点布满全身,直冲进眼部:“这……啊~”

    唇部瞬间麻到叫不出来。

    不清风见林奕背对着她们:“喊呀,跟林奕求救呀。”她收起笑容,眼神倏地变得狠戾:“我不信林奕能再救你!”

    “是……”

    “对,是我扔你下河的。”

    林奕听小乞丐说了几句,这家伙……想羡慕谁。

    他转头见朱岁颐买冰糖葫芦买那么久,走过来问:“没带银子?”

    不清风神情从嘚瑟变回懊恼:“叫他别动。”

    朱岁颐麻到想哭,那你倒是给我解药呀!

    这种麻感……是麻醉药。

    林奕见朱岁颐不自然地站在那,往黑暗处打了一个手势,大喊:“朱岁颐,你怎么了?”

    朱岁颐已经完全看不见,麻醉药混了什么狗屎,怎么会瞎了?

    她僵硬转头,微微抬起手臂:“麻……我,我……”

    “看不见?”朱岁颐抬手在空中探了几下,是盲人的表现。

    林奕眼神倏地变得冰冷,看向不清风,脱口而出的“给我杀了”被林奕活咽下去,转而道:“绑起来,挂到万里楼下。”

    “你敢!”不清风没动,因为藏在暗处保护朱岁颐的人已经将她包围。

    林奕走向不清风,把朱岁颐搂进怀里:“你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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