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有禄带着朱雀卫的印章,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苍翠宫。

    朱红色的宫门慢慢合上,截断了那深不见底的吃人宫殿。

    “这是明抢!”青鸟愤愤说道,手指骨被她捏的哔哩啪啦作响,满眼不忿。

    谁都知道,朱雀卫是二公主创设的,这是二公主府邸的私兵。谁都知道,当初是为什么建立的朱雀卫,现如今,朔方的粮草和钱财解决了,这是要明摆着过河拆桥?

    青鸟不忿,却也无可奈何。但,主子分明不是这般逆来顺受的性格,为何今日这么轻易的将手中的兵权交了出去?

    宋文茵掸了掸洁白的官服,站在江如一的身侧,面上是那种一切了然于心的微笑。

    这人沉静,观面像多似笑面虎。

    “茵茵,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如一抚了抚裙摆,摇着刚刚制成的团扇往屋里去。不见愤懑,不见恼怒。

    “一切皆在殿下掌握之中,下官无话可说。”宋文茵回道。

    青鸟云里雾里,看向两人。

    宋文茵道:“青鸟,你可觉得没有这块印章,你便不听你家主子的调遣了?”

    青鸟赶紧摇头,她自小就是为了二公主学习武术,从一处暗卫营的大门,就是为了保护二公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块死物……

    姑娘陡然瞪大了眼睛,对,朱雀卫的所有人,都不会因为这块死物而背叛殿下。可,青鸟问道:“这和当面抗拒,有何不同?”

    江如一道:“谁说要抵抗了?”

    苍翠宫中绿草如茵,有根根绿竹向上生长。江如一站在其间,笑盈盈道:“不仅不准抗拒,而且,朱雀卫的兄弟们,全都必须按照皇帝的要求行事。他不是要求本宫交出兵权吗?这就给他,看他能否消受的住。”

    宋文茵站在她的身边,说道:“殿下这是准备下一盘大棋了?”

    下棋?不,她要推翻整座棋局,自己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江如一喃喃道:“不管是禁军,亦或者是廷尉府邸,又或者是宫外的巡防营,那明明都是皇帝名正言顺的手下。只要萧明睿一道圣旨,几万大军皆可入他麾下。只要他一心为了郢都安危,为了晟朝兴亡,太后不仅不会阻止他,反而会帮他。”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害怕太后,也害怕下面的人造反,于是他就在这些人中,选了一个最好拿捏的软柿子。摘了她精心培育的果子,用来安定自己的内心。实际上……”

    “一点用也没有。”

    “本公主要他,怎么拿走的,就怎么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宋文茵道:“殿下雄心壮志,不过,若是殿下太过平静,恐会惹人生疑。不若,借此机会……”

    ……

    “啧,听说了吗?”

    长明大街,岁春楼上。伶俐的店小二将几壶热酒端上雅间,那客人生的丰神俊朗,眉眼如画的,就是这眉骨上有一道疤,生生增添了几分凶煞之气。他不敢直视,每次都是匆匆上来,接着又忙不迭的下楼。

    大堂的客人高谈阔论,这二楼雅间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太后回宫了,皇帝收缴了二公主手下横行霸道的朱雀卫。”

    “咦?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要我说,一个女娘留什么兵力在手中,早就该上交了。”

    “你以为这些皇宫之中的贵人都跟你等平民一个想法?这二公主手中没有兵权,其他动静都接踵而至了。”

    “什么?”

    那粉面小生嘿嘿一笑,用扇子遮住半边脸来,道:“听说前朝之上,二公主拉拢了诸多士族子弟,和皇帝分庭抗礼,将其安插在朝中要职之上了。”

    “这……”有人疑惑了,“晟朝自古以来以家世学问选官,二公主骤然提拔了这么多人,原本职位上的人怎么办?”

    那人得意道:“她正拉拢士族,怎么可能会下面子?这些人,自然是前些时日,她亲手提拔上去的庶族子弟。”

    邻桌书生穿着布衣,重重地拍了拍饭桌,满脸愠怒,骇得这些说闲话的纷纷闭了嘴。

    “林兄,这可是在外面,稍安勿躁。”

    这称作林兄的书生,方才冷静了下来。

    雅间之上,一身红衣的王煊斟了一壶酒递给裴淮川,笑着把自己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裴大人,你既然不信你的公主殿下会杀你,但,这事应当是做不了假哦!”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裴淮川,说道:“她在铺路,给自己铺上一条萧氏皇族的必经之路。拥立这些脑满肠肥的士族子弟,让他们以家中荫蔽助她富贵,登上高位。而这些曾经她亲手扶持上去的庶民,就是可以随意丢弃的……”

    “脏东西。”

    裴淮川冷声呵斥:“闭嘴!”

    王煊看着突然变得执拗的好友,叹息道:“你是在坚持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这位二公主,可是将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朱雀卫都拱手让人了,又怎么可能做不出别的事?”

    “说不定,等你回到朱雀卫府衙,等待你的便是天罗地网。毕竟,你可是杀死朔方英豪最后一人的……”

    “罪臣!”

    裴淮川捏在手中的杯子,骤然间四分五裂。

    ……

    这几日,太后和皇帝下发了多道旨意,勒令临近的将军率兵阻隔东厥士兵的踪迹。

    那些信件一封封从皇宫当中传出,又消失在茫茫人海。

    肆意妄为的三公主近些时日都被勒令,安安静静地待在宫中,不能外出。

    慈安殿中燃烧的熏香越来越重,那佛龛上供奉的神明慈眉善目的看着众人,却也阻挡不了,越来越多的流民流入郢都之中。

    幸得府库充实,还有钱粮。

    太后跪坐,转着手中佛珠,将这些祈祷的经文念了许多遍。

    江如一走进慈安宫的时候,垂垂老矣的陈太后背对着她,曾经不可一世的脊背微微弯曲,明亮的火星在她的眼前一闪一灭。

    身旁侍候的女子不是宫婢,而是那位昭兴皇帝遗留的贵人,好像是叫夏诗。

    江如一轻轻走过去,行了礼接了过来,轻轻的摇了摇扇面。

    夏诗低眉顺眼地回了礼,退在身后站着。

    这位夏贵人,似乎出身不显。但好在容貌昳丽,当初还甚的昭兴皇帝喜爱,可惜,世事难料。如今,为了在这后宫生存,不得不仰仗太后。

    “你来了?”太后嗓音嘶哑,不曾转头也猜到了是谁。

    江如一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本宫原以为太后娘娘不会回来了。”

    毕竟那样的情形,谁都知道东厥不怀好意。只要留在这座深宫之中,保不齐有多少暗杀。这些人,不知什么时候渗透进了这郢都之中,成为了扎在肉里的一根刺,只要碰到,就是钻心之痛。

    太后道:“那,二公主当初又为何要从民间回来?”

    两人都没有动作,江如一想了想说:“本宫是晟朝的公主……”

    “晟朝的公主不止你一个。”太后说。

    江如一笑了:“可当时兵败如山倒,本公主回来的时候便是料到了,我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皇兄会派人和亲。若真到了那一步,本宫也愿成为晟朝的马前卒。”

    太后道:“那你怎么会撕毁圣旨,入诏狱?”

    江如一道:“远在市井,不知朝事。入宫一见,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既然还没有到晟朝生死存亡之时,本公主又为何要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

    她这般说着,手中的团扇也一并带来清凉之气。

    她听见太后叹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您呢?为何要回来?”

    太后回头看向她,那张脸不知何时布满沟壑,再也不见年轻时候的美貌。多的只是,苍老,还有疲惫。

    这些时日,她让陈少禹回颍川征集将士。快马加鞭将懿旨送到顾氏手中,另外连同皇帝的诏令和抚恤送往潭城。

    可一道道旨意下去,一个个人派出去,彻底消失在万千世界当中,再无回音。

    她想,有人截断了整个郢都的消息网。

    还是在她毫无差距的时候。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江如一道:“哀家,只是不愿让晟朝的江山,覆灭在哀家手中罢了。”

    ……

    夜半,一道急令从郢都之外传了进来。

    斥候浑身浴血,跌倒在宫门处,那匹千挑万选出来的千里马活生生累死。

    “陛下……”

    “陛下!”

    哀泣之声响彻前朝后宫。

    那皇宫之中的烛火一点点点亮,只剩一口气的斥候爬到太华殿上。

    萧明睿穿着明黄色的寝衣,正和一颜色姣好的女子行鱼水之欢。

    听着这惨烈的喊叫,瞬时从床上跌了下来。

    “大胆……”

    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却见大殿之门被费力拉开,外间站着一血人。

    生生把他吓的一激灵,清醒了。

    “颜氏溃败,东厥人一路高歌,不日便要穿过崇陵山脉,直达郢都。”

    “弯刀所指,生灵涂炭。”

    “不日,便兵临城下。”

    “要的,是天子头颅!”

    血人说完,命丧当场。萧明睿瞬时瘫软在地,面无血色。太华殿中瞬时,惊叫,惨叫混为一谈。

    乱了,全乱了。

    ……

    江如一走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冷宫之中。

    状若癫狂的天子,冲上来扒着她的肩膀道:“朕知道,这些朱雀卫都听你的。二公主,江如一,走!我们赶紧离开,离开郢都。”

    江如一道:“陛下这是要宣告晟朝国破吗?”

    萧明睿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吼道:“我能怎么办?他们要的是我的脑袋,天子头颅!”

    他彻底慌了神,嘴里不断呓语。

    “不,就算朕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朕的!”

    江如一一身雪白,静静的看着他。

    萧明睿难得聪明这么一回,喃喃低语:“天子头颅,又不是我萧明睿的项上首级……”他冲上前来,按着江如一的肩膀,道:“你来当这个皇帝!”

章节目录

公主她想称帝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相与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相与思并收藏公主她想称帝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