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瞬息,一个月的时光悄然溜去。

    “你进展得顺利吗?”

    沈熙竹问池羡岁。

    “就等着今天了。”池羡岁语气没什么温度,“每天晚上都被剜心头血你的身体承受得住吗?”

    沈熙竹思索道:“说来奇怪,按理说剜心头血会很疼,但我没有任何感觉,你会疼呢?”

    “我……也还好。”池羡岁错开视线,若无其事道,“可能痛感跟体质有关。”

    见池羡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沈熙竹浅笑问道:“看来你今天兴致不高?”

    池羡岁蓦地像往常那样没个正形,长叹一声道,“一切都要结束了,不禁有些感慨。”

    慕隐闻声赶来,拉走池羡岁,将他推出门外,她倚着门,意味深长道:“趁我给她收拾打扮,你先去那里看看你的成果,到时候我带着她过去,然后你顺势而为不就成了?”

    随即慕隐“砰”地一声将门关上,池羡岁站在门后愣了很久,最终先行往荒芜之地赶去。

    现在,那片杳无人烟之地会是怎样的呢,一切都还是未知。

    池羡岁思绪万千。

    沈熙竹着一袭银色长裙,细闪点缀裙身,光辉打来,激起璀璨光芒,如皎皎明月,提步行进间裙摆宛若一朵绽放的盈盈的花。

    她面无神色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慕隐在她脸上捯饬,不知她透过这扇镜在看谁。

    慕隐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双手攀上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望着镜子里的她,似笑非笑地说:“今天会有一场意料之外的惊喜等着你。”

    听罢,失神的沈熙竹眸子一转,直直与她的视线相交,她眉尾一扬,莞尔笑道:“是吗,我很期待。”

    话毕,沈熙竹扭过头凝视着慕隐,她伸手拍了拍慕隐搭在她肩上的手慢条斯理地说:“承蒙你这一个月来的照顾,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慕隐的睫毛扑闪着,她只觉沈熙竹虽看着她却在对另一个说话。

    慕隐站直身体,不愿在这里耽误时间下去了,打趣地对她说:“和我一起揭晓这场惊喜的答案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那片荒芜已然绽放着漫山遍野争奇斗艳的花卉,各色花卉千姿百态,绚丽多彩。

    色彩斑斓的蝴蝶们虔诚地亲吻着盛开的花心,蝶羽颤动游走,送来阵阵馥郁之香,一棵突兀耸立着的高树之下,秋千随长风起舞,秋千上还栖息着一只沉睡的彩蝶。

    苍穹被泼了七彩的染料,云朵变化多端,勾勒出千奇百怪的形状,仿佛置身奇幻的童话世界。

    池羡岁俯视着他长期浇水的那个地方,那是唯一且小小的荒芜,没有爱薇花盛开的迹象。

    忽而池羡岁一转身,便正正闯进沈熙竹的视线,四目相对,双方都保持了长久的缄默,偶尔横冲直撞的蝴蝶会阻隔彼此的视线。

    池羡岁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他的心跳也很凌乱,长风也掩不住他此刻的少年气息。

    慕隐将沈熙竹带过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沈熙竹提步向池羡岁走去,一路上群蝶环绕周身,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池羡岁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

    她敛眸盯着那片小荒芜,抬眸疑惑道:“爱薇花没开,难道我们的猜想错了?”

    难道双生蝶的目的不是爱薇花?

    她的话语随风灌进他的耳朵,池羡岁这才反应过来,他迟钝片刻,蹙眉道:“或许还需要别的条件。”

    思索之间,周围无数座白色雕像凭空而现,雕像的眼里渗出一条条血痕,而当两人仔细观察到两座紧挨着的雕像时,发现竟是之前那对母女,两人这才意识到这里的雕像全是这些天他们见到过的客人。

    沈熙竹不解,她已经对这里的人都施了异能,让他们不会因为触碰到枯羽蝶而变成雕像,甚至在她出门之时,她还看到各位客人还好好的,枯羽蝶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所有人变成了雕像。

    两人一筹莫展,如今封煞阵没有任何反应,证明双生蝶不在此阵法波及范围之内。

    蓦地,封煞阵顷刻之间生效,阵法闪烁着热烈的艳红之光,自地面迅速旋转着升至虚空之中,灼热与腐蚀笼罩在阵法波及范围之内。

    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封煞阵带来的阵痛,好在该阵法只对那对双生蝶起效。

    慕隐来去无踪,难以觉察,即使承受着此等痛苦,她也并未消停片刻,看来她们也做足了准备。

    沈熙竹拧着双眉,认为不应该与她长久周旋,枯羽蝶至今还未现身,只怕藏在暗处等待时机成熟,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警惕着周身,忽地低声对池羡岁说:“你去追踪慕隐,她在封煞阵下备受煎熬也要与我们周旋,是给枯羽蝶拖时间。”

    池羡岁心领神会,蓦地点头,召唤出长剑,慕隐的速度愈来愈缓,他乘胜追击而去。

    沈熙竹庆幸自己还未被操纵起来,趁着清醒时刻,她阖眼企图唤出自己的琥珀金瞳。

    然而无果,她使用异能在一座雕像额前快速画着符咒,符咒一画成,金光霎时间显现,接着每座雕像前都浮现起这道符咒。

    她站在所有雕像的正中央,结印念出符文的内容,随即只听她一声“破”,结的印乍然与雕像上的符咒相触碰,所有雕像电光火石间消散,那些人纷纷倒地昏睡过去,脸上还残留些许雕像的纹理。

    而此时,秋千上那只栖息的蝴蝶不见了踪影。

    沈熙竹已筋疲力竭,喘息之际,一双手缓缓伸向她的脸,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双眸,沈熙竹只觉自己投入了某人的怀抱。

    危险迫近她,她下意识挣脱开,待她转过身来时,异能聚集周身。

    印入她眼帘的就是枯羽蝶,她悬于半空,着一身白色长裙,裙摆翩翩起舞,她双眸流露出懵懂青涩,长期以往靠毁坏以及汲取别人的异能为力量,封煞阵对她几乎没有影响。

    沈熙竹不出所料身体瘫软,枯羽蝶阴森诡异地笑起来,旋即她飞至沈熙竹身前,她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沈熙竹只片刻地聚集异能从枯羽背后狠狠一击,枯羽嘴角渗出血丝,然后沈熙竹彻底失了神智。

    另一边,池羡岁对慕隐紧追不舍。

    慕隐惊觉中了阵法,她忽地闪至他跟前,惯性使然,他来不及止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输入异能狠厉地朝他腹部刺去,她嘴角弧度渐深,她轻嗤一声:“你也来尝尝苦头吧,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碰到你的心脏了啊。”

    簪子在它腹部旋转着,异能的刺激迫使他的伤口愈来愈大。

    “你以为凭区区一个阵法就能毁了我们多年的心血吗?”

    慕隐被封煞阵灼烧,甚至承受了腐蚀之痛后,说话吃力了起来。

    池羡岁捂住腰腹,使用异能进行疗愈,然而恢复速度也变得迟缓。

    池羡岁冷眸道:“毁?你们姐妹俩做的不就是肮脏事,何谈毁?”

    “对了,你应该就是枯羽的妹妹,绝魂?”

    慕隐倏忽之间怒目圆睁,持着怒火使尽浑身异能,周围拔地而出的荆棘尖刺猛地贯穿他的身体,池羡岁处变不惊地跳起来悬于半空之中,顺势踩在那片由荆棘组成的囚笼上。

    “你不配提我姐姐!”

    慕隐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被迫仰视着他,眼底弥漫着无尽的愤怒。

    池羡岁扭了扭脖子,面无神色,一字一顿喊道:“参、贰、壹。”

    慕隐不懂他在卖什么关子,再次发动异能,嘲笑道:“你的死亡倒计时吗?”

    然而她的异能还未使用出去,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腹部,一把长剑贯穿了她的身体,她惊讶间抬眸望向池羡岁,他忽地收回了剑,剑自动从她身体拔出而后吸收鲜血后归鞘,动作一气呵成。

    池羡岁勾唇,俯视着她,不屑道:“抱歉,这把剑的名字叫参贰壹。”

    慕隐“扑通”一声倒地,手指微微挣扎着动了两下。

    随即池羡岁拖着伤回到最初的地方时,便看到沈熙竹失神跪地的模样,仿若一座雕像,他先是用尽了自己大部分的异能将周围倒地的人们都护住,随后顾不及自己的伤,赶紧上前察看沈熙竹的状况。

    他扶着她,她的头顺势倒在他肩上,池羡岁恍惚间听到了沈熙竹支离破碎的言语:“别……过来。”

    “快……走……”

    然而池羡岁还未来得及反应,枯羽蝶稳稳停在半空之中,不慌不忙对他道:“终于来了,我迫不及待想要见证你们培育的爱薇花了。”

    池羡岁疑惑低语道:“幻化成人形了?”

    “不,我只是暂时的幻象,只差你们这最后一步了。”

    在这节骨眼,枯羽蝶毫不吝啬地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旋即,枯羽蝶手持一把弓箭,箭头燃着青色的烈焰,猝不及防间,弦上之箭分别射向二人的心脏,刹那间,他们的血顺着箭尖流向那小小的荒芜。

    一眨眼的功夫,无数朵爱薇花恣肆地绽放开,如此耀眼,如此烂漫,使得其他的花朵黯然失色,连两人的身上也缠上了爱薇花。

    血液浸染了爱薇花,他们身上缠绕的洁白的爱薇花被抹成了绯红。

    池羡岁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慕隐会对他说千万不要碰到他的心脏了,原来目的如此。

    穿心之痛,池羡岁忍耐着轻哼出声,而后是他止不住的痛吼,沈熙竹却仍觉自己没有任何痛感,她不禁回忆起前些天想要去寻找些蛛丝马迹。

    沈熙竹想起了某一天,池羡岁将手环取走了一会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手环动了手脚,此后,那个手环会将沈熙竹受到的任何伤害以及承受的痛苦全部转移到池羡岁身上,于是,每一天被剜心头血哪怕今天被穿心,池羡岁一个人承受着两个人的痛。

    沈熙竹眼角不明缘由的一滴泪滴在了爱薇花上,那滴泪微小到她自己都还来不及察觉,她的琥珀金瞳就骤然显现。

    池羡岁模糊的眼里,是枯羽试图汲取爱薇花的力量,而重伤的慕隐对着他勾唇一笑,那是一抹嘲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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