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翎被人推搡着,顺着昏暗潮湿的甬道,向着尽头唯一的光亮跌跌撞撞走去。

    走到尽头,正当她眯起眼,准备迎接光亮后的开阔的天地,迎接自由之际。

    眼前又是一黑。

    期待的光明并没有如期而至,身后的狱卒在她头上套上了黑色的布套。

    狱卒将她推向马车,她摸索着爬了上去,马车缓缓前行着,走向未知。

    马车密不透风,蓝翎呼吸有些不畅,但她累极了,一身遍体鳞伤,接连多日的缺觉和缺少食物,让她整个人异常虚弱,她闭目喘息着,几乎是昏厥般睡了过去。

    “喂!到了,醒醒。”

    仿佛才过去一瞬,便有人将她叫醒,她喘息着醒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待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马车,终于有人摘下了她脸上的头套。

    是蒙良。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妇女,带着几个丫鬟,那妇人体型微胖,笑容可掬,对着蒙良点头哈腰,笑得很是灿烂讨好。

    “徐妈妈,她就交给你了,请个大夫给她看看,让人好生照顾着。”

    蒙良简单交代完,便转身离开了,徒留蓝翎和这位徐妈妈大眼瞪小眼。

    蓝翎这会才得以环视四周,看起来像是某位富贵人家的后院,环庭楼阁,雕梁玉柱,明明庭院建的气派恢弘,院子里的景致却可以说得上是萧条,草木稀疏,显得十分空荡利落。

    想来主人家并不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对这些花草景致并不上心。

    蓝翎快速地扫视两眼后,又将视线落在眼前这位徐妈妈身上,对方也正自上而下地打量她,眼神中满是狐疑。

    徐妈妈心理很是捉摸不透,按理来说,这姑娘是大人第一个带回霍府的女人,她应当好生招待才是,可是看这一身囚服,还带着伤,倒更像是囚犯。

    偏偏容貌秀丽,带着几分虚弱苍白,看起来柔弱无力的样子,可真叫人怜惜。

    那蒙良也没交代清楚来龙去脉,一时之间,倒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莫非是大人一直在寻找的那名女子?

    她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上前扶着蓝翎摇摇欲坠的身子:“姑娘这边请,我先带您到住的屋子里换身衣裳,再让大夫给您瞧瞧,这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一身伤?看着真让人心疼。”

    见蓝翎并没有回应她,她也不恼,扶着人进了后院的厢房,叫小丫鬟送了新衣裳进来,亲自给她换起了衣裳。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吓一跳,这姑娘还不只是手上有伤,身上几乎没一块全乎的,倒是白瞎了那一身好皮。

    她顿时心里更是打起鼓来,暗自窥探蓝翎的神色。

    明明伤的这般重,若是一般的小娘子怕早就哭爹喊娘了,她倒好,皱着眉头硬是一身不吭地由她摆弄换衣裳,待终于躺在床榻上了,才闭眼沉沉睡去。

    蓝翎这时还不知,她所在之处,正是霍府。

    晚间霍起回府后,先是照例问起蒙良和贾孝寻人的进展。

    蒙良贾孝是他的左膀右臂,跟随他多年,他深知两人办事作风,蒙良做事稳当妥帖,细致无有遗漏,诸事必报,这也导致在面对一些突发情况时,他的应对没有贾孝来得周到圆滑,贾孝自诩聪明,却容易自作主张。

    两人各有优缺点,平日霍起会按两人行事作风派活,可唯有寻人这一事,他赌不起。

    蒙良贾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些许无奈。

    蒙良犹豫一瞬还是据实回禀:“凌云峰方圆百里的小镇村落底下人都逐一排查了,近一个月以来并未发生什么冤情案情,更无年龄相符的女子失踪走丢,或是......”

    他咬咬牙,还是回道:“也没有年龄相近的女子亡故。”

    霍起一只手按住桌角,指节泛白,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这时候,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贾孝见他面色不善,试图宽慰:“许是被家里人绊住脚了,又或者是......病了?”

    霍起猛地抬头看向他,吓得他连忙闭嘴。

    说来也怪,以往信封皆是寄到镇上的驿站,几乎三两天便有一封信,驿站人来人往,信件自取,无人注意是何人何时取走的也就罢了,整个西南边境,居然查不出名为蓝翎的女子。

    当真可笑,他冒充了贺子安的身份和她书信往来,怕她会因为世人对自己的评价而对自己有所偏见畏惧,可到头来,她的身份居然也是假的。

    他一向自负肆意妄为,并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待自己,奸臣又如何,遗臭万年又有何妨,唯独在面对她时,居然卑微到用了他人之名。

    这三年来的书信往来,倒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境,若不是有这些书信为证,他几乎要怀疑这一切或许都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霍起按着太阳穴,沉声道:“继续撒人,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蒙良和贾孝连忙应是。

    见霍起情绪不善,头疾隐隐有复发之际,贾孝灵光一闪,提醒道:“那陈娉娉已被送到府中,大人可要审问一二。”

    若非他提起,霍起差点忘记还有这人,他此时情绪极差,正需要发泄一番,示意贾孝带人进来。

    贾孝领命而去,不一会却是和徐妈妈一同前来复命。

    徐妈妈谄媚地笑着,眼角垒起一摞摞的褶子,上前毕恭毕敬地禀告。

    “大人,老奴今日请大夫给姑娘瞧了瞧,说是伤的重的很,给这姑娘又是上药,又是熬药喂药的,折腾了一下午,才伺候着姑娘歇下,方才唤了唤,睡的极沉,只嘴里不停喊着什么‘父亲’、‘母亲’、‘哥哥’什么的,硬是没醒,大人您看这.....”

    霍起嗤笑一声,将手中书册摔在桌上道:“她倒是好命,我这个做主子的还没休息,她倒是先睡下了,还有人伺候汤药,端茶送水,这不像是来当丫鬟奴婢的,倒像是来当主子的?”

    说罢,眼神斜睨这蒙良,蒙良连忙上前跪下,认错:“奴才该死,是奴才疏忽了,请大人责罚。”

    那徐妈妈见状,心里一惊,原来不是什么落难的凤凰,就一破落户,自己还巴巴伺候着,看着大人这态度,怕还是个不讨喜的,一时间脸上又红又绿,精彩极了。

    她连忙噗通一身跪地求饶:“老奴该死,老奴这就让人将人叫醒,立马让人过来伺候。”

    霍起见她哭喊着,只觉得聒噪,罚了蒙良十板子,对徐妈妈发起最后通牒。

    “今日算她好运,就放她一马,明天一早,我要见到她!”

    徐妈妈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忐忑不安地开了口:“只是那姑娘,手上都是伤,走路都打漂,怕是不能给大人端茶倒水了,这粗活只怕也是做不了的,只怕是伺候不好大人。”

    霍起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打紧,她不是还有张嘴能说会道的,就让她当个门房,站门口给我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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