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间的暗示如此明显,漆黑的眼眸像是旋涡一般,要将人吸入溺毙。

    蓝翎闭了闭眼,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大人,您已娶妻。”

    霍起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他嗤笑一声:“怎么?这就演不下去了?”

    “既然你没什么诚意,那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吧。”

    他转头离开了屋子,走之前,将房门一寸寸关上,阴沉沉地盯着他,眼里几分警告之意。

    蓝翎无力地靠在床头,胸口闷闷的,浑身被无力和挫败笼罩着,此时逃跑失败,以后霍起必会将她盯得更紧,再想逃跑,只怕更是不易了。

    不行。

    她不能就此认输,她起身研究了一会脚上的链子,上面有个小锁孔,想来霍起身上定有钥匙能解开,她见那脚镣有些宽大,正努力着想将它从脚上脱下。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霍起手上拿着伤药站在门口,见她匍匐着身子,费劲地试图解开脚铐,咬了咬嘴里内侧的软肉,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

    蓝翎动作一僵,既然被发现了,她便不想再同他虚与委蛇,伸手冲他讨要:“我的袖弩呢?还给我!”

    霍起从袖中拿出那精致小巧的袖弩,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前让她留着此物,一是觉得并不构成多大的危险,这点杀伤力他并不放在眼里,二来这袖弩确实适合给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用来防身,是以,他就默许了她收藏此物,岂料,反倒给了她逃脱的机会。

    “不如,你先告诉我这袖弩是谁给你的?”他眯着眼,带着几分怀疑,这袖弩做工巧妙,显然是出自名匠之手,价格不菲,她一个猎户之女,又岂会有这般贵重的东西。

    “是白禹?”见她一副不配合的模样,霍起心中怒意更甚:“你是不是忘了,白禹还在我手上?”

    蓝翎立即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狸猫一般,当场炸毛,起身同他对峙:“霍起!西南王......白毅已经死了,你还想如何?你为造假证,陷害忠良,也当适可而止,如此这般干净杀绝,也不怕遭报应吗?”

    她几乎瞬间红了眼眶,胸口剧烈起伏着,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意,几乎恳求一般:“西南王既已伏法,陛下也会念其过往的功劳,放过白家众人,你的目的既已达成,就行行好,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反问道:“你逃出府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否会放过他们?放过府上伺候你的那些丫鬟仆从?”

    他的语气认真且困惑,带着一丝天真无辜的残忍,却让听到的人浑身汗毛倒立。

    她满眼的难以置信,怒目与他直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逃跑同他们又有何关系,他们并不知情,也并未助我,你凭什么滥用私刑?”

    “就凭我能!”霍起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举高临下的姿态,带着绝对掌控的威压,语气沉沉:“我告诉你陈娉娉,就凭我想,我能,我就是这般做了,你又能耐我何?”

    两人距离极近,她能问道他身上淡淡的馨香,那是上官芙惯用的香囊的味道,今日是她的回门日,可她的夫君却在这里同她纠缠,她终归是毁了她想要的夫妻情深,事情并未朝着她们预想的方向行走,她们终究是失败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悲极了,悲从心起,泪如雨下,将自己喜欢的男子推向别人,却还是被困于此厢,不得脱身,这次入京她似乎,从未得到什么,一直在失去。

    蓝翎忍者眼中的泪意,看着他:“就像当初,你对我滥用私刑那般,对吗?”

    两人之间不堪的过往再次被血淋淋地撕开,霍起呼吸一窒,手瞬间松了力,他带着些小心,问她:“你是不是一直在记恨我,记恨我从前对你的种种不好?”

    “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别怕,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他用力地抱着她,好似将人抱的越紧,他们的心便能更近一些。

    她晃了晃脚上的脚镣,清脆的碰撞声在屋里想起,却显得十分刺耳,她讽刺地问道:“你就是这般,补偿我的吗?”

    霍起的背脊一寸寸僵住,而后缓缓起身,脸上的情绪也渐渐褪去,他突然回过神来,温柔地给她擦拭掉面上的泪水:“说来说去,你还是想着离开。”

    他又正色地着她:“除了这个,别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将伤药放在桌上,再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蓝翎沉默不语,直到他即将离开此屋时,才泄力一般道:“别动他们,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霍起脚步稍有停顿,却连头也不回,也不知是否应下。

    她有些无力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上边的伤药,轻轻抚了抚药瓶。

    有婢女推门而入,娴熟地行礼问安,同她作自我介绍,可她累极了,也深怕记住了她们,同她们有了羁绊,她们便会成为霍起拿捏自己的又一把柄。

    是以,她并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们,鱼贯而入,忙前忙后。

    先是端来热水为她沐浴更衣,擦干头发,抹上好闻的香膏,再仔细给她的手脚还有额头上药,又端来膳食伺候好她用完饭,便又乖巧地退了下去。

    全程都颇有规矩,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也不同她多说一句。这样也好,彼此之间保持距离,对她和这些丫鬟们都是好事。

    蓝翎躺在铺好的香软柔和的被窝中,即便心情再低沉,舒服的被窝还是让她长叹一口气。

    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子,会愿意给这些富贵人家作妾,还深以为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算是体会到了。

    好在她从小在寺中长大,过得也算俭朴,霍起若是企图通过这般的手段软化她,只怕是要失望了。

    在这不知命的院子里待了几日,每天不是吃就是睡了,闲暇了,那些婢女会给她找些书册,或者给她纸笔,让她打发时间,累了,便在屋里转悠,权当散步了。

    着霍起,当真是不打算让她走出这屋子一步。

    好在,他还勉强算是个说话算话了,那日说了过几天来,便真的好几日未曾出现在她面前,也算是躲了两日清净。

    没有乐子打发时间,不能出房门,她都还能忍受,毕竟从前寺里的生活也是日复一日,简单平淡的,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是她最难以接受的。

    也不知上官芙是否知晓她被霍起抓了回来,还是以为她已经顺利逃脱了?

    若是无法同外界联系,仅凭她自己,连路引也没有,如何能逃出生天。

    她一脸苦恼地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懒散地翻看着,看到好玩的地方,便会在一旁的纸上写下,算是简单记录一下,日后若是有机会,定当亲自去瞧瞧。

    霍起进屋时,便见日光穿花窗,少女慵懒随意地翻着书册,手上还夹着一直羊毫笔,一身春水绿的衣裳,领口处白皙的绒毛,更衬得她小脸如玉,看起来带着几分少女的清灵,还有少年气的不羁。

    他莫名有些恍惚,从前他同蓝翎写信时,听她说起自己的日常琐事,说起自己闲暇时爱躺在软塌上看看书册,间或拿纸笔记录一二,那是他在脑海里勾勒出的画面,如今仿佛就出现在他眼前一般,除了少女脚上的脚铐,莫名有些刺目。

    蓝翎先注意到门口有人,她原以为是小丫鬟,打眼一瞧,见霍起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因为一直被困在屋里,是以白天她都会将屋里的门打开着,好看些屋外的景色,这才让霍起进来的悄无声息。

    她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不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但她这样反倒便宜了霍起。

    他立在她身后,轻易地便将她所看的书册内容一览无余,他语气轻柔,隐约让人觉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在看游记?”

    蓝翎本不想理他,却觉得此举未免稍显幼稚,便随意“嗯”了一身,也没回头。

    霍起看着她被阳光照得毛茸茸的侧脸,还有微微发红的耳朵,放在一旁的手指没有忍住,搓了搓。

    虽然看出她并不想理他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看上了什么地方?”

    这书也算是看不下去了,蓝翎忍无可忍地回头,怒视他:“大人,你看我脚上的链子,好看吗?”

    “我连这屋子都出不去,我想去哪里游玩,您问这又有何意?不是平白给我添堵吗?”

    霍起被她如此训斥,却并未生气,只是低垂着眼睫,也不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你若是想游山玩水,也并无不可。”

    “总归这官当的也没什么意思,辞了也罢。”

    蓝翎被他这话惊吓到瞪大了眼,堂堂二品大臣,监察百官,居然能说出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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